守将拱手道:“方将军莫急,阿牛跑得快,来回不过一刻钟,耽搁不了什么的。” 方元狠狠地剐了他一眼,终究没说什么。 手却不动声色地放到了刀柄上。 一刻钟后,阿牛的身影出现在街角。 守将见阿牛点头,这才对方元赔了个笑,命人打开城门。 方元面色沉稳地带头走出城门,胸腔里却在怦怦作响。 虽然那人说过,只要按照他说的去做便好,可他却不知道那人到底能做到什么地步,刚才阿牛去询问时他已经做好了强闯的准备,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成功了。 天知道他想这一天想了多久,来的时候以为是带着乡亲们走了条好路,谁知来的却是牢笼。 他眼角余光往身后一扫,虽然不知去了宁州是否真会如那人所说一般,可至少会比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要好得多。 一行人迅速出城,很快便消失在夜色中。 次日,尺县的县衙传出一声怒吼,外面街上的人都能隐约听出其中的怒意。 众人不知发生了什么,没过一会儿,就看到几位大人将军都被叫了过来,众人心里惴惴,都在心里揣测到底发生了什么大事。 包和目眦欲裂,对着几人怒吼道:“你们都是废物吗?这么大的动静也没人出来看看?” 几位将军哭丧着脸:“陛下,这……我们也被下了迷药啊。” 包和粗喘了几口气,转头看向守将:“你们如何会放他出城?为何不来人请示?” 守将被传唤时便猜到情况不妙,便把阿牛也带上了,他拱手应道:“昨日末将让阿牛来府中请示了。” 阿牛见火烧到了自己身上,连忙跪下道:“小的昨日是来请示了,您亲口应的,小的句句属实没有撒谎。” 包和当即便把伺候的下人叫来,两厢一对口供终于拼凑出了事情的全貌——方元的人不仅把他打晕,竟然还留在他的房中代他下令,还没让人听出不对。 “废物!全是废物!” 包和咬牙切齿,把桌上的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瓷器碎裂,洒了满地碎渣。 少了三千人,包和的胜算本就低了两成,再加上方元带人逃走的消息没有即时捂住,一时之间城中的叛军们都开始人心惶惶起来。 包和只能咽下心头被气出的血,出去鼓舞士气。 “诸位,我们今日起义,是因为我们受尽压迫,朝廷不给我们活路,我们这些年辛辛苦苦种地干活,可赚的钱却全部被搜刮走,我们交了这么多赋税,如今我们受灾,却没人管,还有天理吗?” “吉州的州兵都被我们打得不敢出头,就算请来援兵又怎样?我们人比他们多,心比他们齐,定然能胜过他们。” “杀!杀!杀!” 众人被他激起战意,气势汹汹地上了战场。 包和甩袖掩住激动得有些颤抖的手,走上城楼观战。 他手下现在有两万余人,即使方元带走了三千人,他的人手依然比对面多了八千,因此他极为自信,就等着战胜之后便去攻下吉泰城,继续扩张势力。 他带人和吉州的州兵交过手,自然知道那是一群怎样的草包,软弱又怕死,根本打不过愤怒之中不管不顾的百姓。 他本以为走上城墙后看到的会是朝廷官兵被压着打的局面,可真实情况却大出所料。 只见朝廷的军队列着阵型,前排持盾,后排持弓,他们的人还没跑到近前,便已经先被射杀了一波。 包和身体前倾,手心渗出汗水。 好在他的人冲得很快,对面只来得及射出三轮弓箭,他的人便跑到了近前。 包和松了口气,近战对面便没有这样的兵器上的优势了,他的人多,两个人对付对面一个,定然没问题的。 他不断地安慰自己,可时间慢慢流逝,他却渐渐发现了不对。 对方的官兵不仅手法利落,杀起人来绝不手软,还有配合有接应,和他的人只知胡乱砍杀的情况形成鲜明的对比,他站在高处看得清楚,他的人全都在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他惊觉不能再这样下去,他们的人已经折了不少,必须回来重新商议对策。 是他错判了,他以为朝廷的官兵都是和吉州州兵一样的水准,他咬了咬牙,便要让人鸣金收兵,却突然觉得毛骨悚然。 他转过头,眼底有什么东西飞速划过,下一瞬,剧痛袭上脑海,他惊恐地低下头,一支利箭穿透了他的肩膀。 包和痛呼出声,还没来得及下令收兵便晕了过去。 …… 不到十日,闹得沸沸扬扬的吉州起义军便被剿灭。 消息传到封宁,贺池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云清知道朝廷的军队会赢,却没想到会赢得这么快,他侧头看向贺池:“王爷似乎毫不意外。” 贺池道:“何志成曾上过北方战场,和朝中那些酒囊饭袋不同,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云清想了想:“之前朝廷派兵到宁州剿匪,似乎就是他领兵前来?” 贺池冷冷一嗤:“剿灭山匪费力不讨好,他便‘力有不逮’,平叛大功一件,他自然做得漂漂亮亮。” 一心为国的人被谋害,永远留在了战场上,只顾钻研权术的人却过得顺风顺水。 云清知道他是想起了程将军,心有不忿,捏了捏他的手指:“良将须配明主,是他不配。” 贺池缓过神,听云清为了安慰自己说出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来,眼里带了笑意,却故意冷着脸斥道:“大胆。” 云清靠回榻上,懒洋洋地应道:“嗯,就是这么大胆。” 贺池见状也挤了过去:“本王要罚你。” 云清推开胸口的脑袋:“悉听尊便。” 两人笑闹了几句,下人递上来一封密报。 信是崔鸿送来的,云清接过来打开,眉眼都扬了起来。 贺池见他表情,便知道传来的定是好消息,也凑过去跟着一起看。 崔鸿派去的人已经平安回来了,去程用了十五天,返程十八天,若是顺风的话或许还能更快些。 所以只要不是在台风集中的季节,他们的设想便是完全可行的。如此一来,他们便多了一支奇军,胜算也能更高一成。 云清当即起身去了书案后,提笔给崔鸿回信,让他派人造船。 把信送出后,他回身看向正专注地看着他的贺池:“等船造好,王爷和我一道去一趟池县吧。” 贺池想起云清画给他的漫天晚霞,笑着点了点头:“好。” —— 岳州边界,一群灾民正在往宁州的方向行去。 他们全都灰头土脸,看上去极为狼狈,可若是细看,便能看出他们比起寻常的灾民要强壮许多,并不像是饿了许久的模样。 正是从尺县逃出来的方元一行人。 他们人多,自然不能大剌剌地一起前往宁州,便拆散成了若干队伍,由程樾和手下带领,伪装成灾民,分开前往宁州。 为了不引发怀疑,每一队的路线都不甚相同,这一队便是从岳州绕往宁州。 吉州闹灾荒的消息传开后,寻常人都会避开这边,路上没有走商的马车,也少见到行路的百姓,因此当看到有人骑着毛驴迎面过来时,一群人都愣了愣。 等到距离拉近,看清毛驴上坐着的人后,众人又是一怔。 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七八岁的少年,身上穿的服饰他们从未见过,玄色为底,用银线绣了许多奇怪的图腾,腰间系着彩绳,明明是十分奇异的装扮,在少年身上却显得极为合适,像是与他的气质融为了一体。 随着毛驴走动时细微的颠簸,少年手上的银镯发出清脆的响声,明艳漂亮得像是山里的妖精。 即使看到他们,一人一驴仍是极为悠闲的模样. 众人都看呆了,在这荒山野岭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奇怪的少年,让人心底有些发怵。 他们并不是饿急的灾民,愣怔之后默契地分开,给少年让了条路出来。 少年见状有些惊异地挑了挑眉,向他们看了过来。 离得近了,少年的美貌冲击力更强,不少汉子都红着脸低下了头,不敢再和少年对视。 少年看着人群中的一个高大的年轻人,那人却低下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几息之后,少年像是终于确定了什么,吃惊地瞪大眼。 他正要开口说话,明明连目光都没放在他身上的人却以极快的速度扑上前,捂住了他的嘴。
第84章 苏木 程樾直到把人带离人群才松开手, 苏木嫌弃地呸了几声,看着程樾的眼神依旧震惊:“你怎么成讨饭的了?!” 程樾头疼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 提起这个,苏木开心地道:“婆婆说该教给我的我都学会啦, 所以允我出来游历。” 程樾之前调查程昭死因时, 无意中在南萸的一个寨子里找到了线索, 苏木便是寨子里的人,他口中的婆婆正是辨认出毒药并告诉程昭的巫女婆婆。 苏木是巫女婆婆收养的孩子,婆婆一身的医术全都传给了他,她不止一次地跟程樾炫耀过,苏木的天赋远高于她,以后定然是一代神医。 程樾并不怀疑婆婆的话, 只是苏木一直在与世隔绝的寨子里长大,不谙世事,没想到婆婆竟然放心让他一个人出来游历。 程樾看着他招摇的姿态,有些怀疑他到底是怎么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的。 他看着苏木过来的方向,问道:“那你现在要去哪儿?” 苏木摸了摸腰间:“我的东西掉在昨晚住的地方了,我要回去取。” 程樾无声地叹了口气。 婆婆对他有恩,他自然不能看着这傻子不管:“我随你去。” 谁知苏木却警惕地看着他:“我可养不起你。” 程樾:“……” 他看了看自己的装扮, 挑了挑嘴角:“那怎么办?你把我认出来了, 我自然只能赖上你了。” 苏木白皙的脸上都是被程樾捂脸时蹭上的灰,他却浑然不知,他上下看了看程樾,觉得给他当个打手也不是不行,便大发慈悲道:“行吧, 那你得答应我少吃一点。” 程樾:“……” 所以他到底是怎么完好无损地走到这里的? …… 九月下旬, 寻常的秋收已经结束,晚稻的收割却才刚要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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