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娘这几日把眼睛都哭肿了,她日日祈盼着栓子能醒过来,能好起来,可任凭她再怎么唤他,他却依然毫无反应。 今年她们家种了两季水稻,交了赋税家中都还有不少余粮,栓子前些日子还在跟她说今年过年给他们一家三口都裁一身新衣裳。 他们一起过了这么几年苦日子,眼见着就要好起来了,却突然又遇到这样的变故,她不知该去怪谁,只能恨老天不公。 “弟妹,在家吗?” 王大壮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翠娘连忙应道:“在的,大壮哥,快进来。” 王大壮这些天忙前忙后,待她家实在没得说,她抹了抹脸,匆匆走出主屋准备招待他,却见王大壮身后还跟着一群人。 翠娘愣了愣,王大壮连忙介绍道:“弟妹,这几位都是王府的人,他们制了一种新药,或许能救活栓子,我想着城里的大夫都说不成了,不然便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说不定成了呢?” 栓子媳妇看着为首的苏木有些犹豫,后面那几位看上去像是大夫,可这位却实在不像,直到听王大壮介绍说这是王妃的人,她这才下定决心,引众人进屋。 屋里药味浓郁,栓子躺在床上,嘴唇深红,细看还有些发紫,苏木摸了摸脉,便直接把他包扎好的伤口解开了。 伤口红肿,有些流脓,却算不上很严重,苏木取出瓷瓶,将里面的大蒜素喂给栓子服下,对身后带着药箱的大夫道:“你们给他清理包扎一下。”便径直出了屋子。 众人以为他是嫌脏,不由露出了鄙夷的神色,连脓疮都不敢清理,还做什么大夫? 想归想,带着药箱的大夫还是上前来,动作利落地给病人清脓,重新上药包扎。 在他动作的同时,另一名大夫拉过了病人的手诊脉,却发出了有些疑惑的声音。 其余人问道:“怎么了?” “这位病人毒邪入体的症状并不严重,可口唇发紫,又昏迷不醒,老夫本以为他体内有别的病症……” 他摇了摇头,让出位置:“诸位也来看看?” 众人听他的说法,都被引起了好奇心,轮番上去诊脉,脸上都是若有所思的神情。 最后,众人之中最年长的葛大夫捋着胡须道:“老夫看着,像是中了毒。” 其余几人一怔:“葛老这么一说,确实有些像。” “且让我再诊一诊。” 苏木端着药进来时,众人围着正床边讨论得热火朝天,争论是不是中了毒。 苏木没管他们,径直端着药便打算给栓子灌下去,众人发现他的动作,连忙拦下:“你做什么,这是什么药?” 苏木道:“他中了晚盈草的毒,这自然是解药。” 他说完便给栓子灌了下去,动作间毫不拖泥带水,说是绝对的自信也行,若说成是无知的自大,也十分合理。 众人一怔,紧接着便有人厉声道:“你如何便能断定那是晚盈草?晚盈草长在深山,伤者根本没去深山,我们都尚未确认是否中毒,你却如此草率,若是错判了病因误了病情你可担当得起?” 苏木皱了皱眉,看着他们的表情有些疑惑:“你们连晚盈草的毒都诊不出来?” 他语气真挚,表情诚恳,仿佛这是一个十分寻常的病症。 众人被他的态度气了个倒仰,晚盈草已是不常见的毒草,他们能知道都是因为行医多年积累的经验,虽说昏迷不醒这条症状能对上,可却没人往这上面想,葛老斥道:“荒唐,我们怎可眼看着你如此胡闹。” 他对守在门边的王大壮道:“速速去煎苦参汁前来催吐。” “喂!”苏木见他们不仅医术不精,还要污蔑他,生气地喊了一声:“我看谁敢动。”手也已经放到了腰间。 王大壮和翠娘见他们自己人吵了起来,一时不知该听谁的,就在这时,床上躺着的栓子突然抬了抬手,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呼喊:“水……” 翠娘一直紧盯着他,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他的异动,她顾不得别的,连忙冲上来,听清栓子的话后又去倒了水过来喂他。 屋内剑拔弩张的气氛一滞,众郎中都停下了动作,怔怔地看着栓子,栓子喝了整整一杯水后,缓缓撑起眼皮,他腹中实在饥饿,不等看清楚眼前的情况便道:“我要吃饭……” 翠娘喜极而泣,她这几日时时都在盼着栓子醒过来,家中一直煨着米粥,王大壮也反应过来,他高兴地道:“我去盛粥,弟妹你好好照看栓子。” 栓子这会儿才发现屋里的陌生人,他看了看离得最近的苏木,又看向呆若木鸡的一群大夫,对媳妇道:“翠娘,这些是?” 翠娘指着苏木道:“便是这位大夫救了你。” 说完她抹了抹眼泪,一屈膝便跪到了地上,向苏木磕头道谢。 苏木被吓了一跳,连忙拉她起来,如实道:“他只是毒解了才能醒来,伤口能不能长好,还要再看。” 翠娘闻言眼里又泛起薄泪,不过好歹有了希望,她不能说丧气话。 翠娘想把诊金给苏木,苏木不收,她便转而说请众人在家中吃顿便饭。 可众人哪还有心情吃饭? 他们信誓旦旦地指责批判苏木,结果却证明苏木才是对的,他们都是受人尊敬的医者,许久没有受过这样的难堪,此时脸色青白交错,看向苏木的眼神也极为复杂。 晚盈草的解毒方子他们也知道,可却没有这么快的,王栓子既然能这么快醒来,只能说明苏木的方子比他们的都要好,而且好得不是一星半点。 他们没有想到,这次是真的看走眼了。 苏木冷着脸,看也没看他们,他对翠娘道:“刚才我煎的药你今晚再给他煎服一次,明日我再来看他。” 翠娘连连点头,苏木便向她告辞离去。 其余大夫没有颜面多待,也跟着离开了栓子家。 …… 几日后,栓子的伤口渐渐恢复正常,不再红肿流脓,伤口浅一些的地方已经开始结痂,大蒜素竟是当真治好了毒邪入体的症状! 苏木高兴极了,确认后便立即亲自来到王府,告诉云清这一好消息。 云清这几日听下人传来的消息,对这一结果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却仍做出十分高兴的模样:“苏木真厉害。” 苏木得意地扬了扬下巴,却没忘记告状:“那些大夫医术不精,不仅诊不出来伤者中毒,还污蔑我,想把我开的药催吐!” 云清已经听下人禀报了当时的情况,他安抚道:“不是他们不行,是你太厉害了,不过他们固步自封,还抱团排挤你,确实不能再留,我之后会让人重新招揽一些年轻大夫,让他们给你打下手,你自己来选人,好不好?” 云清通过这件事对苏木的能力和医术有了直观的了解,知道他担得起,便放下心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他。 苏木忙不迭点了点头:“那就再好不过了。” 说完正事,云清取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木:“打开看看。” 苏木接过来做工精致的盒子,有些好奇地打开,发现里面竟是缀着白玉铃铛的发绳和手镯。 苏木高兴地抬头看云清:“这是给我的礼物吗?” 云清笑着点了点头:“你那日送我药粉,这是回礼。” 苏木小孩心性,喜欢便要马上换上,他把身上的银铃铛取下,全部换成了新的白玉铃铛,他晃了晃脑袋,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云清帮他把旧的铃铛收进盒子里,苏木抱着盒子,离开时都是蹦着走的。 苏木走后,云清打开一份清单,用朱笔将上面的事项再次划掉一项。 上面密密麻麻的事项大多都被划掉,这也意味着他所做的准备越来越完善。 云清视线下移,在火炮上画了个圈。 他前日收到密报,那群道士已经将火药做出,紧接着便可以做火炮了。 就算有他的图纸在,火炮的铸造也并不简单,云清打算让张福前去白马山,配合周武一起研制。 张福已经把贺池想要的弩箭制出来了,他依照贺池所说,在弩机外面加装了一个青铜匣子包裹住弩机,这样一来,弩机能承受的弦的拉力就会更大,射出的箭力道更大,射程也会更远。 除此之外,他还增加了望山的高度,在望山上刻制了分度线,用于辅助瞄准。 新的弩箭可射三百步,搭配周武送来的三棱箭头,杀伤力极强,是步兵克制骑兵的一大杀器。 贺池已经下令大量制作弓弩,争取早日让手下的兵士开始习用。 张福既已把前路铺好,剩下的批量制作的事便能交给别人……云清正在回信,肩膀上突然靠过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清清,我也想要礼物。” 云清手腕极稳地继续落笔,调笑道:“堂堂王爷,又在背后偷听。” 贺池理直气壮:“我刚好睡醒,只是怕打扰你们才没出来。” 云清敷衍地伸手拍了两下他的脑袋:“真乖。” 贺池强调道:“我吃醋了。” 云清落下最后一笔,转过头看着贺池,贺池板着脸,眼神也淡淡的,云清凑上前:“真生气了?” 贺池扬着下巴,从鼻子里哼出一个“嗯”。 云清有些苦恼地皱了皱眉:“唔……” 贺池演够了,正想说你亲亲我当作赔罪我就原谅你,谁知云清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拿出一个铃铛,迅速地系到了他脖子上。 云清伸手拨了拨他脖子上的铃铛:“怎么样,开心了吗?” 贺池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他伸手摸了摸脖子上的铃铛,是用上好的皮子做的,尺寸也正好合适,他恍惚地看着云清,一时之间没想明白事情怎么会是这样的发展。 云清清了清嗓子,看着贺池茫然的样子,嘴角的笑容也越来越大。 他去首饰铺给苏木定做铃铛的时候,看到铺子里的各色铃铛,突然便想起了十一——十一的脖子上一直系着一个不会响的金铃铛,看上去格外可爱。 他鬼使神差地定做了一个带着青玉铃铛的项圈,等首饰铺将他定做的东西送上门时,他才发现自己简直鬼迷心窍。他心虚地把项圈收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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