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锦几乎不能想象,假使有一天,他们的关系结束了,程亦铭厌倦了自己,要赶他走,他会不会发疯。 ……会的吧。 明锦心如擂鼓,喘息声忽然变得粗重、急促又痛苦。 但不到几秒,这声音又在安静地落针可闻的夜里猛然停了下来。 像是一个正在发病的哮喘症患者,突然止住的呼吸。 他忍住蜷缩身体的本能,夜色里,低头看向程亦铭的眸子里,带着病态的痛苦与沉迷。 明锦清楚地知道,他已经离不开这个人了。 不管他真情假意,哪怕是蜜糖□□,他也甘之如饴。 …… 程亦铭做了个梦。 他梦见自己捡了只流浪的小金毛,越养越大,越养越大,最后金毛变成了一只狼。 ——为什么会变成狼他也不知道,毕竟梦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小金毛一开始对他爱答不理,到后来长大了,却天天黏着他。 狼扑上来抱着他,用尾巴紧紧缠住他,身躯滚烫。 程亦铭差点以为自己要被它用尾巴缠得窒息而死了。 但这个梦却就这样断在了这里。 等程亦铭醒来时,明锦还在另一头躺得规规矩矩,维持着睡前的姿势。 似乎是在做梦,他微微皱着眉,睡得不太安稳的样子。 程亦铭于是疑惑地摸了摸自己的侧颈,有些奇怪,但很快就将这个梦抛之脑后。 《恋爱吧》未播先火,先导片的直播录屏第二天就上了热搜,官博也顺势圈出了几位嘉宾的个人围脖,给他们狠狠涨了波流量。 还有一个星期综艺才正式开播,在这一个星期里,程亦铭又搬去了公司办公,早出晚归。 明锦提前在学校请了假,这段时间不用上课,别墅里白天只有他一个人。 于是他在拍摄行程之外,又开始了送饭业务。 程亦铭被他包揽了一日三餐,但始终没什么表示,该吃吃该喝喝,对他态度也一如以前。 只是这期间,两人仿佛回到了之前还没在一起时的冷淡期,别说双人运动了,连亲吻都少得可怜。 明锦除了第一晚还跟他撒撒娇以外,后面也一直安安分分。 他不问为什么,于是程亦铭也不说为什么。 他在公司里气压越来越低,Mali每次见他都得打个冷颤,怀疑是不是倒春寒了。 就这样同床异梦了近一个星期后,程亦铭也有点憋不住了。 第二天就要坐飞机去综艺录制现场,收拾完行李的那个晚上,程亦铭难得回来得早。 趁洗澡的时候,他自己来了一发。 但不够爽。 明锦进门就被他拽进了水汽缭绕的浴室。 程亦铭勾着他的脖子,声色清冷,好似不染尘埃的仙人,一开口,却在明锦耳边低低地说了两个堪称h暴的字眼。 明锦眼神微暗,说了句“好”。 便一言不发地吻了上来。 交换气息间,程亦铭皱着眉,忽然问了句:“你洗手了吗?” 明锦顿了下,没明白他为什么突然问这个:“……洗了。” 程亦铭这才不再说话。 久未迎来甘露的领地并没有受到多少滋润,一场就已经匆匆结束,程亦铭有些不满,抬头轻咬了口他的喉结:“不够。” 于是明锦闷不做声,又来了一场。 但程亦铭以往已经吃惯了大开大合的正餐,忽然尝到这种温温吞吞的清汤小菜,感觉整个人都不得劲起来。 再看镜子里,身后的明锦垂着眼,一副指一指拜一拜、公事公办的样子,他更是气闷。 好像自己强迫他似的。 程亦铭想说,又没地方说去,总不可能说自己谷欠求不满吧? 他心里憋了几分气,又被磨得不上不下,最后做不下去了,烦躁地将身上的人推开,拿了浴巾一裹,然后也一言不发地自己回了房间。 明锦被他推了一把,仍然没生气,只是站在平复了下呼吸。 然后自己蹲下身,把衣服一件一件地捡了起来。 像个被主人召之即来、又挥之即去的小可怜。 程亦铭看得心烦,干脆眼不见为净,闭上眼睡觉。 直到半夜迷迷糊糊被一声不知道哪儿传来的巨响惊醒过来,下意识往身旁的位置一摸。 被窝里温度冰凉,空无一人。 作者有话要说:
第57章 焦虑 程亦铭一下清醒过来。 他拿了床头柜的眼镜,摸索着拉开灯下了床。 打开半掩着的门看了一眼,又朝着刚刚发出动静的地方走。 下楼的时候,程亦铭踢到一块东西,他低头去看,发现是张半摊开的、横躺在楼梯道上的画轴。 原本是挂在楼梯墙壁上做装饰用的。 刚刚的声音,是因为这个? 程亦铭把画轴拿起来,但还没重新挂回去,又听见一阵杂乱的翻箱倒柜声。 他扶着楼梯,脚步轻而快地下了楼。 然后在一片黑暗的客厅里,看到了一个人影跪蹲在柜子前,旁边是好几个被翻开的抽屉。 地上乱七八糟的,不知道是砸了些什么东西。 他颤抖着手,嘴里还在呢喃着什么,身影几乎融进了这无边的黑暗里,好似要被夜色里的困兽无声吞噬。 程亦铭听见他在说:“药……我的药……” 是明锦。 “什么药?” 灯光亮起。 程亦铭开口,看见明锦肩膀瑟缩了一下。 地上是裂了一地的杯子碎片。 他愣愣然地抬起头:“……先生。” 程亦铭不由想起这段时间,他总是半夜感觉身边像是有什么动静。 他本以为是错觉……原来,是因为明锦每天半夜都偷偷跑下楼? 明锦整个人都像是僵住了,头也不抬,呼吸粗重,立刻就要把手里的东西塞回柜子。 程亦铭道:“你手上是什么?” “别过来!”明锦突然吼了一声。 然后像是刚反应过来,抬头慌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颤抖着颜色苍白的唇,垂眼道:“地上……地上乱。” 程亦铭脚步一顿,却没听他的,仍是大步走了过去。 他蹲下身,伸手去拿明锦手里的瓶子。 对方攥得死紧,抿着唇,半晌才在他冷淡的目光下,缓缓松开了指节。 程亦铭拿着药瓶看了两眼,微微皱眉:“没记错的话……这是治疗狂躁症的药。” 明锦低着头,没说话,只是呼吸不知为何始终粗重。 程亦铭抿了抿唇,在抽屉里杂七杂八的东西里随手翻找了一下。 果然又找到了两瓶药物,都是是治疗狂躁症与抑郁症的。 还有一张被藏在抽屉角落里、折了好几次的病历诊断。 诊断时间是半个月前。 程亦铭沉默了很久:“到底怎么回事?” “你这段时间,难道一直在吃这些东西?” 明锦微微张口,却答非所问:“……我没事,只是吃点药而已,先生,你回去睡觉吧。” “……真没事?” “……真的。” 程亦铭眼角瞥见他手臂上的痕迹——像刀痕,看着像是有一段时间了,已经结了痂。 他顿时怒从心起,迅速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凝重:“这是什么?!” “明锦,你他妈的自残?” 能把向来冷静自持的程总气到脑子一片空白,形象都不顾了,还真是他的本事。 三夭劝诫道:「冷静,别骂脏话,有损形象……」 程亦铭冷冷盯着明锦,在心里让三夭闭嘴。 而明锦则迅速盖住手腕上的伤,张口就来了句:“没什么。” 程亦铭静默两秒,捏着手里已经被吃了一半的药瓶笑出了声:“好,好——你真行啊明锦。” 他伸手捏住明锦的下巴,强迫对方抬头看着自己,表情冷静:“你的药都已经在我手上了,你还要继续骗我?怎么,你是当我眼瞎?” 明锦动了动唇,仍然垂着眼睑不看他,脸色苍白道:“……我没有。” “看着我再说这句话!” 程亦铭压抑着怒气,胸膛起伏道,“是不是我太给你脸了,让你现在能对着我睁眼说瞎话了?因为现在没有合约,所以你也能任何事都瞒着我了是吧?” 明锦的眼睫剧烈颤动起来,像是内心正在挣扎煎熬:“我……” “明锦。” 客厅里僵凝的氛围持续了有十几秒后,程亦铭深深吸了一口气,语气反而平静下来, “不管是发生了什么事,我都不在乎,但你要是还是选择继续这样,隐瞒我、欺骗我……那明锦,咱俩就真的完了。” “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还是不说?” 长久的安静之后。 “先生。”明锦张口,嘶哑地喊了一声。 他盯着程亦铭,通红的眼眶里忽然落下一串大滴大滴的泪珠来,液体滚烫,通通砸在了程亦铭手腕上。 “……就是你想的那样,我有病。” “我焦躁,痛苦,抑郁不安……我每天都痛苦地恨不得去撞墙,发疯的时候想砸东西。可是又不敢让你发现,怕你害怕,怕你离开我,只能一直忍着,有一次太难受了,就拿了刀子,划了一道……” “但是今天这个杯子,只是因为我没能拿住而已……我不是故意要砸的!” “所以,”他带了两分哽咽道,“能不能,能不能不要再对我说这种话。” 不要对他说,“他们完了”这样的话。 明锦低下头,将脸在程亦铭指尖轻轻触了触,动作虔诚又小心,语气几乎低到了尘埃里: “求你。” 仔细想想,好像自从他们这辈子认识以来,明锦就对程亦铭说过了无数次的“求你”。 可他竟然从来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程亦铭晃了下神,平复了一下情绪,随即站起身。 下一秒,明锦急切地伸出手,似乎想抱住他,又怕他害怕,最终只是轻轻拽住了他的衣角,带了一点哭腔小心翼翼道:“别怕我,也别……不要我。” “我会很乖,不会给你惹麻烦,也不会伤害你的……” 他面色扭曲了一瞬间,呼吸又开始急促起来,喃喃道:“我虽然有病,但我不可怕的……我可以忍住的……我也不会动手打人……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戴止咬器,你也可以把我关起来,锁起来,我哪儿都不去……所以你不要怕我,求求你了,求求你了……” 他又在哭。 程亦铭默然两秒,情绪复杂,心情却也平静了几分。 他认命地叹了口气。 “我没想走,只是想给你重新接杯水。” 看明锦一副恍恍惚惚的样子,明显就是发病了。 但他拉着程亦铭不让走,嘴里颠三倒四地说着“不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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