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是真心拿阮易当朋友的,但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回想起来,就像隔了几个世纪那么远。 偶尔看着明锦跟阮易相处,他总会想起自己的上辈子,想起自己年少时,也曾想过要不要试着接受阮易,但现实给了他狠狠一击—— 那是他跌下云端后吸取到的第一个教训,从那以后,他再也无法轻易去信任任何人。 可是直到现在为止,他还是想不明白,为什么阮易要这么做。 他的恶意简直来得毫无道理,他的爱也廉价无比,对明锦可以无比深情,对明斐也可以,对程亦铭也可以。 他把这些人当什么呢?把这个世界当什么呢? 一场游戏吗? 这个想法从程亦铭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又看了眼明锦手里的水果篮,轻描淡写对明锦道:“你自己跟他说吧,我就不进去了。” 他只是来陪明锦告别一段不堪的过去。 可以的话,顺便寻求一下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答案。 明锦也没说什么,朝他笑笑:“好。我很快出来。” …… 病房里。 【你完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支线拍摄任务肯定是完不成了,导演肯定要跟你谈解约,】系统对阮易冷嘲热讽,【要不是你现在的小身板遭不住,你现在已经被电击惩罚,躺在地上动弹不得了。】 阮易躺在病床上,感受着身上骨骼里传来的阵阵疼痛,又想起前几次受到惩罚时的惨状,不由闭眼,烦躁道:[你说够了没有!我怎么知道会有这种意外,明明计划是你制定的,这次程亦铭也不在,为什么最后受伤的会是我?!我还想问你呢!] 【明明是你自己太废物,计划都给你定好了还能频繁出意外,关我什么事?】系统高高在上地批判道,【你是我带过的宿主里最差的一届。】 阮易:“……” 他脸都气得憋红了,可惜大半张脸都被闷在绷带里,只露出一双眼睛和嘴巴,没人能看见他的表情。 “咚咚咚”。 门被人敲响了。 阮易表情立刻一变,睁眼看过去,下意识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惊讶表情:“……明锦哥?” 明锦一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笑意淡淡地反手关上门:“怎么,看见我,很惊讶?” “没有没有,”阮易语气柔和起来,“只是想到你竟然会抽空来看我……有点感动。” 明锦表情不变,也不知道信没信,笑着把果篮放到他床头,随手拿出一个苹果,“看你这话说的,我们关系也算不错,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了。” 他说着,摸出一把噌亮的水果刀,坐在病床边,开始削苹果。 阮易愣了一下,隐隐觉得有点古怪:“明锦哥……不用麻烦了,我让导演帮忙请护工了,她这会儿出去买饭了,很快就回来。” “不麻烦,”明锦说着,慢条斯理地转着苹果,边削边说,“不说这个了,我来这,其实是想问你,对昨天的事,有没有什么看法?” 阮易心头猛地一跳。 看法?能有什么看法?他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只恨又让明锦逃过一劫了。 但在明锦面前,当然得换一套说辞。 他虚弱地笑笑:“这个问题警察也来问过我了,但我觉得,应该只是一场意外吧?” “是吗?”明锦切断了手中苹果的最后一条皮,抬起眼皮看他,明明唇角仍然是笑着的,幽深的眼眸里却带着令阮易莫名胆寒的东西,“可我怎么听说,负责检查那台威亚的人,是阮家公司里的呢?” 作者有话要说:
第29章 作配 病房里的气氛突然僵住。 “哈哈,明锦哥想多了,”阮易干巴巴说,“就算是阮家公司里的人,那也不代表什么啊,难道我会自己害自己吗?” 话说出来他就觉得要糟——这台威亚本来就是为明锦准备的。 他当然不会害自己,但是换个思路来说,明锦甚至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那你的意思是,你要害的本来是我咯? 可明锦没有。 “说的也对。” 他笑了下,没有如同阮易所想的一般继续追问,反而轻飘飘地揭过了这个话题,还将削出来的苹果递到了他面前,“总不会有人这么蠢,偷鸡不成蚀把米吧?” 阮易现在是听什么都觉得心虚,总觉得他在暗示自己什么。 他有点尴尬地看着眼前的苹果,试图转移话题:“明锦哥……我吃不了。” 他手上还绑着绑带。 “哦——你看我这记性。”明锦一脸恍然大悟,他又掏出水果刀,在苹果肉上切了一小块下来。 就在阮易以为他要喂自己吃的时候,他举着小刀——将果肉喂进了自己嘴里。 阮易:“……” 他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心里恼火地要死,可因为看不透明锦的意思,语气却是委委屈屈:“明锦哥……原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啊,”明锦咬了一口苹果,慢吞吞地吃着,甚至朝他露出那个阮易十分熟悉的、灿烂的——那曾经也令他短暂心动的笑容。“怎么样,是不是很惊讶我竟然知道?不用惊讶,我不止知道这次,我还知道,上次泼硫酸的事,也是你干的吧?” 阮易整个人都紧绷起来,下意识感到不妙,还在试图装傻:“我不明白明锦哥在说什么……” “有意思吗?”明锦怜悯地看着他,“一遍遍地接近我,再对我下手,能让你获得什么荣誉感吗?” 阮易泫然欲泣,只是他现在动弹不得的姿势让他原本楚楚动人的表情变得有些滑稽可笑起来:“明锦哥,你是不是听别人说什么了?我真的没有……” “那几个泼硫酸的人已经承认了,他们说是你指使他们那么做的,”明锦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凑过去了一些,“你猜还有多久,警察就能搜到证据,然后把你带去拘留呢?” 阮易脸色变了。 他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半晌,才艰难地问:“不可能……他们怎么可能会说?我明明给了钱让他们闭嘴的……你怎么会知道这些?你怎么会知道——” “因为我有靠山啊。” 明锦歪了歪脑袋,像是不理解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他压低声音,欣赏着阮易眼中变幻的情绪,随即嗤笑一声,云淡风轻地在阮易耳边投下了一道巨雷:“而且……你再猜猜,我为什么会在昨天,要去跟导演申请换威亚呢?” “要怪就怪你自己,谁让你得罪了我,而我身后……有你不该得罪的人。” 说这话的时候他甚至笑了笑,露出一颗不甚明显的虎牙,显得十分少年气,带着明晃晃的炫耀意味。 阮易瞪大眼睛,脸色苍白,联想到前几天发生过的事,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他之前就一直在怀疑明锦是不是被人包养了,不然没可能在遭受这么大打击后,还能迅速反击并东山再起。 可他从来没往程亦铭身上想过。 他从威亚上摔下来是明锦设计的……程亦铭就是包养明锦的那个人! 电火石光间,阮易想通了一切,他忽然觉得前段日子还去程亦铭面前,信誓旦旦说要让他看到诚意的自己就像个跳梁小丑。 可这一瞬间,真正让他感到最绝望的是,如果明锦说的是真的,那几乎就意味着,他没有机会和明锦斗了。 程家不是阮家惹得起的,一不小心还会连累自己家里。 他本来就是个上不得台面,靠着讨人喜欢才成为明家未婚夫的私生子。 父亲知道他惹了这么大的祸会打死他的! 阮易惊慌失措,想伸手去抓他,但手腕使不上劲,只能够到一丁点衣角。 他满脑子都是完了,说话也语无伦次: “对不起,对不起!明锦哥,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们是那种关系。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我只是想开个玩笑,玩笑而已……你让他放过我,你让程总放我一马,求你了,你看在我们十几年青梅竹马的份上——” 明锦的衣摆从他轻飘飘地滑了出去。 他微笑着说:“可你对我下手的时候,怎么没有念过我们之间十几年的情谊呢?” 阮易哑然,喉咙像被生铁堵住了一般,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他恍若做梦一般,看着明锦扬了扬手中咬了两口的苹果,放在床头柜上,随即收敛了笑意,道:“好自为之吧。” 然后转头走了。 程亦铭从窗户里最后看了对方一眼,也没有停留。 两人并排走在人流稀疏的住院部走廊上,程亦铭沉默了一会儿,问:“干嘛要告诉他这些?” 他没听见明锦后面说的那几句话,但只看阮易后来激烈的反应,也能想象到明锦说了些什么。 明锦诧异地扬起眉:“打了胜仗当然要来炫耀炫耀啊,不然怎么对得起被他精心策划的那些计划呢?” 程亦铭看着他理所当然的璀璨笑意,不由也勾了勾唇。 两人步入电梯,走到一楼大厅,他忽然又问明锦:“什么感觉?” 明锦沉默了一会儿,又笑笑,轻声说:“感觉挺轻松的。” 好像这段日子以来一直压着他的东西,都随着那颗苹果一起,尽数被他丢在了原地。 但他没注意到,程亦铭听完他的话,却越走越慢。 压着他的东西不见了,可压着程亦铭二十多年的阴影还在。 程亦铭不知道该找谁去讨回这失去的二十年,去找阮易吗?可他马上就要被剧组解约,不久警察就能收到他送过去的关于阮易做过的所有事的罪证。 还有阮家。 那还能找谁呢?找那些网暴过他的网友?找圈里圈外那些明面上和他关系好,到了紧要关头就当缩头乌龟的狐朋狗友? 程亦铭觉得这不现实。 没有人有义务一定要去帮他,不落井下石就已经不错了。 他只是忽然觉得有点难过。 是的,有点难过。 在他的曾经里,没有一个“程亦铭”可以站出来帮他,也没有人会在乎他受过什么样的苦,将来又要面对怎样的难,更没有人告诉他,他应该做个怎样的人,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可这个明锦是幸运的。 他走的路,已经不会再有荆棘了,因为有一个程亦铭会走在前面,为他披荆斩棘,铺出一条通往完美结局的花路。 那他呢? 程亦铭想,他自己怎么办? 他想到这二十几年里发生过的事,想到阴晴不定的阮易,想自己,想明锦,想自己遥遥无期、埋藏了许久的那个梦想。 他盯着明锦越走越远的影子,一时眼前恍惚,越发觉得自己那彷徨徘徊过无数遍的二十年像一个笑话,甚至生出了一种“我是谁”的自我质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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