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的喻听泉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不由怅然,于是故意不去让自己想起这件事情来。 系统007为了照顾喻听泉的情绪,也觉得这个办法很好, 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心态, 陪着喻听泉一起忽略。 ……可是,这不仅仅是一件无关痛痒的事实, 更是老大为了制衡喻听泉,而故意设置的把柄。 现在窗户纸被捅破,这个不算秘密的秘密以一种更为直观的方式, 让喻听泉再次想起了还有这么一件事情来。 这样细细想来, 好像当时他逃出主城区的基地, 然后再归心似箭一般回到了老城区的时候, 就应该提防以下的。 他逃出来的是那样容易, 几乎是不合乎常理的简单。 系统007在喻听泉思忖的时候, 轻声补充道:“……小泉, 其实这种事情,真的很多的。在人们身上,我们会遗憾的称之为‘灾难’,然而,假如这样的‘灾难’在一个世界中的炮灰配角身上发生了,那么它就会有一个新的名字——比如说,恶有恶报。” 系统007怕喻听泉伤心,只能把道理揉碎掰开讲给他听:“也许,这是一种轮回的命运,小泉。你想,我们明明应该在完成任务的那一瞬间就死去,脱离这个世界,回到我们的系统空间去。但是我们没有,系统在关键时刻出了bug,而现在,它又催着你死去……更像是一种世界本身对于自己身上出现的bug的修补,以维持小世界的稳定运行。” 喻听泉叹气:“这么说,我是一定得去了是吗?” 系统007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说:“小泉,即使我很不想认同你说的这个可能,但是出于我和系统空间做下的契约精神来说,我对于这个想法的认同度高达80%,所以,在我个人而言,是推荐你去的。” 喻听泉觉得心脏的疼痛要好一些了。 那个地方好像有什么东西长了出来,扎了根,机械的肢条将血肉做成的胸膛深深扎穿,疼得深入骨髓。 只要稍稍一多思索,就会被仿若有生命的机械制品发现,狠狠鞭笞,每一下,几乎都要了喻听泉的小命。 喻听泉觉得除了系统007说的这个方法,好像也没有别的更好的解决方法了。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体状况。 就算不去,就这样拖欠下去,也是撑不了多久的。 喻听泉思考了一会儿,只是和系统007说:“7哥,让我休息一下。我要好好想想。” 系统007没有打扰他,应答道:“好。” 喻听泉的目光落回了桌上那张由“阿拉丁先生”送给他的电影票。 他有点好奇,拿起票据,等看到了正面的时候,喻听泉才发现,今晚上映的那一部剧叫《机械之心》。 电影票后面有一个小小的金属磁条,喻听泉知道,只要点开就能看见电影的简介。 《机械之心》是一部剧情很老掉牙的爱情剧,讲述了一个小机器人和世界上最后一个人类科学家的故事。 不知道阿拉丁先生为什么要带他看这个。 ……不过,他好像也不用再纠结这个了。毕竟,他应该没有机会去赴约了。 喻听泉垂眸,思绪缓缓飘远。 要走也不是不可以。他原本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用一种更不好听的话来说的话,喻听泉觉得自己始终是局外人。 他只是每一个世界中,最不起眼、恶事做尽,不得善终的炮灰反派,等到给主角的光辉事迹做完衬托材料之后,就应该极其惨烈的下线了。 确实是这样的,喻听泉在系统空间的同事就是这样子。 不过他们也不太在意,死了就死了——他们本来就是一个无处依靠灵魂而已,有机会到别的世界去长长见识好像也不错。 只不过,喻听泉总是会和这个世界的某些人、某些事情产生一些不可分割的亲密联系。 即使等到像是现在这样的、快要分开的时刻,他也会很莫名的产生一点不舍。 毕竟,他是为了宋清竹而来,他所有存在的意义,仅仅是为了宋清竹一个人而已。 可是难过的是,到现在,他还是摸不清宋清竹的意思。 甚至不知道他昨天有没有认出自己,还愿不愿意原谅自己,等他知道自己还活着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反应呢? 这些问题喻听泉用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搞明白,现在到了世界的尽头,他倒是放下了。 除了有些缺憾,喻听泉没什么好留恋的了。 只不过……还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认识的“阿拉丁先生”的邀约,喻听泉觉得自己再也没有机会去履行了。 不过,就这样把人家晾在原地也不太好。 喻听泉本想用某种方法知会一下阿拉丁先生,歉意地表示自己无法来了,让他今天晚上务必不要等自己。 但是喻听泉翻遍了通讯录,都没有发现一点点有关阿拉丁先生的记录。 干净得能和他的裤兜媲美。 喻听泉深深叹了口气。 就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他发现了桌边放着的一根笔。 系统007出现:“你要不要把你的情况写在上面,唉,这次强制遣回来得真不是时候,要是再呆久一点的话,也许小泉你还能开展一段新的关系。” 喻听泉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啦,我也不是很想开展这个。不过——7哥,现在快帮我想想,我们应该怎么写比较得体啊?我不想被人家觉得自己很没礼貌……不过,好像我现在的行为就已经很没礼貌了。” “没事没事。”系统007安慰他,“我们小泉就是最好的。我帮你想。” 喻听泉不自觉转起了笔:“写什么呢?” 系统008试探道:“要不,就写:我身体不适,抱歉,不能来赴约。这样?” 喻听泉受到启发:“可以可以,这个好!” 他埋着头,趁着心脏疼痛稍歇的功夫,才一字一句地认真写:“谢谢你。” 系统007看见了,小声道:“小泉真棒,好有礼貌。” 喻听泉满意地哼哼了一声,然后,又趴在桌上,一字一句地写。 他的动作很认真,不像是写一个答复,而像是在写自己的生死状。 等到两分钟之后,喻听泉才放下笔,给系统007看,颇有点遗憾地说:“唉,7哥。好惨,我写到后面字都丑了好多。” 再一波心脏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喻听泉写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甚至拿不住笔。 系统007看出了喻听泉的勉强,轻声安抚:“没事,很棒了。” 喻听泉点点头,站起来的时候,头晕让他的眼前稍稍发白。 他撑着桌子,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到正常的状态。 “现在我们走吗?”系统007道。 喻听泉回答:“走……哦不对,等一下。” 他垂眸,看见了自己身上那条红裙子。 裙子蔫蔫巴巴的,像是洗衣机里卷过的咸菜。 ……好像,就这样走出去的话,确实是不太雅观。 喻听泉还在为自己的穿着有点发愁,刚走到更衣镜旁边,就看见了一整套干净的男士衬衫。 就连鞋袜,也重新配备了。 ——看得出来,这个应该是那位细心的阿拉丁先生的手笔。 喻听泉兀然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是女装出行来着。 所以……那位阿拉丁先生,是知道自己穿女装的小癖好的。 喻听泉……喻听泉羞愤欲死,并在两秒钟之后,获得了破罐破摔后坦然接受的豁达态度。 穿就穿吧。 谁还能没有点小癖好了呢! 而且、而且他穿女装又不丑的。 喻听泉越想越觉得逻辑不通,拿上衣服,三下五除二地换上了新的男装。 他换上鞋袜的时候,还有些新奇的想—— 好像……都挺合身的。 仅仅是一面之缘,阿拉丁先生就能够细心的把他所有的东西都照顾到。 真好啊。 可惜好像没什么机会再见面了。 …… 喻听泉把东西都收拾好,那件漂亮的红裙子好好的叠起来。 连同那双高跟鞋,一起塞进了路边的衣物捐赠箱。 宋清竹以前和他说过的,这个衣物箱会按时打开,把里面的衣服经过统一消杀、剪裁重置,下放给有需要的人。 这也算是临走之前做了一件好事了。 喻听泉希望宋清竹不要太恨他。 又希望宋清竹恨他,这样的话,就能够一直一直记住自己,一直一直不会忘记了。 即使想起他的时候,连根带起的那种滔天汹涌的情绪,叫做仇恨。 那也没关系。 他的心里,有一个位置——即使是最阴暗的地方,好端端的放着他,那也不错。 只要有,就好了。 喻听泉离开了安心客栈。 留下的只有一张无人应邀的电影票,和上面只言两语的爽约回复。 * 三小时后,红星电影院的门口,站着已经拿好爆米花和取好的电影票的宋清竹。 他穿着高领大衣,深灰色的毛衣把他整体的冷肃气质都给遮盖掉一些,显得莫名柔和起来。 他本就长得很英俊,加之身材又好,就这样站在路中间的时候,很惹眼。 电影开场时间是八点。 而现在已经八点四十了。 喻听泉好像爽约了。 …… 他像是发现了什么,类似于喻听泉拒绝了他的邀约的可能,气场倏地冷下去。 天上开始飘起了一粒粒的小雪子,被风一卷,像是随风扬起的细小泡沫。 宋清竹没再犹豫,在街上随手找了个小孩,在对方惊恐的目光下,把手中的爆米花桶塞进了他的手里。 二十分钟后,安心客栈。 宋清竹看见了喻听泉留在桌子上面的电影票。 上面有寥寥几句话的留言。 宋清竹看完,什么也没说,把那张纸很小心地折进口袋,随即走出了旅店的大门。 所过之处,众人噤声。 他们都目送着宋清竹的离开,讷讷不敢言语。 一种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们。 老城区的主人,这一次好像真的生气了。 作者有话说: 速速夸我!不要犹豫!(叉腰 ——
第51章 我,莫得感情的杀手(19) * 与此同时, 老城区边境,2区。 喻听泉已经坐上了公共快舰。 这个时间点,街上人流本来就很少, 只有几个不知什么时候跑出来的跌跌撞撞的醉汉, 正在扶着街边的电线杆呕吐。 而公共快舰上的乘客也很少。 大抵是因为老城区的白天总是很短,即使在白天, 也是灰蒙蒙的一片,叫人不想在外面多加逗留。 喻听泉坐在最后一排, 随着快舰的颠簸起起伏伏, 像是坐在了海浪上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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