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当时把大骗子捞上岸的时候,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了。 毕竟那么重的伤, 他用手来回触摸都没能把他弄醒,加上捞起来的时候对方的精神波动已经很微弱了,小人鱼甚至以为他会撑不过当天晚上。 结果对方不但撑过了当天晚上, 还趁他睡着把他绑了起来。 想到这里,郁白皱了皱鼻子,有点嫌弃地摇摇头:“果然,那时候就应该把他留在海里喂鲨鱼……” 办公桌后的男人忽地打了个喷嚏。 骂到一半的小人鱼回头:“……感冒了?” 傅临渊摇摇头,手指蜷了蜷, 在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那道伤……从这里到这里吗?” “唔……对。”小人鱼的视线转了一圈, 最终又回到了手边还没翻完的文件上, “不过沈之初应该是做过什么祛疤手术吧,我听许教授说过……他身上现在已经没有痕迹了。” 而办公桌后的男人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沈之初身上没有那么长的疤。 想到这里,傅临渊下意识抬手按了一下自己的肩膀。 他身上倒是有一条差不多的疤, 可是那明明是在…… 明明是在那次大爆炸里留下的。 因为丧失了那部分记忆, 等他在医院醒来后, 他才拒绝了医生建议的除疤手术。 那道疤就一直跟着他, 一跟就是这么多年。 男人的呼吸不自觉地急促了一瞬。 零星的画面自脑海深处闪过,快得让人捕捉不到。 垂了垂眼, 年轻的元帅登陆了军部资料库,在搜索栏输入了另一串烂熟于心的编号。 十四年前。 “抱歉啊……是爸爸没处理完工作。”艾瑞斯的眼神带着藏不住的歉意,落在副驾的儿子身上,“本来答应今天带你去博物馆的……” “没关系。”坐在飞行器副驾位上的少年摇摇头,懂事地道,“博物馆下周去也可以。父亲,您就这样带我进入研究基地……真的没问题吗?” “理论上来说不可以。”艾瑞斯扶了扶眼镜,朝儿子笑了笑,“不过你放心,现在是研究所的假期,那里只有少量值班人员,我也不会带你去太机密的地方,到时候你在门口做个登记记录就行了……你不是一直好奇爸爸的工作室是什么样子的吗?今天正好带你去看看!” 相比父亲兴奋的程度,少年显得冷静了许多,如果不仔细看,甚至不会留意到他嘴角偷偷翘起的弧度:“……我都多大了……才不好奇实验室……” 艾瑞斯大笑了两声,没有戳破儿子小小的嘴硬,反而伸手拍了拍对方的背:“正好你现在精神海的状态也不是很稳定……我们团队正在研制的缓和剂已经进入临床试验阶段了,临渊,有没有兴趣当我们第四代实验体啊?” 少年的眼睛亮了一瞬:“新型缓和剂吗?” “嗯。”艾瑞斯顺手揉了揉儿子的头发,“进入第四代临床试验就基本稳定了,很安全的。不过你要是决定想试一下的话,还是要签同意书的哦。” 父子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不多时,飞行器降落在了研究所外围。 天色已晚,又临近过年,从外面看,已经没有几个窗户还亮着灯了。 “大部分 研究员都放假了。”沿着长长的走廊向研究所内部走时,艾瑞斯向儿子解释道,“自从这里的智能系统被麦德他们升级后,最长可以在二十四小时无人监管的情况下让这所研究所自动运转……当然,自动运转要是出了问题,我和其他几个研究员就会收到这样的消息。” 说着,他朝傅临渊摇了摇手里的终端,小小的屏幕上此时闪着一个橙黄色的警报。 “不知道麦德他们到了没有……”艾瑞斯边说边用工作卡刷开了走廊尽头的门禁,指了指另一头不远处的一间办公室,“我的办公室就在那边,你先过去等我一下,我去主控室看一眼就回来。” 就这样,不等傅临渊说什么,艾瑞斯已经急吼吼地向反方向走了。 傅临渊:…… 他听话地按照父亲的指示找到了他的办公室,在他的工位前坐下。 然后没忍住好奇,开始左右打量。 这还是他上中学后第一次来父亲的办公室。 艾瑞斯的桌面很整洁,除了一台正在休息中的智脑,手边就只放了一只杯子。 那只杯子上印着小雏菊,傅临渊知道,那是他母亲最喜欢的花。 除了这些,就只剩下在另一侧小小的通知板上,贴了一张一家三口的合照。 合照上,傅临渊的年纪还很小,看背景,似乎是学校的哪次活动。 每一个孩子都会对父母工作的地方好奇。 年少的傅临渊也不例外。 他在艾瑞斯的椅子上安静地坐了大概五分钟,最终还是被好奇心战胜,站了起来。 艾瑞斯好像和另外两位同事共用这间办公室,傅临渊在椅子上看到了他们的名字——许一鸣和麦德。 ……刚刚父亲是不是说要看麦德教授来没来? 而就在这时,像是感应到了他的想法,他身后的门霍地被拉开。 傅临渊回头,正好对上了一双绿色的眼睛。 “……麦德教授。”辨认片刻,少年礼貌地打招呼,“您好。” “你好。”那双如蛇一般的眼睛将他上下打量了一圈,然后弯出一道意味深长的弧度,“你就是亚特兰教授与傅元帅的儿子,傅临渊?” 傅临渊点点头,随后视线落在了跟着麦德教授一起进来的那个男人身上。 男人大约三十岁左右的样子,五官还算端正,傅临渊看着很是眼熟,似乎以前在哪里见过。 然而不等他细想,就听麦德问道:“想必亚特兰老师已经到了吧?” “嗯。”傅临渊点点头,“我父亲已经去主控室了。” 麦德哦了一声,那双眼睛再次打量了一下眼前清瘦的少年:“……不知道老师带家属来……有何贵干?” 直觉让少年对面前这个绿眼睛的研究员没有什么好感,所以他并没有全部和盘托出:“父亲本来要带我出去玩的,后来突然接到了警报信息,就过来一趟,让我在这里等他。” “哦——”麦德扬了扬眉,眼珠一转,连带话题也变了,“你参加过学校的精神力测试吧?” “……嗯。”哪怕不是很喜欢眼前的人,少年还是礼貌性地回应了一下。 麦德的嘴角咧得更大,回头看向一直跟在自己身边的人:“沈昱,我记得这个孩子的测试成绩很高,很适合……” 听到‘沈昱’这个名字,傅临渊终于想起来眼前的人为什么眼熟了。 去年阅兵仪式上,跟在母亲身后的那位副官,沈近善。 眼前这个男人和沈近善长得有五分相似。 加上麦德说他也姓沈,傅临渊猜测,两个人应该有血缘关系。 不过…… 少年的视线落在沈昱腰间的配枪上。 第一军团的中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不是都跟着母亲去驱逐虫潮了吗? 而沈昱听了麦德的话,也跟着看了傅临渊一眼,而后压低了声音:“教授,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的时间不多了,资料在哪里?” “主控室。”麦德边说边上前一步,视线始终停在傅临渊身上,“不过我们似乎要遇到一点小麻烦了呢,亚特兰老师和他的儿子比我们先到了一步。” “沈昱,我们的小秘密就要被发现了呢。” 言已至此,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来麦德和沈昱有猫腻了。 少年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后背却抵上了冰凉的墙面。 出口被眼前这两个人挡住了。 而办公室里能用来防身的东西…… 傅临渊的视线在艾瑞斯的杯子和许一鸣的茶壶之间转了一圈。 办公室里陷入了短暂的对峙的安静。 随后这种安静被打破。 “临渊!临渊——!快出来帮我把这个抬进去……哎哟我的腰……” 傅临渊:“……” 他刚想动作,麦德却比他更快一步。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了一把装了消.音.器的枪,黑洞洞的枪口准确地对准备傅临渊伸向茶壶的手。 “如果我是你的话,我可不会这么做……”麦德顿了顿,对沈昱道,“快去看看我的老师需要帮忙搬什么东西。” 父子俩被并排绑了起来,傅临渊嘴上还被贴了胶布。 而亚特兰教授显然没有他的儿子那么冷静。 “麦德!”被绑在椅子上时,他还有些吃惊,“你这是在做什么?” “本来想着今天偷偷把资料带走就算了……谁知道我们热心肠的亚特兰教授休着假也要过来凑热闹啊?” 麦德的语气里满是阴阳怪气。 “什么?什么资料?麦德,如果这是玩笑的话,我劝你……” “玩笑?!” 这两个字似乎刺痛了麦德的某一根神经,让他的情绪瞬间变得暴跳如雷:“艾瑞斯,你还认为这是玩笑吗?!从你否定我提案的那一刻起,我在你眼里是不是就只是个笑话了?!” 艾瑞斯被他吼得一愣,呆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语气也沉了沉:“……麦德,你说的是上个月被否定的实验提案么?” “你明知道那种实验违背了我们的研究员守则,如果你不对实验过程进行修改,是不可能通过审核的。我很早就和你说过……” “啪!” 像是受够了艾瑞斯的说教,麦德忍无可忍地把枪托摔在了他的脸上。 艾瑞斯被打得脸偏向了一旁,鼻梁上的眼镜也歪了歪。 “人道……人道……天天说什么人道主义……难道不是结果最重要吗?”打了艾瑞斯那一下后,麦德似乎也清醒了些许,后退了一步,“我是在做一件好事。” “那不是好事,麦德,你清楚的。”艾瑞斯舔了舔被打破的嘴角,“你所研究的东西只会制造更多麻烦,你比谁都清楚,如果我们能增强精神力……这会挑起更多的战争。” “你懂什么?” 麦德嗤笑了一声,而后拿起桌上的胶带,上前一步。 “只有当我掌握了战争本身,和平才会到来。” 说完,他再也不给艾瑞斯开口的机会,就把对方的嘴同样堵上了。 麦德和沈昱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里的那一刻,傅临渊指尖一翻,一小截刀片自袖口滑进手心。 艾瑞斯用眼神表示了惊讶:……你什么时候…… 少年冷静地割开绑着两个人的绳子,随后撕开嘴上的胶布:“……母亲教我的。” “嘶……好……嘶……非常好……”同样把胶布撕下来后,艾瑞斯几步冲到智脑前,十指飞舞着输入了几道指令。 “……可恶,他们果然切断了研究所连接外部的网络。”确认无法联系外界后,艾瑞斯懊恼地捶了一下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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