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把手洗干净,然后把这件全世界最好看的睡衣轻轻地撩起来,自己看。” 小骗子这回可完全没骗人,理直气壮:“我有没有长了好多愈伤组织。” 红桃K实在不敢看,他上回看了路南柯身上最浅的一道伤,都被狰狞的裂口吓得做了好几宿噩梦:“算了算了……我勉强相信你好了。” 红桃K咬了一大口冰淇淋,坐在床边:“你真的不会挨训吗?我本来还以为,我们现在要在墙角顶着花盆罚站呢。” “不会,不会,放心吧。”小骗子已经对家里的两千条规矩了如指掌,“我们可以一起聊天、一起吃夜宵、一起打牌,但不能睡得太晚。” 善良、淳朴、非常好骗的大肥羊先生,完全没有发现麻袋和麻绳。 大概是因为刚来槐中世界不久,记忆还不完整,也相信了“爬窗户是一种常见的拜访方式”这种设定。 大肥羊先生很支持家里的小树交朋友,帮他们把夜宵送到房间,又给小树的好兄弟准备了专门的小套餐,才去休息的。 路南柯其实很想偷偷早起做家务、做饭、或者出去买礼物报答,但他现在还动不了。 所以小槐树也只能在力所能及的部分,拿出前所未有地勤奋来治伤。 爱漂亮的娇气小槐树,勤奋到连见人时必须要染的小卷毛都顾不上管了,顶着一脑袋乱蓬蓬的小蒲公英,玩命努力攒着生机修复伤口。 他誓要捍卫种树人先生的骄傲与荣耀。 红桃K这才松了口气,又不太理解地蹲在床边:“你现在的头发有什么问题?” 红桃K平时就经常熬夜打牌,然后睡大觉,醒来以后抹一脑袋肥皂沫再用水一冲就搞定,想不通发型有什么要紧:“我觉得跟你平时的卷毛也没差多少嘛。” 小骗子跟他在这种事上没有共同语言,盖着漂漂亮亮的小毯子,穿着熨得平整的小王子睡衣,苍白的手指蜷在袖口里,摇摇头,挺深沉地叹了口气。 红桃K不能体会这种烦恼,知道了不会挨训,就放心地把剩下的蛋卷也吞掉,把手擦干净:“你要不要看扑克牌花切?我刚学会的!特别酷。” 路南柯靠在抱枕堆里,侧过脸弯了弯眼睛,轻轻点头。 红桃K站在床边,清清嗓子抱了抱拳,拿出那一副扑克牌,在手里哗啦啦洗来洗去。 小骗子会的花切手法其实比红桃K多多了。 毕竟是要行走江湖、招摇撞骗的骗子,会的杂七杂八的小本事绝不能少,不然可很难得心应手,把遇见的每个人都哄得晕头转向。 但小骗子嘛,当然要藏着一大堆秘密。 所以每次观看红桃K的扑克牌表演,小骗子都会被惊艳得心服口服、喝彩鼓掌,永远都猜不出红桃K把消失的扑克塞到了袖子夹层藏着。 红桃K表演了几种花切,他练得还不太熟,在小骗子不论什么都捧场的喝彩声里,满头大汗地捡回了散落一地的扑克牌。 红桃K又找回了老本行:“我还是给你变个魔术吧。” “你看,这张牌是你的命运牌。”红桃K说,“只要能从这一大摞牌里逃出去,你就能活很久,这可是最厉害的大魔术师红桃K说的。” 小骗子笑着轻声说:“我信啦,我信啦。” 红桃K哗啦啦握住那一大堆牌,把那一张最漂亮的花牌藏在袖子夹层里,又假装在抱枕的缝隙一捏,捏出那张牌:“你看!你逃出去了!” 小骗子“哇”地惊呼,睁大眼睛:“真的诶!” 红桃K对这个反应不太满意,抓着好兄弟垂在身边的两只手,帮他鼓掌:“下次再看我这个魔术,你肯定就自己有力气鼓掌了,到时候你可不能再这么应付。” 红桃K张牙舞爪地吓唬他:“不然的话,我就把你装进最难看的破麻袋里,用麻绳系上到处跑!” 路南柯靠在抱枕的小堡垒里,笑得伤口都有点痛:“唉,唉,好吧……” 要说魔术,路南柯其实还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更像是魔术。 他以前可从没想过,自己能舒舒服服地躺在家里的小床上,被一堆抱枕围着,在小台灯底下和好兄弟说悄悄话。 小信使帮忙传递过太多愿望,也帮意识们实现过太多愿望。 作为槐树的信使,最重要的就是必须完全清楚一件事——这些愿望也好、信也好礼物也好,代表牵挂和守护的红布条也好,都是属于它们的主人的。 做一个信使,就要去送最美的梦境,去见最安详的结局,信使送每个意识心满意足地消散,然后折返,走一条无人陪伴的漫漫长路。 那是收信人与送信人的梦与彼方,作为信使,只负责护送,不可结缘、不可停留、不可承诺。 除非有一天,信使也有信要寄、有信要收,信使也有了梦。 “下次我一定这样。”路南柯承诺,“啪啪啪鼓掌,还给你献花。” 红桃K这才满意:“那我们今晚还跑吗?你家的大人去睡了,我们还有机会。” “不啦,我今晚得留下。”路南柯说。 他告诉好兄弟:“我今晚得留在家里,不然大肥羊先生晚上看不到我,一定会着急的。” 红桃K就知道会是这样,唉声叹气地收起麻袋和麻绳:“那我们今晚干什么?我带了神秘面罩,本来是准备冒险的。” “还真有事要冒险。”路南柯神秘地找了眨眼睛,“看见那一车夜宵了吗?” “没看见,没看见,你别提醒我。” 红桃K拿手挡着眼睛:“你又不准我吃,你就是要馋我,我合理怀疑你要把我馋成大黑球。” “别胡说。”小信使帮他用槐树叶去了去晦气,“我也不吃,我们是有机密任务的。” 红桃K的眼睛一亮:“冒险吗!?” 小信使点头:“当然。” 大肥羊先生家的规矩里,有小树的好朋友来做客,就是要准备这么多夜宵的。 小信使要让玫瑰带路,在梦里推着这辆餐车,去找那棵跟这家结缘了的、可以每天都理直气壮晒太阳吹风的真小树。 淘气的小槐树要套上神秘的麻袋面罩,超级凶地吓唬这家小孩,必须要找好朋友一起来家里玩,必须玩得超级开心、吃得饱饱的,不吃痛快玩痛快可不准醒。 但小槐树现在还推不动餐车,所以只能找好兄弟来帮忙,两个人一起去梦里吓唬人。 红桃K就喜欢干这种事,兴奋得摩拳擦掌:“走走,我们这就去。” 路南柯被他小心翼翼扶起来,在身后加了个抱枕,整个人也用软软和和的被子裹住。 小信使这次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着头睡了一小会儿,就翕动了两下眼睫,得意洋洋张开眼睛:“我这次是不是没昏多久?” “没多久,没多久!”红桃K高兴得不行,“我有点信了,你比白天的状况还好了。” 白天在他们家的时候,路南柯还说一会儿话就会不知不觉昏睡过去,稍微动一下就要头晕半天。 红桃K跑去问了他们这年纪最大的意识老爷爷,才知道这是因为信使强行开门,带里面的意识出去、或是带外面的人进来。 没有了“假活”的掩饰后,路南柯身上的伤和虚弱,全都会慢慢暴露出来。 强行把门打开,是要靠信使消耗自身的意识才能办到的,这种消耗导致的衰弱,就连最厉害的大槐树也没办法,槐中世界的意识也没有办法。 只有来自生人的牵挂、惦念、祝愿和守护——也就是那些迎风飘扬的红布条,才能让意识受到滋养,重新生长壮大,变得健康起来。 路南柯从来都没有收到过红布条,所以他的意识越来越弱。 如果小信使总是心软,总是忍不住开门,那迟早会因为意识的损伤而陷入永远的昏睡。 红桃K吓坏了,把这些一股脑全告诉好兄弟:“听到没有?你以后可不能再心软了!” 好兄弟关注的重点跟他完全不一样:“原来不是七窍流血!” 大槐树吓唬小树! 明明就不是七窍流血,是变成睡着的漂亮小骗子。 红桃K:“……” 小骗子笑得东倒西歪,按着要把自己绑起来的好兄弟,满口保证:“不心软,我绝对不再心软了。” 他可不舍得一睡不醒,大肥羊先生答应了要教他缝针的手艺,最喜欢漂亮的小骗子正埋头苦学呢。 心比谁都灵手比谁都巧、聪明得看一眼就能学会最难的花切的小骗子,学起针线活,这叫一个慢一个吃力。 诚实的大肥羊先生认真评判,按照他目前的进度,少说也得学上三五年。 小骗子高兴得都要开花了。 唉,他就是不开窍,真没办法。 要三五年呢。 “快,帮我把面罩也套上。” 路南柯攒够了一点力气,赶快催好兄弟:“把餐车推过来,我要打响指了。” 红桃K不敢耽搁,连忙帮他把面罩套好,对着那一车丰盛的夜宵哀叹:“可太香了,好兄弟,你能忍住可真有毅力。” “这才只是信使的基本功。”小信使相当得意,“这是工作,不能贪吃也不能贪玩,咱们是去送一场好梦的。” 红桃K推着夜宵过来,帮忙扶住小信使的手:“说得对。” 红桃K也套上麻袋:“咱们去给两个又幸运又倒霉的小孩送梦,让他们在梦里美得乐出鼻涕泡。” “你困吗?”路南柯提前确认,“我一点都不困,眼睛瞪得像铜铃。” 红桃K拍胸脯:“我也一点都不困,射出闪电般的精明。” 小信使弯了弯眼睛,放下心,努力攒着力气,用细瘦苍白的手指慢慢打了个响指。 一朵玫瑰花掉在餐车上。 / 第二天中午,两个又幸运又倒霉的小孩在红桃K的家,撑到只能躺在凉席上,晒着暖洋洋的太阳,吹着有槐花香的风,看天上长得像棉花糖的云彩。 “昨天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小信使开动脑筋,耳朵竖得像天线:“我只记得变魔术,我给你鼓了掌。” “少胡说!明明就是我自己拿着你的手鼓的掌。”红桃K苦思冥想,警惕一切可疑的声音,“然后我们好像是去冒险了。” 但冒险的具体内容,就实在记不大清了。 只记得有一朵超凶的玫瑰花拿着麻绳跟麻袋,要他们必须把一车好吃的都吃光,还得尽情地骑着自行车出去玩——梦里的路南柯身体健健康康,不用假活,也能把自行车蹬得飞快。 因为吃得实在太饱、玩得又实在太尽兴,他们两个躺在梦里一望无际的草坪上,睡得那叫一个香。 太阳光已经照进窗子老半天,不知道什么时候躺到床上的红桃K才被蹦起来的小信使吓醒,一块儿蹦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拍花子的大人来拍小孩了吗?!”
311 首页 上一页 192 193 194 195 196 197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