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太子殿下说出来的名单之中,不乏官员家眷,家眷是暗桩,那名官员都被下了大狱。 他作为其中一名暗桩的先生,同样难辞其咎。 被他这么一提醒,还没反应过来的臣子顿时跪了一地。 这些官员,都跟那些下了大狱的官员或是家眷,甚至是寻常老百姓,都多多少少有些关联。 与其事后被皇上追责,还不如在此主动领罪。 见此情形,皇上父子俩对视一眼,皇上扬声道,“众爱卿不过失查之罪,罪责可大可小,与那些连枕边人究竟是何人都分不清之辈不同,该如何罚,就让太子做决定吧。” 突如其来的差事,让越梧晟忍不住斜睨了父皇一眼,随即无可无不可地再度站出去。 “小惩大诫即可,每人罚俸半年,每日下朝之后,随司农官务农半日,以三月为期。” “众爱卿可有异议?”皇上适时出声。 “臣等领旨谢恩,皇上万岁……” 虽说还有不少臣子对二皇子没来朝堂一事有些疑虑,然而此刻,却再没人去提起。 不管曾经对二皇子抱持何种态度,出得宫门,都存了同一种心思,且静观其变吧。 皇家之事,他们为人臣子的,总不可妄加论断。 毕竟,头上乌纱帽他们还是要的,项上人头则更为珍贵。 将将下朝,就有宫人前来禀报,说二皇子吵着闹着要见皇上。 除了部分侍卫知晓二皇子实非皇上血脉之外,剩余的也只知晓明贵妃犯了大事,已经被打入冷宫,其余都不知晓。 因此,在软禁于月明宫正殿的二皇子不吃不喝枯坐一夜,又吵闹着要见父皇之时,便来禀报皇上了。 听到侍卫禀报,越梧晟难得越过他父皇,直接发话,“父皇,不如让儿臣去见见他?” 有些事情,总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的。 在去见越梧桐之前,他鬼使神差地先去了一趟软禁宁嘉的偏殿之中。 正殿和偏殿之间有些距离,他也不担心跟宁嘉说的话会被人听到。 “景安伯为何对你和你大哥区别如此大,你可知缘由?” 静坐于偏殿,吃喝不愁,仿佛什么也没想的宁嘉听到这句话,惊愕了几息,便回过神,“跟二殿下之事有异曲同工之妙吧。” “只是,我猜二皇子非皇上血脉应当并非皇上揣测,而是事实,对吗?”宁嘉相信自己的直觉,眼中却闪过一丝嘲讽,“但在我身上,却只是揣测罢了。” 他的亲娘在刚怀他的时候,曾遇山匪,山匪确实看上了娘亲美貌,未曾对她辣手摧花。 但山匪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做,便被古月秋大将军救回来,只因都城流言,父亲便厌弃了娘亲,令她抑郁而终。 因为产期也对不上,甚至连他的出身,都被打上一个问号。 哪怕在八岁那年发生一事打破了传言,他依旧是父亲眼中的污点,从不被他看在眼里直到如今。 “传言是如何打破的?” 宁嘉挑着眉看了一眼当朝太子,“为何前来问我这些问题?总不能这些问题还能让你们将景安伯府上下抓捕归案吧?” 一手给了父亲一记沉重的打击,他并不后悔,事到如今,说话也少了几分伪装的温和弱气,多了一分洒脱。 见到这样的宁嘉,越梧晟意外之余,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若是你不嫉恨闻瑾,应当能跟他成为朋友。” “免了,说不准越是相处,我就越是嫉恨他,还是远着些好。罢了,你想知道,我便告诉你。” 景安伯对梅子过敏,这份特性究竟传承自前朝闵贵妃,还是景安伯天生的都已不可考,但传承到他们兄弟俩身上却是真的。 宁嘉自嘲道,“那些梅子是我令人摘的,也是我让人去做的点心,本意是为了跟大哥能亲近些。” 那人本是他兄长,见到食盒之初看着心情尚可,不知道点心是他让人做的之前,还吃了一块。 得知是他让人做的以后,一手便将食盒掀翻了,嘴上骂着“野种”,身上迅速起了疹子。 他躲在后头,将所有事情从头看到尾。 见兄长起了疹子后,心慌地跑出去,生怕是送上去的点心出了差错,顾不得掉落在地的点心沾了灰,捡起来吃了一口。 而后,他们的父亲急匆匆进了门,见到他们都起了疹子后,让府医把人带下去诊治。 那段日子,他难得感受到父亲对他的一丝丝关爱,尽管微乎其微,但他也靠着那一丝丝,直到如今。 以前他以为兄长不骂他野种,父亲多看他一眼就好,毕竟父兄偶尔为了让他好好做事,还会送他礼物。 可人毕竟有七情六欲,他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忍耐限度,在父兄一次次无视,一次次非打即骂之中,当了叛徒。 听到这儿,越梧晟瞅着宁嘉,眼中丝毫未曾隐蔽的怜悯,让宁嘉发了火,“看什么看?没见过跟父兄关系不好的人么?” “非也”越梧晟皱着眉,像是看个傻的,“只是从未见过如此不将自己当人看的傻蛋,果真还是闻瑾聪明些。” “……”目送越梧晟转身准备离开,一时间不知对方究竟是来问些无意义废话,还是心存试探的宁嘉突然发声叫住越梧晟。 “太子殿下”宁嘉看向地面,“有一事我可以告诉你……” 临走前,越梧晟背对着宁嘉,问出一句,“若是你不曾被闻瑾发现,且诸事顺利,日后跟越梧桐登上至高之位,你可会因嫉恨而屠杀昌阳侯府满门?” 宁嘉惊愕一瞬,下意识摇头,“我杀他们作甚?还不如留着,说不准我嫉恨他的父兄对他好,他也能嫉恨我抢了他的二皇子呐。” 盏茶时间过后,越梧晟便拎着一坛酒出现在关着越梧桐的正殿之中。 见到是他,越梧桐脸上的喜色瞬间变为苍白,还有着极度的愤怒和不甘心,看向越梧晟的眼底也有了一丝难以发现的杀意。 这人,跟宁二公子性子着实不同,同样的境遇到了越梧桐的身上,一旦给他机会,必然就是鱼死网破吧。 哪能十年如一日,甘心被自己的父兄利用至此? 明知母妃做了如此丑事,他也再无机会登位,但事关自己往后的小命,越梧桐却牟足了劲儿只为证明自己就是父皇血脉。 由着他喊了许久,越梧晟才提起酒壶晃了晃,淡淡道,“其余诸事可容后再说,难得清闲,兄弟一场,先陪本宫喝酒。” 喊够了,越梧桐仇视地瞪了越梧晟好几眼,才闷不吭气地坐下,将早已倒好的酒一口干了。 鼻尖嗅闻到一股子淡淡的花香,忍不住皱眉,“哪来的花香?” “许是膳房在做糕点,再来!”越梧晟岔开话茬,又给越梧桐倒了满杯。 两人一来一往,闷不吭气喝了几个来回后,越梧晟望着对方红肿的脸颊,垂下眼帘。 说起一件完全不搭嘎的事情,“丰国皇室爱花,皇宫之中繁花似锦,什么名贵品种都有,但唯独含笑花却不被接受,你可知为何?” 这是宁嘉告诉他的秘辛,同时,也让越梧晟彻底确定,景安伯的确跟丰国有所往来,且相交甚深。 “为何?”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越梧桐只得配合。 虽说整张脸红肿的不成样子,但他却没有察觉到一丝异样。 “丰国皇室血脉,每一个碰上含笑花粉,整张脸都会无声无息变得红肿。”说着,越梧晟起身,在他尚未回过神来之时,面前便多了一面铜镜。 铜镜上,印出男子那张又红又肿的脸。 “你……”越梧桐一脚踢飞铜镜,正想再次动作时,就被越梧晟压住。 扬声喊来侍卫,越梧晟便看着被侍卫压倒在地的越梧桐道,“再看此物。” “这,便是父皇自始至终都不想再见你的原因之一。”扬手扔过来的纸包熟悉极了,越梧桐盯着半晌,才萎靡地软下身体。 “你们早就知道……”早就知道,却秘而不发,像看耍猴一样看着他上蹿下跳,只等着将母妃和那个大皇子抓个正着,再连着他一起发落。 他了解父皇,在某些时候他会心软仁慈,但也有前提条件。 如今,他一不是父皇亲生血脉,二还是处心积虑给正值壮年的父皇下药,妄图弑父篡位。 若是之前他还抱有侥幸,觉着好歹还当了父皇的儿子十几年,应当不会心狠要他的命。 现下已经知晓,自己小命已然不保了。 除非,丰国极为重视大皇子,愿意将大皇子,连同他这个大皇子的亲生儿子赎回去。 但是,可能么? 终究还是不那么聪明,若是换成一个狡猾些的,此事应当假作不知,问他这纸包里的究竟是何物。 给了越梧桐一记重击后,见他消停了,越梧晟才问起自己最想问的。 “若是闻瑾不曾发现宁嘉存在,始终被你蒙在鼓里,被你利用。父皇被你毒死,你成功登上那个位子,你可会卸磨杀驴,屠杀昌阳侯府满门?” 刚问出口,见到他眼中的犹疑之时,越梧晟便明白了,颇为无趣地出了殿中。 看样子,再蠢再笨,这人也依旧知晓斩草除根的重要性。 在昌阳侯府上下葬身火海那一世,就算背后没有景安伯的影子,越梧桐也十之八九会下同样的命令。 一路飞身掠过他人屋顶,越梧晟半刻未歇,直接冲入了秋闻瑾所在的阁楼之中,抢下了他手中最后一口“肥宅快乐水”。 听他说完宁嘉和越梧桐之事,秋闻瑾恍然,“没想到宁嘉还有如此往事,那皇上会如何处置宁嘉?” “十之八九会放了宁嘉回府。”一方面,他们并未找到景安伯与那些丰国探子有关的证据。 另一方面,就算抓到了越梧桐给父皇下药,也没有切实证据说明慢性毒药是景安伯通过宁嘉之手给的。 且景安伯如此不将次子放在眼里,届时,恐会将宁嘉作为替罪羊,直接放弃。 与其去问罪,还不如将宁嘉放回去,就当不知此事便罢。 不过如今,手中的暗棋几乎全废,恐怕景安伯那老狐狸一时半会儿也起不来了吧,他还能又搬回来一批暗桩不成?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了吧。 瞧见秋闻瑾在跟李兄传纸条,越梧晟笑了笑,叫了一声凌侍卫。 凌侍卫应了一声,不知去了何处,半盏茶时间,带回来一个大盒子的金锭,将之放在了桌上。 【李兄,一直一来颇受照顾,身为一朝太子,无其他可回报的,这些金锭,且先拿去】 很快,桌上白纸多了一句话,【……你们是不是钱多的没处放?闻瑾给了你也给,啧,夫唱夫随是吗?】 【虽然我爱钱,但是吧,我得说,这些金子的价格,可远超我给你们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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