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星星现在还不满月的孩子,又是穿着厚厚小棉袄的冬日,他万万是从床上掉不下去的,但俩人不放心啊,还是选择凑近了守着。 二人相对,默默用完饭,陆望安跟傅旻商量:“师哥,我准备让星星在府上待到周岁再回宫。” “行倒是行......” 祖母对星星可是喜爱地紧,六七十岁的老太太了,每日雷打不动地候到院子里来准备看重孙,全因知道重孙子之后就要入宫,再见或许就要跪拜储君了。 若星星能在府上住到周岁,也能让祖母过足了瘾来。 傅旻自然是有私心的,肯定是想支持这样的决定......“可是合适吗?” “我觉得宫中规矩还是太多,星星入宫,便是你我二人全力护着、宠着也未必有在府上舒坦、快活,一岁甚至都太小了,如果有可能,我甚至想等到他开蒙再让他入宫。再者说了,母妃始终不愿进宫里去住,星星在府上住着,也更方便母妃看孙子。” 他与兴王妃已经商量好,待到他四十二日的大月子坐满,兴王妃就从傅府搬出去,到京中的另一处别业里住着。 “那这一年内,你怎么办呢?”傅旻拧眉。 陆望安:“我已经着人开始修密道了,就打清晏殿里分一条出来就是。” 傅旻问:“现在说得是轻松,可想过到时候开朝,你从这边过去,要几点起?起得来?” “这个嘛.....”陆望安歪着头看他,闲闲地将腿伸开,非常没有规矩地晃着,一下下打在傅旻的皂靴上,“到星星满月这一年之内,我就说大病初愈、无法支撑长时间上朝,把大小朝会的次数都降下来不就成了?” 傅旻捉住他的脚,“反正你从来不打无把握之仗的,既都想好了,全依你就是。” 说着话,他将陆望安没有穿好的睡鞋的后跟儿给他提上,“反正我总是依你的,便是实在迫不得已不依你,你也总有办法要我依你。” “相爷,这么大怨气?”陆望安打趣他。 这是在怨当时那句“外子不从”了。 傅旻反问:“不可以怨吗?” 当时他身在曹营心在汉,但心又不得不在曹营,在外一月,日日似在火上烤,也就是得亏紧赶慢赶赶上了,若不然,他这辈子都要抱憾。 “可以,可以,”陆望安安抚,“可以怨,随便怨。” “不怨你,”傅旻低下头,“都过去了,怨什么怨,更何况这一路看着你走来,到现在越来越有人君风范,我心里头的高兴,不比先生差。” “那便这样说定了,”陆望安起身,坐到了傅旻腿上,“当时以为我们过完满月就回宫,你有好些东西本打算准备,却都未曾准备,是不是?” 傅旻点头。 “那现在便准备起来罢,师哥。” “行。” 自打知道了孩子准备在家里待到周岁,也不止是傅旻,全家都忙碌了起来。 傅愔采购了一批上好的木材,找了手艺顶尖的工匠,给星星定做了好些玩具,并在沈逸的帮助下定下了一辆简单的学步车。 宋氏则带着春嬷嬷等人开始做虎头帽、虎头鞋、小肚兜等手工,毕竟这有一年呢,穿到、用到的东西可多。 赶上休沐日,傅旻便跟沈逸凑到一起学着打袼褙,然后在晒好的袼褙上包上雪白、厚实的丁娘子布,布上画满了简单图案,有黑白色的、也有彩色的。 “这是做什么呢?” 陆望安偶尔会抱着孩子在旁边看,也好奇。 “这是黑白卡和彩色卡,”沈逸回答,“待到星星稍大些,可以拿着卡在眼前挪,让他眼睛追着走,锻炼目力。” “这样吗?”陆望安更觉得奇了,“当时见你俩打袼褙,还道你俩是欲学着纳千层底呢。” 他甚至以为自己,能收到师哥亲自做的一双鞋。 现在想想,自己当时的构想也真是难为人。 果真,傅旻摆手,“本也是想着,袼褙都打了,纳双千层底还不是捎带手的事儿?完全不是,太难了,针脚根本对不齐。” 陆望安更想笑了,“你还真试了?” 沈逸也摆手,“别说他了,我也试了,根本学不会。” “你俩可真成!”陆望安捂着伤口不敢大声笑,憋得不晓得多难过。 日子过得飞快,一眨眼就到了星星满月,这日早点过后,傅旻拿着写下了星星姓名与生辰的纸条,抱着星星,同宋氏与傅愔一道进了祠堂。 傅家的大家族也在京内,族中小孩出生,按说是要在满月这天带着孩子去找族长上族谱的,但星星的情况到底特殊,族内旁支都不知晓,便只能抱着孩子来祭拜本支,敬告祖宗,以祈庇佑。 拜祭结束后,星星便饿了,傅旻将孩子送回去,自己带着沈逸一道去了府门口迎客。 今日府上开了席,但没大办,除了本家人,只请了十分相熟的人家,如沈从劼、周继等。 陆望安还在坐月子,也未露面,只在星星出场之前,亲手在儿子额心点了个红点。 傅旻在现代的时候参加过家里表哥、堂姐家小孩的满月宴,吃个蛋糕,一家人坐到一起吃顿饭,投屏播放一下孩子的写真,旁的就没了,此后的百日、周岁,以及各个年纪的生日,若要开席,大部分也就是这个通用的流程。 但现在是古代,一些传统、规矩比现代要更全些,拿今日的满月来说,就是摆酒、剪发、移巢三项,要单论数量,确实也跟现代差不多,但重点是,古代的每个年龄的风俗都不一样。 摆酒的时候,大家都对星星的身份心知肚明,便纷纷举起酒杯祝贺傅旻喜得麟儿,人家这可不是客气话,是正儿八经的麟儿。 “不了不了,”傅旻抱着孩子摆手,“感谢诸位厚谊,子怀铭感五内,只是还抱着孩子,莫过到了酒气,便以茶代酒,敬谢各位亲友!” 众人没再劝,与同桌的人碰杯,倒也得其乐。 沈逸坐在傅愔身边,问她:“愔儿,你见着星星,喜欢吗?” “我自己的侄子,我自然是喜欢的。”傅愔抿了口桂花酿。 沈逸正待开口,与人商量\"那你看我拐过年来提亲如何\",便听得傅愔又悠悠道:“真换成了自己孩子,那可就不一定了。” 沈逸:“......” 他苦酒入喉,开始自我开解:愔儿到底是舍不得祖母,算了算了,我再等等。 席面上至第三道,傅旻抱着星星到了花厅正中,大家知道这是要剪发了,纷纷开始祝贺,厅内声音一下嘈杂了起来。 担心星星受惊,傅旻将儿子紧紧裹在怀里,不停地拍着、哄着。 但星星显然不怕这样的场面,睁着乌溜溜的大眼,一点要哭的预兆都没有。 沈从劼就在旁边,也站起来看,捋着一把美髯赞叹:“此子日后定有大造化!” 傅旻抱着星星给沈从劼行礼。 宋氏今日穿得喜庆,大红妆花的长袄,显得人又年轻了几分,手上持着一把缠满了红绳的小银剪,在傅愔的帮助下,小心翼翼地剪下来了星星耳侧的一缕胎发,装进了百福的荷包里交给了傅旻。 至此,剃发之礼便成了。 毕竟,小孩头发就那么多,这又是冬日,总不能给他剃干净了去,图的不过是个好意头。 此礼结束后,筵席也差不多结束,下一礼是移巢,通俗一点说就去去旁人家里串串门。 一开始,傅旻与陆望安想的本是带星星去兴王妃即将入住的别院转转,毕竟等陆望安出月子,兴王妃便要搬走了,此举权当是提前认认门。 但是后来二人晚间睡不着又一合计,还是去沈府。 跟着沈从劼离府之前,傅旻抱着孩子去同陆望安道别,还又被叮嘱了:“师哥,可一定要记得带星星去后花园里看看。” 后花园里那个凉亭里,那丛修竹后,可是他陆望安对傅旻一见而倾心的地方。 “晓得了,”傅旻出门,“你先午歇,我很快回来。” 从前,傅旻总不能理解,为什么祖母这样盼着有家里头添个小孩,有了星星之后,就突然理解了。 原来这样不足十斤的一个小孩,被爱意期待而来的小孩,竟然可以为全家带来如此多的快乐。 星星五个月的时候,已经出落成了个非常漂亮的小婴儿,长出了人生第一颗牙,沈逸天天将孩子往天上举,就是为了看他咯咯乱笑露出来的那颗小乳牙。 已经开春许久,天也暖、风也暖,傅旻支起了画架,努力拾起童子功,用炭块削成的笔在竹叶纸上给星星画起来了速写。 画里,星星的大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那一颗小牙无比明显。 大约长牙随之而来的,就是喜欢乱啃,比如陆望安,他不用上朝睡懒觉的时候,就经常会被早起的儿子啃醒;还有,便就是流口水了。 沈逸举着的这会儿,星星少爷的口水已经滴到他肩膀上了。 傅愔本与陆望安坐到一处饮茶,见状跑过去,从沈逸怀里接过了小星星,先给孩子揩干净了嘴角,又换了一面儿,给沈逸擦干净了衣服。 “你是一个小口水娃娃吗?”傅愔一边抱着,一边颠,惹得星星又大笑。 话虽这样说,回去她就开库找了当年新买的丁娘子细布出来,准备给星星做条小围兜。 沈逸同她在一处,见状给她画了个花环的图样出来,“这样的兜兜嘴有个好处,湿了转个圈就行,耐用。” “沈逸哥哥,你真厉害!” 傅愔知道沈逸的脚步丈量了整个大晋还有余,见多识广,不光是医术超群,旁的法子也多,见着这不寻常的花样也未作他想。 她幼时不曾在女红方面下苦功,导致针线十分一般,现在想为侄子亲手缝个兜兜嘴,又担心拿不出手,但有了沈逸的花样,那就肯定能拿得出手了! 细细密密地缝好,沈逸陪着她一道往缣迭院子里行去。 出院子没几步,傅愔站住,“沈逸哥哥,待到星星周岁,你若得空,可来提亲。” 说完这句,她就沿着抄手游廊跑远了。 留大喜过望的沈逸,直愣愣地杵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他才疯狂往前追:“愔儿,愔儿,你说什么,你方才说什么!” “好话不说第二遍,听不见算了!” “我听见了,听见了!一过周岁,我便来!” 此事过后,沈逸对大媒人陆时晏同学感恩戴德,找了京中顶好的工匠制作了块席子、毯子合一的东西,供其练习爬爬爬。 制作周期一个余月,刚好赶上星星七个月学爬。 星星学习说话在十一个月左右,不算早,也不算晚,但是学得却比寻常小孩更快些。 那日,陆望安抱着孩子正在窗边念诗书,乱七八糟的玩具散在罗汉床上,星星手上还抓着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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