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你话,哪天?什么事?”乔已面露不悦。 “还有哪天!那天!那天!” 乔已啧了一声 “你装!继续装!”李强原地转了个圈,指着乔已的鼻子骂:“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呢!背后阴我让我被熊霸训了整整两个小时!还让郑休在路上堵我!你他妈有能耐怎么不自己上啊!跟我一对一单挑啊!” “他堵你?”乔已怔了怔。 “堵我!堵我!说了多少遍,你听不懂人话是怎么?”提起这个李强就窝火,这么丢人的事还要被拿出来反复鞭尸,根本是把他的脸踩在地上践踏嘛! 乔已在李强的狂怒声里沉默半晌,有点摸不透郑休的心思。他看着李强脸上的淤青,狐疑道:“他干的?” 李强噎了噎:“……嗯。” 砰—— 乔已双臂一撑,落在李强身边。 他起身看了看李强:“下手这么重。” 李强:“是啊。” 乔已抿了抿唇,凑过来打量了他好一会儿,接着一转身,又回去了。 微风拂面,四处都是枯树泥土的味道。李强拎着从厕所捡来的半截扫帚棍,在冷风里茫然四顾,让冷风吹得一激灵,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随即勃然大怒,在冷风口里骂了乔已半时之久。 乔已回到教学楼,在一班和六班的转角楼梯处犹豫片刻,有些茫然。 直接冲进去质问他干嘛要多此一举吗?会不会显得自己有点不知好歹?万一是他自作多情误会了呢?那岂不是很没面子? 乔已收回脚,越发搞不懂自己了。 两个系统同样不懂,便全部归咎于恋爱使人矫情。 “乔已?”远处传来一声呼唤,赵明君正举着羽毛球拍朝着他挥手:“你去哪了?打球来不来?” 哦,原来上体育课的是他们班。 四楼走廊静悄悄的,隔壁班在做测验,放眼看去,全是黑压压的脑袋,低沉又压抑。郑休推开教室后门,里面的人没有抬头,只说了声:“来啦。” 郑休走进去,随手掩了门:“找我来什么事?” “不用上课?”张崇问。 “自习。” 张崇:“给我两分钟,马上推塔了。” 郑休未置可否。 一班人多,桌椅板凳摆得乱糟糟的,作业卷子扔的到处都是,地上还掉了几支笔。郑休没往里走,停在后排乔已座位旁边,看见上面丢了几个纸团,随手打开看了一眼。 “这是他给李强的那份检讨。”张崇的声音响起:“不过就是个幌子。你不上自习没关系吗?不是就快要去参加竞赛了吗?我不是跟你说了没什么要紧事不着急,你不用这么火急火燎地跑过来。” 郑休刚把纸团展平,还没来得及看,听见这话不由皱了皱眉:“我没跑。” 张崇:“我就这么一说。” “……找我什么事?” 张崇哦了一声,指了指他手上被团得看不出原本样貌的检讨:“就这事。” “我刚刚听赵明君说在小卖部碰见你了,他说你跟乔已见面搞得像仇人似的。”他顿了顿,接着又说:“这事在电话里说也可以,但是我觉得这检讨写得真不错,就这么埋没了可惜,想看你什么时候有空可以过来鉴赏鉴赏,顺便看个东西。” 张崇一边说一边在相册里翻翻找找,然后反手将屏幕递到郑休面前。 图片背景是男厕,墙上被人用红墨水写了好大一个到此一游,地上脏兮兮的,一看就很久没有打扫过了。郑休看了一眼,皱眉道:“这是什么?” “看不清楚吗?”张崇指着地上的烟屁股,一二三四数了起来,然后得出一个结论:“这人指定活不长。” “……”郑休冷冷道:“没有任何证据表明这些烟头是一个人抽的,这个结论不完全成立。” “这就是一个人抽的。” 郑休:“你让我来就是看这个?” “是啊。” 郑休定了两秒,转身离开,手刚碰到把手,身后便传来张崇懒洋洋的声音:“乔已这个不要命的抽法,看来很难寿终正寝了。你们不是朋友吗?你替我劝劝他呗,抽烟有害健康。” 郑休倏的转身,眉眼低沉,拳头捏得咯咯响。 张崇警惕道:“你不会要跟我动手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 张崇摸了摸鼻子,悻悻道:“前些天学校里都在猜李强和乔已的事,刘周说你好像不太高兴,我本来也觉得乔已这么做挺不应该的。他跟李强压根不是一路人,但今天你也看见了,他给李强的是张空白检讨。” 沉默片刻后,郑休的声音才再次传来:“我知道。” “那你还……”张崇叹了口气:“其实吧,你们怎么样我一点也不在乎,我只觉得被人误会的滋味挺不好受的。我可没有道德绑架你的意思,就是看不得我同桌被人误会。他不久前才没了……”张崇忽然一顿,接着话音一转,用了种比较含蓄的说法:“我觉得他人挺好的,虽然脾气有点古怪,但游戏贼6,我还指望他带我上分呢。” “你也知道,经历过一些事情的人都会比较茫然,相当于走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我不希望他因为外物影响拐错方向,你们……不管以后怎么样,我就是想请你,温柔一点。” 郑休默声不语。 张崇挠挠头,有些不自然道:“即便最后……态度也能稍微再和缓一点。” 对着同性说这个,还真不是一般的别扭。张崇不知道他到底听懂了没有,却也没有更好的表达方法了。他嘴不笨,但在这种事上的经验为零,加上对面站着的又是郑休,难免会显得有些局促,给人一种云里雾里、不知所云的感觉。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吗?” 郑休定了须臾,手离开门把手,沉默半晌,接着牛头不对马嘴的来了句:“我很早就认识他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只有他一个朋友。”郑休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声音又轻又沉,慎重又遗憾,他越过张崇望向他身后的虚空,毫不避讳道:“但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离开幼儿园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没有再见过他。” “小升初的时候,我妈生病了,癌症。” 张崇怔了怔,似乎没有想到郑休会跟他说这些。 “没多久就走了。”郑休表情平淡,回忆起这些事,就像谈论昨天的天气那么平常,也让张崇暗自松了口气。 说实在的,以他和郑休目前的关系,实在没有熟到互相交心倾诉的地步,张崇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别提安慰。 郑休的情绪异常平稳,甚至比张崇这个倾听者还要冷静许多:“我当时年纪小,父亲常年不在家,我跟着母亲长大,那一瞬间,感觉天都塌了。”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走出来。有一次,在医院举办的述职会上我又见到了乔已。”说到这里时,郑休的神情忽然有些细微的变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可以救命的稻草,就连声音也隐隐激动:“他穿着一身黑色手工西装,系着蝴蝶结,进来的时候还在闹别扭。工作人员弄错了,以为他们是那晚述职会的主角,就把灯光给了过去。” “他吓了一跳。”郑休略微垂眸,唇角带出一抹极浅的笑。看得张崇一阵阵发愣,心说好家伙,竟然还有这么一出!难怪这俩人看起来这么不对劲。 “虽然是个乌龙,但那天在场的人没有不夸他漂亮的。”郑休微微仰头,露出流畅冷冽的下颌线:“那天之前,我几乎已经快要忘记这个人了,可偏偏就是这么巧。” “在我最灰暗难熬的时刻,他带着那束光,有如神兵天降一般,明亮耀眼,让我立刻回想起了一些已经过去很久,非常遥远的事。” “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是过去认识的人,同学、朋友,更是一整期盼。之后我通过各种手段,查到了他就读的学校,虽然他已经不记得我了。但这些都不重要,我只要看着他,就觉得有指望。” “为了跟他套近乎,我甚至看了些以前嗤之以鼻的……读物。” “在我眼里,乔已永远是聚光灯下那个闪闪发光的小王子。”郑休说得无比虔诚,让人没办法不信服。 张崇摸了摸心口,如同偷听到了什么惊天秘闻,尤其担心郑休会杀他灭口。虽然但是……也不用说得这么仔细吧!那些细节什么的,他真的不想知道。 他抿着唇,眼睛要抬不抬,被郑休突然起来的坦白打乱阵脚,尴尬的手都不知道往哪放:“那你干嘛还……” “我的确很在意他。”郑休说:“他无论怎么对我都没关系,但就像你刚才说的那样,我同样没办法接受他在岔路口拐错方向。” “我可以接受他放弃我,但不能接受他放弃自己,无论出于什么原因和目的。” 张崇有点糊涂,但不想对别人的事过多指手画脚,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觉得这种闲事还是少管为妙,否则保不齐会让人硬塞一嘴狗粮。 “行吧……那我明白了。”张崇微微颔首,觉得教室闷得要命,正想开门透口气,也好消化消化,刚走了两步,手臂蓦地让人拽住。他心口一跳,下意识道:“你放心,我根赵明君不一样,我嘴贼严!我就想去透……” 郑休盯着门缝外那道似有若无的人影,手腕微微发力,像警告,又像是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张崇还没反应过来,保证的话便再次脱口而出:“我一定保守秘密!”忽然手臂一痛,瞥见了门缝里那道淡淡的影子。 过了一会儿,光线从门缝透进来,张崇方还提着口气,谨慎道:“我能说话了吗?” 郑休松开他:“不好意思。” 张崇轻手轻脚走到门边,正要把耳朵贴上去,就听郑休说:“走了。” “谁啊?”张崇开门看了一眼,走廊里一个人影都没有,他拧了拧眉,有些担心:“刚才那些话让人听见是不是……” “没事。”郑休走出去,淡声道:“他听见也没关系。” “你知道是谁?” 郑休点头:“知道。” 看他的反应,张崇也大概回过味了,双臂环胸靠在门上,试探性地问了句:“乔已?” 尽管他没有正面回答自己,但张崇心里已经差不多有了定论。 这一切看似都没有什么问题,但郑休走后,张崇始终觉得怪怪的。晚自习结束前,他杀完两局,还没来得及跟人分享升星的喜悦,忽然琢磨出白天的古怪来。 郑休怎么就那么确定门外偷听的人是乔已?那或者有没有一种可能性,他其实就是跟着乔已上来的,只是赶在他前面进了教室而已。 这也恰好说明了,为什么他已经在微信里和郑休说定了时间,他却在上课时间突然杀进来。如果是故意的,那就说得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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