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病房里找了一圈,没找到扫帚,干脆弯腰用手把大片的玻璃捡起来,接着拿来拖鞋:“穿上。” 郑休没动。 “要说几遍?”乔已皱眉:“穿上。” 郑休摇摇头,自言自语道:“假的。” “什么真的假的?”乔已蹲下去:“抬脚。” 郑休看着他,异常坚定:“你是假的。” 乔已愣了愣,开始担心自己那下是不是太狠了。不会给打傻了吧?那他竞赛会不会有影响? “你先把鞋穿上。”乔已刚要给他穿鞋,忽然被抓住手腕从地上拽了起来,还没反应过来,左肩便抵上一颗脑袋。 “别,别离开我。” 乔已懵了好一阵,仍旧坚持:“穿鞋。” 郑休摇头哽咽。 “……不穿就不穿,你也用不着哭吧。” 咚咚—— 房门再次敲响。 民警握着把手,看着病房里的景象,脑袋一阵阵发晕。 “那个,”他站在门边,看着满地的玻璃碎片并没表现出很惊讶的神情:“秦女士刚才问过医生了,应该是后脑受创,暂时有点分不清现实,不过不用担心,没有什么大问题,睡一觉就好了。” 乔已想了想,说:“能不能让医生来打一阵镇定剂?” ……他快被郑休勒死了。 郑休需要住院观察,乔已回去换衣服,前脚刚走出医院大门,秦语后脚就追了出来。 天刚蒙蒙亮,四周还雾蒙蒙的。寒意彻骨,乔已裹了裹衣服,忽然像被一道惊雷当头劈中,怔怔的站了好久。 郑休这一觉睡的实在久,秦语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拿起手提包轻手轻脚关门出去。 医院走廊人来人往,秦语走到护士站交代了几句,掏出手机一边拨号一边朝电梯走去。 今天是个艳阳天,阳光从窗台爬进来,将床前的百合衬的娇艳欲滴。 秦语回来时郑休已经醒了,已经平静了不少,正靠在床头盯着那束百合出神。听见开门声,立刻扭头,目光先明后暗,随即又恢复成了以往那副不管生人熟人最好谁都别靠近我模样。 “你醒了。”秦语提着午餐进来:“你爸下午的飞机,晚上就能到。我煮了粥,你喝一点吧。” “乔已呢?”郑休问。 秦语顿了顿:“他回家了。” 郑休看向窗台:“我想出院。” “医生说你还得观察几天。” 郑休淡声道:“我要出院。” 秦语有些为难。 郑休掀开被子,秦语立刻道:“你这脾气,怪不得那小同学走之前还让我盯着你,你快别折腾了……” 郑休忽然顿住。 “快,快躺好。”秦语把人按回去,在心里感慨后妈难当。 郑休在医院躺了整整三天,和乔已失去联系了整整三天,他一刻都待不下去了。 下午,秦语送完郑父回来,病房里已经空无一人。她去护士站询问,值班护士却告诉她,病人中午就已经出院了。 学校里最惹人注目的三个人同时没来上学,众人也七嘴八舌议论过一阵,但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转移了视线,每天争分夺秒,恨不能把一天拆成两天用。 好像有什么变了,又好像什么也没变。 郑休先去一班,没找到乔已,离开时撞见刚从楼下上来的张崇,对方显然没想到会撞见他,愣了几秒才想起来打招呼:“好久不见。” 郑休神色不大好:“乔已来过吗?” “乔已?”张崇说:“没有啊,好几天没见人了,也没请假,河东狮快气疯了,你要是见到他别忘了跟他说……” 话还没说完,郑休便从他身边擦了过去。 “真古怪。”张崇摇摇头:“不知道乔已怎么能跟他处得下去。” 乔已能去的地方不少,肯去的地方却不多。不知怎么,郑休总有种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随着时间的推移变本加厉,慢慢不可收拾。 他开始慌了。 但凡是乔已可能出现的地方,他全部都找了一遍,最后回到乔已楼下,抬头望着那个他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阳台,盼着能向往常一样,从上面探出个笑脸。 他去物业调过监控,乔已最后一次出现是三天前的早晨,他从医院回来后独自在家待了很久,傍晚出门,之后再也没回来过。 去哪了? 郑休垂下眼,那股怅然若失的滋味几乎将他吞没。片刻后,陡然变了脸色。 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胸口猛地一抽,好像被人紧紧攥住,顿觉呼吸艰难。梦里的画面涌现出来,让他浑身颤栗,惶恐不安。 郑休五指抽紧,倏的转身,整个人却被雷劈中似的僵在原地。 乔已站在不远处的大树下,一身黑衣,身形单薄,就这么望着他,不知站了多久。 他大步上前,不由分说将人紧紧抱住。 乔已似乎又瘦了些,抱起来硌手,让郑休越发不安,只能将人揽得更紧,试图弥补乔已身上那股若隐若现的疏离感。 怀里的人一直没做声,静得郑休心慌。过了好半晌,乔已方才开口:“慌慌张张的,干嘛去?” 郑休将脸埋在乔已脖子里,嗅到他身上淡淡地香灰味,闷着头,瓮里瓮气道:“报警。” “出什么事了?”乔已问。 “……我找不到你。” 乔已静了须臾,觉得肩头沉甸甸的,压的他胸口闷疼。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了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乔已这才伸手推了推他,身上的人却纹丝不动,便无奈说道:“有人来了。” “你去哪了?”郑休搂着乔已,手臂越收越紧,乔已硬是一声不吭。 脚步生越靠越近,快到跟前时,郑休才将人放开。一个牵着孩子的老人从他们身边走过,目光有意无意扫向二人。 乔已脸色发白,眼下泛着淡淡的青:“办了点事。”他扬了扬手里的袋子,说:“我买了饭,要不要一起吃点?” 郑休点点头,跟在乔已身后上楼。 门一开,一股呛人的味道便扑面而来。郑休咳嗽两声,弯腰去拿拖鞋。 “不用换,进来吧。”乔已开了灯,郑休这才发现屋里大大小小的窗子都紧紧闭着,就连几个房间也锁了起来。 乔已把打包的饭菜递给郑休:“你先坐,我去烧点开水。” “我去吧。” 乔已笑了笑:“你头不疼了?” 郑休顿了顿,接着摇头。 “烧个水而已,累不死我。”乔已打发了郑休,转身走进厨房。 屋里弥漫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不太好闻,大约是长久没有通风的缘故。郑休走到餐桌旁,把饭菜拿出来放好,看只有一双筷子,准备去厨房再拿一双出来,路过沙发时,瞥见地上放了个小小的烟灰缸,里面堆满了燃过的烟蒂。 一截一截,堆成了个小山坡。 “喝茶吗?”乔已拿了块茶饼从厨房出来:“乔智山买回来打算送人的,好像挺贵,不喝浪费。”乔已抬眼看过去:“怎么了?” 郑休摇摇头,回到餐桌前。 两相无言,一顿饭吃的好像在上坟。 乔已胃口不错,扒完饭又喝了碗汤,不知从哪找出来了两个老式茶杯,一个茶饼让他抠了三分之一,整个客厅都弥漫着茶香。 郑休不懂茶,但也知道,这块茶饼肯定不便宜。 他埋头扒饭,然后起身收拾。 “放着吧。”乔已捧着茶杯,像个老头似的:“过来喝茶。” “我不渴。”郑休把垃圾装好,停在沙发边犹豫了几秒,径直走了过去:“我先走了,明天给你带早饭。” “郑休。”乔已在背后叫他。 郑休动作不停,自顾自道:“你想吃什么?平香园的烧卖?还是刘二家的馄饨?或者吃油泼面,我看小区外面新开了家面馆,排队的人挺多,要不要每样都……” 雾气氤氲,混着茶叶的清香,将乔已的眉眼衬得晦暗湿润。他打断郑休,低声道:“我有话对你说。” “过来坐。” 郑休僵在原地,好一会儿才找回知觉,如同牵线木偶般回到餐桌旁。 “尝尝。”乔已把杯子推过来:“挺好喝的。” 郑休捧着杯子,一言不发。 “你觉得怎么样。”乔已问:“还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郑休摇头。 “竞赛的事……” “我会去。”郑休闷声道。 乔已点点头,说了声好,接着便陷入沉默。 “郑休。” “乔……”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沉默。 乔已叹了口气,故作轻松:“这块茶饼原本是买来送给医院董事当新年礼物的,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医院最大的董事是你爸。” “借花献佛,也不算糟蹋东西。” 茶叶放得太多,闻起来香,喝起来却又苦又瑟。 “我想了很久。”乔已抿了口茶,脸上不动声色,就像在说一件极其平常的小事:“我们实在不是一路人,还都是男的。” 郑休的手指骤然抽紧,下意识想要反驳,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一块高兴几天就够了。”乔已摩挲着杯面,淡淡道:“久了腻歪,事多也闹心。” “就这样吧。” 郑休低头不语,牙根一阵阵酸疼,指甲掐进肉里,却好像没有痛觉似的。 乔已站起来,看向沙发底下的烟灰缸,淡声道:“你也看到了,我跟你看见的并不一样,你不了解我,我根本不是你想象中的那个人。挺没意思的……分了吧。” “不分。”郑休默了半晌,眼睛一片赤红,态度却异常坚定。 “我没在跟你商量。”乔已说:“只是通知你一声。”说罢,走到玄关,拉开房门,一副送客的姿态:“不早了,你走吧。” 深夜,万籁俱寂,世界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乔已倒在床上,察觉不到时间的流向。 屋里的相框被他倒过来扣住,包括乔智山和姜兰卧室里的结婚照也一起摘了下来。 “何必呢。”光球的声音在黑暗里响起。 乔已翻了个身,没有说话。 “宿主。”911低声唤了一声。 乔已闭上眼,好像睡着了一样。 “就算你心里不痛快,也用不着分手啊。”光球忍不住说:“我觉得校霸人挺好的。” 911不住的点头,接着意识到宿主可能看不见,又连连说是。 “再说,这几件事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光球说:“你这就有点迁怒了。” 911叹了口气:“宿主……” 乔已忽然坐起来,把两个系统吓了一跳。 “你想明白了?”光球问。 乔已光脚踩在地板上,去客厅一阵翻箱倒柜。 911不明所以:“你干什么呢?”
154 首页 上一页 111 112 113 114 115 116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