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徐覃离京城越来越近,那些徐覃的敌人们才颓然地意识到,他们已经无法阻止徐覃的上位了,再怎么挣扎,也不过只是跳梁小丑。 昔年韦将军大败戎狄,班师回朝,万人空巷,他的胜利,极大地促进了万相国势力的发展,可以说万相国后来能够权倾朝野、说一不二,跟韦将军的战绩和支持脱不了关系。 更何况,如今击败戎狄,还是徐覃本人。 双重威望的加持下,徐覃的威势越发不可阻挡。 阳春三月,此时京城的寒霜素雪才化了一半,另一半的锦绣花卉就忍不住从地里冒了头,迫不及待地想给这素白的天地披上花衣裳。 然而,徐覃即将到达的前一天,满城的花卉都秃了。 它们换了份模样,被打扮得精致可人,出现在了百姓们的手上。 徐覃班师回朝的那天,万人空巷。 无数还带着阳光和露水的鲜花,纷纷朝领头的徐覃—— 身后的将士们投掷去。 这些班师回朝的将士们,每一个身上都被砸满了鲜花。 除了徐覃。 百姓并非不想扔给徐覃,事实上,在他们看到徐覃之前,他们已经准备好用什么样的角度将花扔给徐大人了。 可是,当看到徐覃的第二眼,他们前一夜才做的心理准备就全部泡汤了。 他们又想起了过去看到徐覃的恐惧。 更何况,自从徐覃坑杀五十万戎狄之后,他身上的气质,似乎变得更加阴森恐怖了。 他们实在是无法违心地将手中的鲜花,投给一只宛如从地狱而来的、不该出现在阳光下的恶鬼。 百姓们拿着花的手都在颤抖,这是从内心深处传来的恐惧和厌恶,无法用理智屏蔽和克服。 所以,徐覃就这样孤零零地骑着马,行在前方,仿佛这些鲜花和掌声都和他没有关系。 *** 徐覃班师回朝,朝中百官都前来迎接。 然而,已经多日未上早朝的皇帝,在这个时候,依旧没有露面。 只是派人颁布了一道圣旨。 见状,朝中众官心思各异。 皇帝,已经有将近一个月没有出现在百官面前了,连皇帝过去的亲信,中书侍郎上官全上官大人,在多次去皇帝殿外求见后,都没有见到皇帝的面。 不少老臣叹息一声,面色都苍凉了许多,但也有不少臣子,掩下眼里的精光。 如果国君贤明,雄才大略,又知人善用、礼贤下士,自然会让众臣心服口服,甘心为其驱使。 可若是国君昏庸无能…… 君强则臣弱,君弱则臣强,古往今来,这都是不变的真理。 没有强有力的君主的约束,朝廷定然会变成一盘散沙,除非能出现一个权臣,代替君主的职责,统领朝廷。 上一个把持朝政、权势滔天的重臣,是万相国,那么下一个人,又会是谁呢? 事到如今,尽管这些官员们不愿意面对现实,却也不得不承认。 在如今的雍朝,有如此威望、地位、权力和手段的,唯有一人。 前方,徐覃带着大军,缓慢而又坚定地朝这里走来,宛如生活在阳光下的幽灵,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他们不停战栗恐惧的心尖上。 “奉天承命,皇帝诏曰:” “今刑部尚书徐覃击退戎狄,收复失土,扬我朝威,退敌有功……” “特封‘镇国大将军’,官至‘尚书令’,并兼管中书省诸事……” “钦此。” 此诏令一读完,朝中众臣大惊失色。 镇国大将军也就罢了,不过是个虚衔,没有什么实际权力,还是个武将,可尚书令却不同。 雍朝不设“丞相”一职,可“尚书令”却位同宰相。 “中书令”、“尚书令”、“门下侍中”乃是三省长官,一人之上,万人之下,虽然官阶不过二品,但其实际权力,却与宰相无二。 其中,“中书令”和“尚书令”二职尤为重要。 雍朝已经数年不设尚书令了,而万相国死后,中书令也同样被空置了。 皇帝此旨,不仅任命徐覃为尚书令,还允他“兼管中书省诸事”,在没有中书令的情况下,实际上,是把中书省的权力同样下发给了他。 若是让徐覃掌管了尚书、中书二省,六部听他号令、旨意皆出他手,那么朝堂之上,恐怕就再没有能和徐覃抗衡的人了。 而徐覃的权势,也会远远超过当初的万相国。 毕竟当初万相国,可没有他这么名正言顺。 “荒、荒唐啊,这天底下,岂能有一人而同掌二省职权?” 当初前朝创立三省六部制,不就是为了分散“丞相”的权力,强化君权、弱化臣权?撤“丞相”一职,立三省长官,将决策、执行、审议这三样职权分散开来。 昔年万相国作为中书令,想要染指尚书省的权力,也是偷偷摸摸来的。 结果这下可好,皇帝这诏令一下,过去三省职责分明的界限瞬间就化为了乌有,给了徐覃光明正大统领二省的借口。 可以说,未来徐覃必然会权势滔天。 而在如今皇帝不理朝政的情况下,徐覃,就很有可能成为中央朝廷的真正决策者。 可是众臣就想不明白了,皇帝就这么信任徐覃?信任到要把那么重要的两个职位,都给了徐覃? 他难道就不怕徐覃被这些权力迷了眼,滋生野心吗? 众臣心里慌乱一片,可是他们再慌也没有用,皇帝根本就不见他们,他们再多的话,都入不了皇帝的耳朵。 据说听到徐覃被任命为尚书令的当晚,京城里不少人都在深夜里大哭出声、捶胸哀嚎: “苦也、苦也!” 漆黑夜色下的京城,哀嚎声不绝如缕,那叫一个肝肠寸断。 实在是徐覃此人过于严酷,当刑部尚书时执法便如此严厉无情,如今他当了尚书令,又有了中书令的实际权力,那以后,还能了得? 等这消息传向了大江南北,深夜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队伍又不断壮大。 “徐鬼当道,我等今后,再无自由可言了……” 现在,徐覃,已经可以被人称为“徐相”了。 宰相之尊,一人之上,万人之下。 连曾司马,也不能再和他争锋。 鲜花着锦,烈火烹油。 而徐覃当上宰相后的第一件事,便是翻出了过去阚闽被尘封已久的提案—— 变法! 一时之间,朝野哗然。
第262章 雍朝 “你说这位徐大人, 日子过得好好的,搞什么变法呢?这不是白白给自己添麻烦吗?” “谁知道呢?大人物的想法,咱们怎么能够猜出来……” 两个小吏骂骂咧咧地在满是泥土的小径上走着。 一小吏道:“唉, 走吧走吧, 咱们丈量土地去……这些大人物交锋,倒霉的却总是咱们……” 另一人则惊道:“你还真敢去量啊?你别忘了,前几日, 隔壁的老吴头是怎么摔下水沟的!老吴头虽然老, 但人可精神,那水沟不知道走了多少回了, 人都好好的,怎么刚去量了梁员外家的地,第二天回来就摔下水沟死了?这里面的名堂,你可要好好掂量掂量……要我说,我们干脆就随便逛逛得了,随便记录几笔,还能拿人家的孝敬……” 那小吏连忙捂住说话那人的嘴:“嘘——你疯了,你还敢拿人家的孝敬!现在可不比以前,上头查得可严了!要是被抓到了, 有你的苦头吃!” 那人移开小吏的手,狠狠“呸”了一声:“那怎么办!难道也和老吴头一样,白白掉进水沟里, 人死了都吱不了一声,白白看着自己死?” 小吏迟疑道:“老吴头的命案不是还在查吗……” “哼, ”听到这话, 这人冷笑一声, “查倒是在查, 但能不能查出个结果还难说呢!” “更何况,纵然最后查出了凶手又能如何?就算让那梁员外给老吴头偿了命,老吴头,不照样活不过来了?” “咱们要是死了,等那位京城里的‘青天大老爷’给咱们报仇的时候,咱们还能睁开眼睛看吗?”那人又冷哼一声,“况且那位‘青天大老爷’日理万机,恐怕根本就不会来理咱们这种小案子。” “说不定,还是和以前一样,草草了事。” “变法变法,说得倒是容易,自己找死还要拉上我们一起死,亏我以前还以为他真是一位青天大老爷!怕是嫌自己走的时候太凄凉,才故意拉上一群人跟他去地下的吧……” “你可别乱说,让别人听到了,可不得了!”那小吏大惊失色。 可对方却越发愤愤不平:“我有说错吗?你瞧瞧这变法以来,都死了多少人、出了多少乱子!” “有谁看到了?” “有谁在乎?” “不过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私心罢了!” “变这狗屁的法!” “他以为这天底下所有官员都是公正无私、清廉能干的吗?到时候,他倒是得了个千古美名,咱们都成了他的垫脚石!” “徐鬼徐鬼,还真是没叫错!” 那小吏一时默然。 “唉,好了好了,不管怎样,咱们还是要去地上看看,总要摆出个姿态,不然回去之后,又要被罚了……” 于是,两小吏都不再说话了,继续沉默地朝前走去。 …… 徐覃翻出变法一事,可谓是天下震惊。 闹得沸沸扬扬,连平民百姓也对此议论纷纷。 变法变法,变得可是天下的法,同样,也是雍朝的统治基础,土地。 雍朝立国已有百年,世家豪族的力量也在和平发展中越发强大,土地兼并严重。 事实上,到了王朝发展的中后期,土地兼并,就成为了每一个王朝跨越不过去的难题。 “富者有弥望之田,贫者无卓锥之地,有力者无田可种,有田者无力可耕。” “势官富姓,占田无限,兼并冒伪,习以成俗,重禁莫能止焉。” 徐覃想要破除这千百年来各个王朝的难题,必然,会侵害到现有统治阶级的利益。 更何况,如今土地兼并的最大受益者不是别人,正是这满朝的文武百官,和那些繁衍百年的世家大族、金尊玉贵的王子皇孙。 其余豪富之家、员外地主、举子贡生,同样,也是土地兼并的受益者。 而这些人,都是雍朝政治权力的拥有者,地位崇高,拥有极大的话语权。反而是那些失去了土地的农民,那些隐户流民,根本就没有参政议政的权力。 如此一来,若要变法,首当其冲,就要面对这些利益既得者的压力,定然会遭遇这些人愤怒的阻拦,甚至满朝都是口诛笔伐,可见变法的阻力之大。 故而徐覃一提起要变法,就像是捅了马蜂窝一样,遭遇了满朝文武的激烈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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