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个什么官?” “是、是刑部尚书……” “这不得了,”将军又懒洋洋地瘫了下去,“你说自古以来,哪里有让刑部尚书做主将的?” “人家朝廷就根本没有把这次的战争当做一回事,咱们何苦冲在前头?” “这次打仗,不过玩玩而已……说不定,朝廷就只是打着和谈的主意,派大军只是为了威慑戎狄而已……等那徐覃到了,咱们再意思意思一下,也就行了。” “可是,”那属下迟疑道,“我听说那徐覃最是铁面无私……” 将军被下属给气笑了:“铁面无私?就算他想要罚我们,也得看看他有没有这个能力。” “军中和朝堂上可不一样,一个文官,呵,谁会听他的号令?” “等他到了咱们的地界,到时候,还不是任我们说了算?” “将军英明!” 类似的事情,也不断在和东安省邻近的省份中发生。 故而当徐覃下令让边境其他省份先行支援东安省时,其他省份大多采取了装聋作哑的态度。 东安省想象中的援军,并没有到来。 而距离徐覃到达边境,尚有三个月。 更何况,徐覃遇到的困难,还远不止这些。 *** “徐大人,不是下官不想支援边境,实在是下官没有钱啊……” “这几年庄稼不好,百姓都没吃没穿,是下官响应朝堂号召,开仓放粮,这才让百姓有了活路……” “现在,实在是拿不出钱来了……” 当地的知府一把鼻涕一把泪,向徐覃诉说自己的不易。 这样哭穷的官员,徐覃一路行来,已经遇到过好几个了。 知府泪眼朦胧地抬头,刚对上徐覃的脸就一僵,脑子里似乎出现了无数只恶魔幽深的眼睛,过了半天,他才回过神来。 都说这位徐大人是妖孽降世,如今看来,传言未必不真。 只是他再不敢看徐覃了,甚至都不敢靠近徐覃三米内。 他颤颤巍巍地带着徐覃来到兵营,身子不停发抖,感觉心脏都跳动得快要疯掉了。 若不是周围还有士兵看着,他早就落荒而逃了。 “这、这些,就是朝、朝廷此次要征的兵了……” 徐覃看着眼前一个个面黄肌瘦,穿着不合身的破旧盔甲、拿着锄头破刀,畏畏缩缩、满脸畏惧的士兵们,皱起眉头。 与其说他们是士兵,倒不如说是刚被官府拉来的农民。 而白白胖胖、面色红润的当地知府,还在徐覃的远处结结巴巴地,诉说自己的辛劳和不易…… *** 一个月后。 方元明坐在书房里,唉声叹气。 方元明万万没有想到,他那个不孝子,方文石,竟然在和他吵架之后,直接留了一封书信,说要学习过往先贤,弃笔从戎、报效国家,就这么离家出走,当兵去了! 连翰林院的官都给辞了! 直接混进了徐覃的军队,当晚就跟着徐覃离开了。 害得他这一个月来,一直担惊受怕,生怕最后连对方的尸体都见不到。 果然啊,孩子生下来,就是来向父母讨债的。 “唉。”方元明又叹了口气。 自打徐覃带着军队前往东安省后,一路上,地方弹劾徐覃的奏章就如同雪花一样,一片一片地飞向京城,简直要把整个京城都给铺满了。 没办法,实在是徐覃,做得太狠了。 若说这个徐覃,也实在不是个一般人,虽然在皇帝乱七八糟的操作下,莫名其妙担任了主将,但他依旧没有忘记自己刑部尚书的职责,从京城到东安省的路上,他可以说是一路征兵、一路判案去的啊! ……也怪皇帝,他让徐覃带兵打仗之后,就像是忘了这件事一样,也没撤了徐覃的职,更没有提拔一个新的刑部尚书起来,以至于让徐覃身任两职,光明正大地开始一边征兵、一边判案。 事实上,皇帝这几个月,早就沉浸在了温柔乡里,哪里还记得这种小事? 总之,因为有充足的理由和权力,徐覃又在地方上抓住了一连串的蛀虫,清扫了在万相国倒台时没有抓出的漏网之鱼。 然后就是熟悉的流程,抄家、抄家、抄家、抄家、抄家…… 跟着如雪花般繁多的奏章一同前往京城的,还有一辆辆排成长龙的囚车,里面都装满了一个个面色死灰的囚犯。 你就说,这招不招人恨吧? 因此,弹劾徐覃的奏章也越发多了,而那些地方官员送上来的奏章,可谓是字字泣血啊!当真是让闻者伤心,见者流泪,连方元明见了,也不免要摇头叹息。 而朝中的大佬们,对此事,却选择了装聋作哑。 徐覃抄了那些贪官的家,也就意味着—— 军队有钱了。 要知道,和戎狄打仗,朝廷最担心的就是没有钱,结果现在徐覃自己就解决了这个问题,对朝中大佬们来说,可谓是意外之喜。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欢喜的,被徐覃问罪的地方官,有不少都是朝官的亲属同科,徐覃的做法,自然也狠狠地得罪了他们。 等徐覃回到京城之后,或许,还要再起一段风波。 虽然徐覃通过抄家又筹集出了行军的资金,但最重要的事,还是他是否能击退戎狄。 皇帝日渐不理朝政,弹奏徐覃的奏章也被曾司空压下了,但徐覃的压力并没有因此减少,反而日益增加了。 所有人都在关注着他,所有人都在关注着这场战争。 那些渴望得到胜利的人们,因为徐覃的过往事迹对他抱有期望,希望他能再次创造一个奇迹,不要辜负他们的期待,而那些被徐覃狠狠得罪过的人,则都在心里恶毒地诅咒徐覃,希望他出师不利,大败而归,最好就干脆死在战场上。 可以想象,如果这次徐覃失败了,那他过去的所有功劳,都会化为乌有。 那些期待他的民众会对他失望,或许还会因为他的失败转而憎恶他,而那些一直厌恶他的人,更不会放过这个打压他的机会。 正所谓“站得越高,跌得越狠”,深知朝廷根本无法打持久战的徐覃的敌人,聪明地学会了“捧杀”,向那些不明真相的群众宣扬徐覃的英武,告诉他们,此次战争,有徐覃带领,必胜无疑,另外又暗示了自己手下的势力,给徐覃大开方便之门。 许多民众都相信了这些的宣传,对徐覃信心满满。 而等徐覃失败之际,这些民众的信任和崇敬,就会化作刺向他最尖利的镰刀。 正如过去,因为儿子涉及谋逆一案,身败名裂,而被抹杀了一切功劳的韦将军一样。 鲜花和掌声,永远都只属于胜利者。 因为徐覃凶名在外,到后来,徐覃每到一个地方,那里的地方官们都不敢再随意搪塞徐覃,要钱给钱、要人给人,乖巧无比,他们只希望能尽快送走这个煞神。 而其余不在徐覃行军路线上的官员们,则深深地松了口气,心中庆幸不已,就好像从虎口逃生一样。 然而,在徐覃离开京城的一个半月后,一个坏消息再次传到了京中。 东安省被戎狄攻破了。 如今,戎狄带着各部落组成的游兵,一路横冲直撞,直逼山朝省。 可此时,徐覃大军的行程才走了一半多。 朝中众官完全没想到局势恶化得居然如此之快,按理来说,就算徐覃的大军还在路上,有东安省邻近省府的支持,就算反击不易,守城总不难吧?东安省不至于被戎狄攻破啊? 何至于此? 许多京城里的老臣一听到戎狄攻破东安省的消息,就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自雍朝立国以来,还没有出现过一个省份被外敌攻破这种事! 老太师当即就吐出一口鲜血来,想起皇宫中沉迷美色、逐渐不理朝政的皇帝,他痛心疾首,哀号捶胸道: “国之将乱啊!” 朝中众臣皆是戚戚然。 他们却是不知,因为皇帝的命令太像儿戏,边境的其他省份根本没把这场战争当做一回事,甚至还有人误以为朝廷要议和,派大军只是为了威慑戎狄、和戎狄扯皮而已,故而原本要派去支援东安省的军队实际上根本就没有出发。 这才让边境的局势越发越烈,情势急转而下。 而到了这个时候,那山朝省的将军再后悔,却也晚了。 “将军,戎狄大军压境,知府已经跑了,要不然、要不然,咱们也跑吧……” “狗屁,”将军狠狠地踹了那说话的军官一脚,“老子的字典里,就没有‘跑’这个字!” “将军,您的字典里总共也没有几个字啊……”另一个军官小声嘀咕道。 将军顿时瞪了他一眼,他缩了缩脑袋,不敢说话了。 将军穿上尘封了一年的盔甲,拿起长枪,看着周围跟了他数年的老兵们,突然间哈哈大笑,大吼一声,“弟兄们,跟我走!” “老子带你们杀贼去!” 老兵们顿时喝了一声,和将军一样拿起武器,笑着吼道: “兄弟们,走啊!” “跟着将军杀贼去!” “走了,哈哈!” “咱们终于又可以去杀个痛快了!这一年,可憋死老子了……” 看着原本因为他按兵不动的命令而怏怏不乐的士兵们,脸上再次现出笑容,将军在心里叹了口气。 韦将军,我到底还是给你丢脸了。 可你让我如何,去听一个仇人的命令,为害死你的朝廷杀敌啊…… *** 正当京城众官,为东安省被戎狄攻破一事焦急不已、转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时,行军途中的徐覃,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甚至得到得比他们更早。 徐覃眉头一皱,留下尚未训练好的士兵们,带着配合有序的骑兵,轻装上阵,快马加鞭,一路朝着边境的方向赶去。 …… 徐覃自然是会骑马的,过去他也曾是豪富之子,“麒麟之儿”,君子六艺,无一不精,射、御之术,也在其中。 御,本指御车,而在学御车的过程中,徐覃也学会了骑马。 只是因为被赶出王家之后,常年挨饿受冻,身体才消瘦至此罢了。 要说徐覃是个文弱书生,倒也没错,他看上去的确是风一吹就要倒,身上都没几两肉,清瘦得让人心惊。 事实上,发现徐覃能骑马,就已经让手下的将士们惊异了。 看着徐覃骑马飞奔了数里,都没从马上摔下来,众将士这才慢慢接受了这个事实。 又见徐覃背了把比他的背还宽的弓,这些将士更是惊疑不定。 徐将军他,真的能拉得动这把弓吗? …… 就这样,甩去了新兵和粮草辎重,徐覃等人一路快马加鞭,竟用了半个月的时间,就赶完了剩下的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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