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好定罪的,反倒是那姓陆的班主。 买良为贱,逼良为娼,殴伤逼死数条人命……几条大罪迭加下来,足够判个斩立决了。 至于陆班主手下的小喽罗们,也好定罪的很。 然而一涉及到牛相,以及牛相之子,这可就棘手了。 牛相在此案一传开的第二天,就上本自请停职,自辨清白了。 如果上位者不想追究,自然会好言安慰,挽留老臣。 可他们这位老皇帝呢? 安慰的话虽然也没少,可是准奏的旨意也下得那么利索。 这说明啥? 说明皇帝没准早就对牛相一系不满了啊! 既然圣意如此,那他们也不是不能禀公断案,索性将牛相一系全都拉下马来…… 然而证据呢? 灭余家满门的是那伙贼寇啊。 那伙贼寇据说有三十余个,手上有工夫自不必说,又很有些鸡鸣狗盗的邪门手段,十分的滑不溜手,做下一个大案就远远遁走,让当地官府想拿人都没有头绪。 因此十来年里,做下了二十多起大案,却仍然逍遥法外,无一落网。 就算发下海捕文书,也只能粗略地写有这么一伙人,做的什么案子……至于说这些人姓甚名谁,长相形容,都没多少线索。 跟这些人照过相的受害者倒是也有,只是这两三位都是惊弓之鸟,语无伦次,对那伙贼寇的模样,也说不大清楚,自然官府发出的缉拿令上的画像,有和没有一个样了。 就在朝中众臣都以为这次顶多是对牛相之子私德不修的小把柄来个罚酒三杯,牛相多半还会屹立不倒时,一份份海捕文书和缉拿令已经传遍了大半个大业朝。 这海捕文书却是不一般。 以往捉拿通缉犯,虽然也有赏格,但顶多也就百来两而已。 这次却直接开出了一个人千两的赏格! 一个人千两! 现如今在京城,普通人家一年的花销,也才十两而已! 若真能挣到千两银子,都能在京城内城买上一处前铺后院的产业,这辈子全家人的生计都有了着落了啊! 更不用说,若是在京城周边的小城,那简直就是一夜暴富啊! 而这次的缉拿令里头,却还有十来张那贼人的大头画像呢! 这大头画像可不再是从前那些个寥寥几条墨线勾描,既看不清脸型,也看不明白五官的糊画像了。 这活脱脱的就像是个真人被框进了纸上! 别说眉眼清楚了,就连那一根根的眉毛胡须都瞧得分明! 而且啊,这缉拿令里还说了。 虽然抓住一个贼寇赏格千两,但考虑到毕竟这是一伙亡命徒,普通的老百姓可对付不了他们,因此若是有他们的下落和线索,也可以直接报到官府,只要线索为真,也有十两到百两银子的赏金!而且官府保证为提供线索的人保密! 这不是天上掉大饼子呢么? 普通老百姓,要想挣十两银子可有多难? 好多穷人,一辈子手里都未必摸过一两整银子哩! 只要提供线索就能挣这些钱,哪怕冒点风险,那也值啊! 更不用说,公门中人,又有多少穷得叮当响的捕快和衙役,谁不想暴富立功啊? 至于朝堂上那些大人们之间的争斗,关他们这些月入几百钱的光棍汉们什么事儿? 凡是上了缉拿令的贼寇,很快就被一一缉拿归案。 而这十几名贼寇落网,也是各有各的故事,若是有好事者编起来,估摸着都能凑出一本公案集。 落网的贼寇又供出同伙和首领。 三司的几位大人们挑灯夜审的时候,牛相府里传出了噩耗。 牛相突发中风,嘴歪眼斜,四肢僵直,不能言语……总之,眼看着这人就没几天了! 这说明什么? 牛相虽然年纪比老皇帝还小了几岁,在两个月之前,他还是上书逼着老皇帝尽快过继皇嗣的三巨头之一,然而现在,老皇帝过继皇嗣,节奏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但牛相满门,却肯定是药丸了。 现在就看是满门覆灭,还是能丢官保命了。 就在流寇案即将水落石出之际,牛相也终于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原本炙手可热门庭若市的牛相府也在深更半夜时,被禁军们团团围住,连一只苍蝇都不能放出去。 原本还在四处串连,想要救下牛相府的牛家姻亲们,也都熄了心思。 甚至有那势利的,已经开始打算怎么才能跟牛家切割干净,免得惹祸上身了。 三天后,悬在牛家人头上的利剑终于落下。 牛相畜养死士,戕害官民,图谋不轨,本是死罪。 如今既然牛相已死,便褫其一切官职与爵位,责令牛家人以庶人之礼安葬。 至于牛相之子,因其贪财好色,手上沾有多条人命,判斩立决。 牛相的二女婿、管家、亲信仆从等,凡是沾染了人命的,都是斩立决。 此外,除了牛家女眷的嫁妆外,所有财产均皆抄没入公。 禁军抄没牛府那日,京中的老百姓们,有不少都跑来看热闹。 据说那金银财宝一大箱一大箱子的,先开始那一大箱四个禁军大汉抬都抬不动,还把杠子给压折了! 最后只能又从外头多搞了些箱子分装,这才能顺利地抬出牛府的! 至于那些牛家的奴仆,原先在京中可没少狐假虎威,欺男霸女,如今他们都被一条绳子栓了,灰头土脸地经过闹市,那烂菜叶,烂泥巴什么的,可是吃了不少。
第23章 绝嗣老头(23) ◎京里!贵客!◎ 牛相一倒,不但朝堂上互相攻讦的大臣们少了许多,就是京中的风气,都好了不少。 不少平时就爱花天酒地,外出猎艳的纨绔子弟们,甭管是哪一派系的,都暂时收敛低调了起来。 倒是京城里包括周边县城的平民百姓们,却是拍手称快,人人称颂陛下英明。 关于那伙江湖人称十八蝠的贼匪,数十年来做过的各种案子,大部分都是杀人放火这类的凶残凶案,在牛家倒台之后,他们这些鹰犬也就被推出京城菜市口处斩,那些被他们祸害过的苦主,甚至连夜就在菜市口等着,就为了看一眼这帮贼囚的下场。 最后这帮人不但被砍了头,甚至连全尸都没落下。 早就有苦主们跟刽子手买下了这些尸身,就为了剖心挖肝,好带到自家坟前去祭拜…… 距离京城八十里地的小镇上,一名老仆左手拎着一壶酒,右手提着个装满了菜肉的筐子,嘴里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脚步也超出了年纪的轻快,一路走街串巷,最后来到了街尾的小院门口。 开门的是一位十来岁的少年,看到老仆带回来的东西,眼睛一亮,唇角不由得就扬了起来。 “忠伯,竟买了这么多?又有肉又有酒?” 老仆呵呵直笑,“太太特意吩咐过的,说是如今遇上了大喜事,正该庆贺庆贺。” 少年挠了挠头,“什么大喜事啊?难道是我姐的亲事有着落了?” 他姐今年十八岁,本是才貌双全的好女子,可恨那王家小子,不过考中了个举人就轻狂起来,觉得他姐配不上那厮了,非说他那个老娘病了有高人看了说是不宜娶属虎的儿媳! 既然都这样了,他们冯家难道还非得巴上去不成? 自然就退了亲了。 只是退亲的时候他姐都已经十七岁了,这可不就耽误了么? 如今他祖母和阿娘两个为了他姐的婚事可是愁得不行,四处托媒,就是想挑一门不错的亲事,只可惜,在他们这白石镇上,也没有什么配得上他姐的好儿郎了。 老仆听了这话愣了下,“那倒不是因为小娘子的婚事。” 因为什么他倒是也知道一点,只是这是可以跟小郎说的吗? 毕竟,老爷带着家人避居在镇上,都已经快十年了,就是怕招来更大的灾祸。 少年还要再问,一名仆妇已经从灶房里出来,看到老仆买回来的东西,已是眉花眼笑地接了过去。 “今日定要教大伙都尝尝俺的手艺!” 老仆忙道,“柴可还够?待我再去劈些来。” 他可不想被小郎问个不休,再说漏了嘴啥的。 少年嘟着嘴,把大门关好,转头去找祖母。 他祖母坐在房中窗下,手中也没闲着,正纺着线。 “祖母,咱们家里究竟是有了什么喜事了?” 老妇人手上微停,却是摸出帕子,擦了擦眼睛。 少年一愣,“祖母?到底怎么啦?” 明明是喜事,为啥先抹眼泪呢? 老妇人叹了口气,“罢了,你如今年纪也不小了,那件事也该告诉你了。” 老妇人把纺车放好,拍了拍床榻,示意孙儿也坐上来。 “十年前,你才不过三四岁,记不得咱们家的事也是有的……” 她正准备打开话匣子,跟孙子说一说自家的旧事,却不料听到院门在外头被拍响了。 祖孙二人对视一眼。 他们家自打从京城搬回老家镇上,就少跟他人来往。 每日也就是老家人忠伯去采买归来,除此外,也不会有人来敲门啊? “我去看看!” 少年跳起来就跑出去。 老妇人担忧地跟在后头。 “请问,这里可是冯先生贵府么?” 少年看着门外的一行数十人,为首的是位俊俏小公子,衣着低调却又掩饰不住的贵气,声音雌雄莫辨,未语先笑,露出嘴角两侧的小酒窝,让人天然地就心生好感。 少年他家十年前从京城搬到这个小镇上,平时哪里见过如这位小公子这般的人物? 不由呐呐答话,“嗯,我,我家是姓冯的……” 跟着少年走出来的老妇人瞧得分明,却是眼中闪过一丝光芒,急忙紧走几步上前去招呼。 “我家的确是姓冯,不知贵客是……” 小公子黑白分明的双眸转向老妇人,越发的谦恭客气,还施了个晚辈礼。 “敢问老夫人可是徐夫人?” “晚辈姓石,是奉了陛下之命,前来探望冯先生的。” 老妇人抓着孙子的手忽然一紧,少年差点被捏得要叫出声来。 但老妇人不愧是见多识广的,虽然遇上这般大事,也还是能稳得住场面。 “老妇人正是姓徐,夫婿是神佑十三年的进士冯谈。贵使快快请进,待老妇人去唤外子。” 冯家孙子的胳膊又是一紧,他这才从呆愣里醒过来,他撒腿就往后跑。 “我,我去唤阿爷!” 不得了了! 出大事了啊! 京里!贵客!居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探望他爷爷的! 他就知道! 他爷爷随随便便地一指点,都能让姓王的那个蠢笨夯货考中举人,肯定是位不世出的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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