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贤儿,你有没有发现不对劲儿?” 云贤犹豫了下,“是账本上的菜价太高了么?” 她们俩自打接了皇祖父分派的活,几乎是每三日就要看一番上书房和宗室子弟院内的卷宗。 大到开支出入,小到子弟吵架,那上头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她可是还记得,那上头记着的每三日买菜的费用,可是需要一百多两来着,一个月下来,总数就是一千二百来两。 买菜的细账上,一个鸡蛋八十个铜钱,一只鸡三两银子,一只羊五十两银子…… 可刚刚她们发现了什么? 一个鸡蛋不过三文钱而已,买的多了还能降到二文半。 一只鸡,还是最肥的大鸡,也才半两银子。 羊不过才五两一只啊! 这账要是一算,一个月的一千二百两银子,怕有一大半都不知道肥了谁的腰包呢! “是啊!没想到这采买的居然这么贪!” “五姨,你说皇祖父发现没有?” 五公主偷偷瞥过去,这会儿父皇身穿着棉绸衣袍,头戴逍遥巾,花白的头发被梳得一丝不苟,面带慈祥,闲庭信步,时不时地还会去摊子上问问价,买上一两样小玩意儿,看上去就是位领着自家子孙出来闲逛的富户老人家。 刚刚她俩在摊子上问鸡蛋和鸡的价钱的时候,父皇可是面色如常,笑容都没带变一下的来着。 “应该,心中有数吧?” 云贤目光闪了闪,不吭声了。 她虽然年纪小,也知道有些话也要分场合。 而且这负责采买的内侍也不知道是宫中谁的人,她俩冒然捅破了这层窗户纸,怕不是要得罪人了啊! 两个人暂时都失了声。 虽然没打算冒然开口,却总还是觉得心里有个事憋着。 不过很快远处传来的鼓乐声把二人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鼓乐的来处是搭在河边的一个棚子。 这棚子入口处用彩绸和鲜花装饰得花红柳绿,两名汉子身着红衣,打扮得很是喜庆,手里拎着个小箩筐,不断招呼着客人。 “水上金童,河中仙女,难得一观,只要十文了啊!” 十文钱,在这个坊市,能买上三个鸡蛋了,因此来来往往的人虽然会好奇地停下来张望几眼,但肯掏钱的十个里头有一两个而已。 看到两位小家伙都看向自己,那小眼神就写满了很想去看的渴望,司静航也就点了头。 同样打扮成普通随从的钱总管赶紧从怀里掏出了一把钱,交了五个人的,又给远远缀在身后的侍卫们使了个眼色。 侍卫们也赶紧掏钱跟着进去。 众人进了棚子,这才发现,原来靠着河岸,高高地支起了几架秋千。 秋千顶上结着花红彩球,金光灿灿,华丽炫彩。 而每一架秋千上都站着人。 这些人都是妙龄少年男女,乍眼看上去,年岁也就比五公主她们小个两三岁,都身穿七彩罗衣,缨络遍身,面上涂脂抹粉,阳光映照下,倒确实十分的亮丽显眼。 这些秋千上的少男少女,随着鼓乐声,一边荡着秋千,一边做着各种花式动作。 而秋千荡起来,最高处至少有十几人那般高,让人看得头晕目眩。 更不用说这些漂亮的少年男女,还要在最高处连翻跟头,或是只用单手单脚勾住秋千绳,做凌空飞舞状。 看客们可不就时而惊呼,时而喝彩,根本舍不得移开眼去。 这就是这个时代的杂耍表演了。 司静航他们这一行人明显就是有钱的主儿,杂耍班的汉子们赶紧给他们找了个好地方,又殷勤地送上板凳,自然也如愿得到了钱总管给的赏钱。 五公主和云贤原本老实坐着,在看到一位银衣少年突然向下一倒,看似跌下秋千实则单脚一勾,整个人便如云中鹞一般地翻身而上,在高空中划出了漂亮的弧线时,两位少女都情不自禁地站了起来,随着人群高声叫好。 司静航倒是没多少反应。 这样的杂耍,在他看来,有些不人道了。 毕竟,这秋千的高度有个十来米,若哪个失了手,就算掉在河里,那也是有危险的。 在星际时代,这种有人身危险的杂技已经被禁止了。 但这个生产力落后的时代,别说普通百姓了,就是王公贵族,他们的娱乐也就是那么些,完全不能跟后世比。 如果把所有有危险的活动都禁了,那怕是不大可行。 司静航思绪纷飞之时,忽然间一道清脆鞭声拉回了他的注意力。 原来是最右边秋千上的小姑娘,在秋千转到高处时,要做一个双手轮转的动作,却是做了几次都没有成功,反而好悬跌到河里,就越发的胆怯,不敢再试了。 而在一边的壮汉,大概是班子里的监工,呼哨一声,手里的鞭子就挥了出去。 他手里的鞭子也有十来米长,要能挥得起来,还能准确地打中高空中活动着的人,显然手上也是有功夫的,但这种功夫倒也着实不值得称赞。 小姑娘被打中了脚底,浑身一抽,再转到最高时,这两手轮转的动作就急忙做了出来,好险没有失手……衣袂飘飘,彩带飞舞,也的确是有些仙子的意思了,也引来了喝彩阵阵。 五公主和云贤对视了一眼,忽然都觉得这精彩的表演,看得有些意兴阑珊了。 那么长的鞭子,打中了脚底板,得多疼啊! 就觉得自己的脚底板,也难受起来了一般。 就在她们俩想要跟皇上开口说离开的时候,原先那位动作婉如游龙的银衣少年忽然将衣襟一扯,无数的纸片就纷纷扬扬地洒落了下来。 围观的近百名观众还只当是班子里搞出来的小花样,纷纷笑呵呵地伸手去抢。 只有在一边监工的壮汉脸色大变。
第20章 绝嗣老头(20) ◎陈年血案。。。◎ “牛姓奸相,祸国殃民!” “害我全家,鱼肉百姓!” “血海深仇,做鬼不忘!” 少年嘶声力竭地喊完这几句,那诡秘阴残的长鞭也呼啸而至。 这次可不是警告地监工催促,而是愤怒惊骇,出招致命的凶狠力道! 少年松开双手,脚下在秋千板上用力一蹬,借力弹跳起来,整个人在高空中鹞子翻身,头上脚下,落入了河水之中,大概是身姿过于挺直,连水花都只有小小的几朵。 “抓住他!” 也不知道是谁高喊了一声,守在岸边的汉子们纷纷跳下水去。 秋千上的少年少女们也顾不上表演,有的发出惊声尖叫,也有的跳下秋千,抱在一起,瑟瑟发抖。 观众们先时被这突然的变故给惊呆了,有那反应愚钝的还往岸边挤过去想看热闹,又去拾那遍地的纸片。 而头脑警觉的,却是悄没吭声地就往外溜。 这里可呆不得了! 再等下去,没准就有麻烦啊! 没听刚刚那少年喊的是什么牛姓奸相吗? 现如今的三相之一,可不正是牛丞相么? 万一今天的事传到牛相耳朵里,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哪里能得罪得起呢? 这些纷乱的人里,可不包括司静航。 钱总管目光闪了闪。 赶紧护到司静航身前,低声道,“老爷,此地太乱,不如早些回去?” 司静航回头扫了眼,见侍卫们都在,便摇了摇头,“派人去兵马司报信!” 钱总管心中一沉,连忙应声,打了个手势将一名内侍唤来,吩咐了几句,那内侍也不敢耽误,如游鱼般就溜出棚外,很快就不见了踪影。 司静航冲着看傻了眼的五公主和云贤招手。 “都到这边来!” 他这次微服私访,只带了两个大的,可把那几个小的给眼馋坏了。 尤其是卫家的三个,虽然不敢如同别家的娇贵小公子来个滚地大招,可那眼巴巴的模样也着实地看着可怜。 幸好司静航这人久经考验,只要他不想,撒娇卖萌在他这儿完全不起作用。 他倒不是偏爱两个大的,而是如果都带上的话,那可就得带八个孩子。 那种场面,光是想想,就够让人头疼了。 也幸好没带那么多孩子,不然遇上现在这般的场面,就算他不想先走,也得顾及着那么多的小家伙。 五公主和云贤听话地凑到了司静航的身边。 刚刚发生的变故,让这两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娇娇女有些惊恐,又有点小激动。 不过看到父皇,看到不再隐藏,明面上护在他们身边的十来位护卫,五公主就觉得安心了。 她偷偷地把刚刚捡到的纸片拿出来看。 云贤见状也凑过来。 司静航也在看手里的纸片。 这种纸,是产自大业朝西北的一种熟纸,质地比较硬,在民间用一般都是染上金红二色,用来做请柬的。 现在这书册大小的纸片上,细细写满了蝇头小字。 写字的人文彩不高,不讲究什么润色起笔,就是把发生的事全都写出来。 然而饶是司静航这种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看了这些事,也忍不住怒火攻心。 写这些事的人名叫余昭义,应该就是那位跳入河中的银衣少年。 余昭义本是京郊人。 他的父亲余成也算是个名人,有一手断玉识玉的好本事。 靠着余父的这手本事,挣得了家财巨万,还收藏了不少来自全朝各地的珍稀宝玉。 本来余父在中年之后,就已经不再做生意,而是在自家田庄里,教养儿女,寄情山水,自得其乐。 谁能料到,突然有一日,不知哪里来的强盗,将余家满门二十余口屠杀殆尽,只留下了一个活口,即余昭义这个最小的儿子,当年不过才四五岁。 而强盗留下一个活口也不是恻隐之心发作,而是见这小儿长相俊俏,卖出去倒也能发笔小财。 于是余昭义就流落到了这个长乐杂耍班子里。 班主给他起了个名字,叫银哥儿,从小训练教习,十年后,终于成了长乐杂耍班的台柱之一。 长乐杂耍班这些年是在好几座大城里游走,哪个地方挣的银子多就多呆段时日,班中许多像余昭义这样的少年男女,都是打小就买来教养,有那机灵聪明运气又不坏的,的确是能学会那些花巧动作,至于学不成不小心摔跌而死的,那也就只能怨自己命不好了。 余昭义成了台柱子,手头上能用的零花钱就多了,而且活动也有些自由。 当年全家被灭时,他年纪虽小,却还能清楚地记得家中的种种。 他苦练技艺,也是心里存着查明真相,为全家报仇的念头。 只可惜近十年过去了,还是没什么头绪。 直到半年前,这个班子来到了京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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