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乌兰综合学校弥漫着一股青春的气息, 精力旺盛的中学男生们在篮球场上恣意地挥洒汗水,女生们三三两两聚于树荫下聊着天,真是美好的一幕。 砰—— 阿兰.斯波痛呼一声, 摸索着从地上捡起被砸落的眼镜,然后转头看过去,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满头是汗地跑了过来, 捡起地上的足球,怯生生地看着她:“斯波女士, 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小姑娘有着一头润泽的黑色短发,因为运动,发丝有些凌乱,但也因此脸蛋红扑扑的, 抱着一颗足球, 表情很是可怜, 阿兰心一软,摆摆手说 :“没事的,继续去玩吧。” 小姑娘鞠了个躬:“谢谢斯波女士。” 然后阿兰就看见小姑娘风一样跑远了, 远远地还能听到她的声音:“哈哈哈, 琳达, 你说的没错, 斯波女士果然不介意, 我们继续!” 阿兰:“……” 这些擅长可爱又可恶的小女生们! 她扶了扶黑框眼镜, 穿过热闹非凡的运动场,在踏入教学楼的那一霎, 阳光和热闹似乎都被隔绝在外,朗朗读书声让人沉静。 这是学校, 一个极动和极静同时存在的地方。 而阿兰是这所学校的校医。 来到校医室,阿兰一眼就看到了在校医室门口徘徊的瘦高男生,她赶紧走上去,喊道:“弗洛那。” 男生闻声转过身来,黑色的渔夫帽和黑色口罩将他的脸遮得严严实实,他的声音很小,“斯波女士。” 阿兰正要说话,一阵柔和的纯音乐在教学楼内响起,这是下课铃声,于是阿兰打开了校医室的门,对男生说:“弗洛那,进来再说吧。” 下课时分,教学楼内一片吵闹,校医室内,满是沉默。 阿兰倒了杯水给面前坐着的高中男生,关切问道:“弗洛那,上次我给你的药有效果吗?” 黑色的帽子先是上下动了动,接着又左右晃了晃,阿兰不解:“具体是怎么回事呢?” 帽子底下、口罩中传出声音:“斯波女士,我用了药之后的确好了一些,但三天之后更加严重了。” 一边说着,弗洛那一边取下了口罩,抬起头,露出了他的脸。 阿兰无声地倒吸了一口气,在她的面前,男生的脸长满了红色的痘痘,一片连着一片,除了眼睛和嘴唇,整张脸几乎没有完好的地方,比起几天前严重得多,她忍不住说道:“怎么会?” 明明这已经是她改良过好几次的药了,为什么还是没有效果,不,应该说为什么会让弗洛那的情况加重? 重新戴上口罩,男生说:“斯波女士,这周妈妈带我去了医院,但医院的医生说他们没有办法,所以我想问你还有其他的办法吗?只要能让我的脸好一点,什么办法都可以!” 面对这男生眼里近乎哀求的希冀,阿兰说不出话来,她还能有什么办法呢?之前给弗洛那的药已经是她所知道的可能有用的最后一种药,除此之外,她再也给不出其他的药了。 阿兰的沉默让男生哀求了起来,“斯波女士,我听说你是从乌兰综合学校大学部医学院毕业的,还是硕士生,在整个乌兰市,就只有乌兰综合学校医学院的水平最高,而你从那里毕业,所以你一定还有其他办法的对不对?我不想毁容,我也不想以后都变成一个满脸痘痘的人,求求你帮帮我,斯波女士!” 男生的哀求,一声声砸在阿兰的心上,可她却没办法伸出援手,阿兰张了张嘴,声音晦涩,“弗洛那,对不起。” 男生眼里的光渐渐消失了,他重新低下了头,缓缓地站了起来,他说:“无论如何,谢谢你,斯波女士,我走了。” 看着男生离开的背影,阿兰忍不住说:“弗洛那,容貌并非一个人的全部,你的人生还很长,看远一点。” 男生停了下来,校医室里响起他嘶哑的声音:“可是……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电视台主持人。” 男生离开了,阿兰颓丧地坐在了椅子上,她问自己,一个容貌有损的人还能成为电视台主持人吗? 看着校医室里寥寥的几样东西,两张单人床、一个放冰袋的冰箱,还有装着几种药品和器材的药柜,阿兰对自己的存在产生了疑问,如果不能帮助学生缓解病痛,那她这个校医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 就只是给受伤的学生处理一下伤口、敷敷冰袋,或者给他们开点止痛药? 如果只是做这些,何必要她一个医学院毕业的学生,从任何地方抓来一个人培训几天时间都能胜任。 可除此之外她又能做些什么呢?在校医室里给身患绝症的学生治疗? 别开玩笑了,先不说身患绝症的人在学生群体中比率低得惊人,即便是有这样的学生,他们为什么不去大医院,却来选择她这样一个几乎什么器材都没有的校医。 从入职的第一天起,阿兰就知道自己选择的这份工作很适合养老,几乎不需要任何的作为,也不需要任何的学习,只要会日复一日地给学生开止痛药,她就能一直干下去。 阿兰以为自己会干得很快乐,干得很轻松,事实上,轻松是真的,但随着时间的推移,她越来越难受,看着一个个上门来求助却只能被拒绝的学生,她怎么可能轻松得起来? 直到如今,阿兰明白了当初比她优秀的师兄为什么不选择这个事少钱多的工作,她也终于明白了师兄对她说的那句话:在这个岗位上,你要忘记自己的身份。 ——一个医学院学生的身份,一个医生的身份。 看着窗外运动场的学生们,阿兰由衷的觉得医生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残忍的职业,患者带着希望而来,他们却要亲手斩断这样的希望。 而他们看着一个个患者饱受病痛折磨、濒临崩溃,却又无能为力的时候,又何尝不是备受煎熬。 所以医生也必然是这个世界上心最硬的人,只她还做不到,至少现在她做不到对学生的病痛视若无睹。 阿兰拿起了通讯器,给自己曾经的导师打去了电话,她的导师是皮肤科方面的专家,治疗过无数濒临死亡的患者。 “老师,我是阿兰.斯波,五年前我是你的研究生。” “阿兰,我记得你,有什么事吗?” “老师,我现在在乌兰综合学校当校医,我遇到了一个学生,他的脸上长满了红色的痘痘——” 电话那头的老者打断了他的话:“青春痘?” 阿兰:“是的,老师。” 电话那头:“你打这通电话的目的是什么?” 阿兰抿唇:“老师,我想知道有没有什么能治愈青春痘的方法?” “没有。”电话那头的声音没有丝毫的犹豫,“不过是小小的青春痘,青春期过去就会自行痊愈,没有治疗的必要。” “可是老师,”阿兰急切道,“这个孩子的青春痘非常严重,如果不及时治疗,即便后期能够自行痊愈,也会对他的脸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的!” 电话那头只问了一个问题:“会死人吗?” 阿兰哑口无言,顿了好几秒才吐出两个字:“不会。” “阿兰,我记得你,说实话,你在医学上还算有些天赋,但你当初最大的问题就是找错了方向,总游离在主流之外,在这里我必须再告诉你一次——我们要把有限的医学资源全部投注在最严重的疾病上,因此,其他任何的不会致人死亡的疾病并不值得我们过多的关注。” “你现在是学校的校医,这很好,做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对学校和社会最好的贡献。” “好了,我有一台手术,再见。” 电话挂断,阿兰瘫坐在椅子上久久没有动弹,她想难道真的是她错了吗? 叩叩叩—— 阿兰回过神,看向门口,一个穿着蓝色工装制服的年轻男人抱着一个纸箱站在门口,“斯波女士,这个月的药品到了。” 阿兰上前接过纸箱,“谢谢。” 年轻男人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不用谢,斯波女士,多亏了上次你给我推荐的药,我妻子用了之后脸好多了!” “不用谢。”把纸箱放在桌子上,阿兰从年轻男人手中接过记录本,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这时候年轻男人看着药柜里的药,有些惊奇道:“斯波女士,上个月的止痛药怎么还剩这么多呀?难道学校放了一次长假吗?” “没有吧,我儿子在幼儿部读书,没听说放了什么假啊。” 这时候阿兰把记录本递给他,年轻男人立刻把这点小疑惑抛在了脑后,高高兴兴地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阿兰来到了药柜前,看着药柜里剩下的五盒止痛药,她拧起了眉,确实很奇怪,校医室的止痛药从来没有剩得这么多过,学校更没有放长假,所以这中间发生了什么? 来到桌子前,阿兰打开了上锁的抽屉,从里面取出了药品记录本,上面记录着每月每日校医室接待的学生,以及售卖使用的药品和器材。 她先是看了上上个月的记录,对比着再看上个月的记录,看了几行之后,阿兰就发现了问题,上上个月,乃至前面好几个月,每月都来校医室购买过止痛药的部分女生在上个月没有购买记录。 这些缺少的记录都集中在上月的下半个月,而这些女生购买止痛药的目的都是——缓解生理期腹痛。
第24章 乌兰综合学校高中部, 某一班级中,几个女生聚在一起小声的谈论着什么,一个男生看得很好奇, 凑过去问:“你们在说什么?” 在他凑过去的瞬间,几个女生同时闭嘴, 其中一个女生说:“关你什么事?一边去。” 男生摸摸鼻子, 灰溜溜地离开了,回到座位, 他的同桌,同样是一个男生,好奇的问:“你听到了吗?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感觉这几天班上好些女生都在议论着什么,似乎是什么很不一般的事情。” 被驱赶的男生摇摇头,“我一过去, 她们就赶我走, 什么都没听到。” 他的同桌感叹, “真是奇怪啊,还不让我们听到,真想知道她们究竟在说些什么啊?” 几个女生在说些什么呢? 她们把声音压得很低, 确保在嘈杂的课间教室中不会被其他人, 尤其是那些男生的听到。 一个女生问:“玛丽, 你说的是真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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