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句话说就是,故里祁知道此去可能一定会死。 但他还是愿意为萧怀舟去做一回诱饵。 “他疯了,你也跟着他发疯吗?”萧怀舟上前想要抢夺顾亭安手中的缰绳。 不能让故里祁死,不是因为同心蛊的原因。 只是因为他不想要故里祁死。 故里祁若是真的中了埋伏,临死之前一定会挖出心头血,解开同心蛊。 到时候这茫茫人世就唯余他一人,守着孤坟荒冢了。 “天下为重,他的选择我尊重他,兵法本该如此,这才是该有的抉择。”顾亭安丝毫没有觉得这件事有错。 可坐在他身后的萧怀舟却红了眼。 一字一句道:“所以你才会有所取舍,因为天下为重,最终没有选择带兵来帮我。” 这每一句话,都带着无比的悲凉之意。 顾亭安怔在那儿。 他不明白萧怀舟在说些什么,可他忽然脑海里闪过一些画面。 一些萧怀舟独自一人在王都城门口孤军奋战的画面。 顾亭安记忆中一片混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他好像见过这个画面,为什么他好像曾经眼睁睁的看着萧怀舟去死? 是因为大势已去,所以他没有帮萧怀舟? 是因为天下为重,所以他选择放弃一个对自己无比信任的人。 趁着顾亭安这一阵失神的功夫,萧怀舟一把夺过缰绳,将顾亭安从马上一脚踹了下去。 然后狠狠一鞭子扬在马腹上,绝尘而去。 现在还来得及。 故里祁还没有受很重的伤,也许贴上神行符匆忙赶去还有机会。 被踹下马的顾亭安在地上连续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来,要不是精锐的铠甲帮他挡住了大部分冲击,他这会儿怕是要好几处骨折。 给他浑浑噩噩的不知想起了什么,只是一个劲儿捂着脑袋蹲在地上,脸上表情痛苦不堪。 满脑子都是那句。 他为什么没有去救萧怀舟。 萧怀舟俯下身子尽量让马的速度保持,一手在兜里摸神行符。 但还没等他摸到神行符,他身下的战马忽然一声嘶鸣停住了脚步。 强大的惯性几乎要将他瞬间甩出去,幸好萧怀舟另一只手紧紧握着缰绳。 萧怀舟此时已经到了皇宫之外,路过苍梧大道,一路飞驰来到了王都城门口。 确实如顾亭安所说的,顾亭安已经将太子和父皇带了出来,梁木生也紧随旁边一直照顾着父皇。 战马所停之处,是太子张开双手拦在了战马前面。 “怀舟别去,我们出不去了。” “什么意思?”萧怀舟勒了一下缰绳,跳下马。 他们周围只有三千顾亭安的精兵,将他们四个人团团护在其中。 而三千精兵之外,分明没有看见人,却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压迫感。 “外面围满了士兵,但是那些士兵好像疯了。” 太子言简意赅解释。 萧怀舟慢慢靠近城门口,透过城门的缝隙往外看。 果然能看见外面黑压压的黑甲军各个手持武器,面带黑色面具。 冷漠肃穆站在那儿,长枪指着城门口。 似乎是不愿意放任何一个人出来。 “这些都是顾亭安的黑甲军,怎么会忽然反水?” 太子万分疑惑。 明明刚才顾亭安跟他们说,只要出了王都城就安全了。 王都城外有数十万精兵,无坚不摧。 “他们每个人都红着眼睛,应该是中了邪术。” 梁木生言简意赅的解释一下。 双目微红是入魔的征兆,而这些人明显不是入魔,而是被人为操控的。 能同时操控数十万精兵供他驱使的人。 只有一个人。 “长屿老祖。” 萧怀舟下了定论。 长屿老祖是想要把他们困死在这个城中,不让一兵一卒去救故里祁吗? 这也不对劲啊。 若是故里祁临死之前来得及解开同心蛊,长屿老祖即使是杀了故里祁也没有任何的作用。 除非…… 萧怀舟直到这一刻才察觉这些疯子的可怕之处。 除非长屿老祖再也不想等了,他要兵分两路,一网打尽。 故里祁那头要死,萧怀舟这边也必须被困死在王都城中。 萧怀舟现在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一旦出了王都城,他就难逃长屿老祖的魔爪,因为长屿老祖的法术无法攻击到王都城内。 而若不离开王都城,背后有萧长翊虎视眈眈。 鬼知道萧长翊从长屿老祖那你到底拿了多少血符咒,白云雀已经身殒,再无人可挡那些血符。 萧怀舟几乎陷入了绝境。 就在他左右两难的时候,顾亭安匆匆从皇宫连滚带爬的赶过来。 刚才被萧怀舟一提醒,他忽然想起了好多事情。 想起了他曾经为了自己的安危抛弃萧怀舟,虽然说没有投靠萧长翊,但最终也没有去救萧怀舟。 也许那一刻他是私心,也许那一刻他是恨意。 可终归到底他与萧怀舟青梅竹马。 顾家军的事情并不是萧怀舟所为。 他不该对萧怀舟见死不救。 那是他欠萧怀舟的。 “让我冲出去,他们都是我的顾家军,他们若是受了邪术控制失去心智,只要拿我的血祭他们,或可恢复心智。” 顾亭安赶过来的时候气喘吁吁。 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却无比凝重。 他是真的存了死意的。 上一世欠了萧怀舟,这一世就将这条命还给他。 梁木生和太子目光交接,却都没有说话。 这是目前唯一可以解决的办法。 顾亭安说的没有错。 以主帅的死,唤起十万精兵的神志。 唯有这样他们才能逃出生天。 萧怀舟站在城门口,从忙缝中吹来的烈烈罡风带着黑甲军冷冽的味道,无一不让人血脉膨胀。 萧怀舟也做不了决定。 若被围困在王都城内的只有他一人,他自然不在乎自己的生死。 可太子还在这里,父皇还在这里。 这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太子死去。 顾亭安忽然释然一笑,慢悠悠的走到城门口。 记忆中的红衣将军,依旧是纵马肆意的轻狂模样。 与此同时,城门外面黑甲军也已经开始破开城门进攻。 一声一声如雷鸣入耳,仿佛天塌地陷。 年久失修的城门并没有能够经得起几下撞击,只不过一刻钟之后就轰然坍塌。 烟尘落下后,黑甲军们迎来了一道红衣铠甲的身影。 那道身影不卑不亢站于万军之前,哪怕一言不发,也自有统御万军的气势。 顾亭安回眸一笑,“走了,萧四,可别太想我。” 依旧如少年模样。 萧怀舟欲言又止,终究是没有踏出那一步。 忽然有一个瞬间他明白了,为何当初顾亭安并没有来救他。 人总会有取舍,就像当时顾亭安舍弃了他,而选择的保全顾家军。 就像现在他选择舍弃顾亭安,去保全太子哥哥。 每一个人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未必是错的,都未必值得恨。 他没有选择你,一定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情。 而有些人终其一生,都不一定可以遇到一个会坚定站在你这一侧,永远选择你的那个。 萧怀舟抬眼看向天际。 谢春山,他也没有选择他吧。 顾亭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城门口,眼见就要被黑甲军吞噬。 忽然一道剑光自天际落下,排山倒海的剑意瞬间席卷了整个王都,剑光所过之处,一路摧枯拉朽,势如破竹。 一下子便将黑甲军逼退数十米。 萧怀舟一眼认出是谢春山的剑。 谢春山回来了? 刚刚还准备英勇赴死的顾亭安也被这道剑气逼退了好几步,一下子踉跄跌回萧怀舟身侧。 刚才想要去死的勇气被骤然逼退,顾亭安只觉得好像捡回了一条命,回过神来的时候背后已是冷汗层层,湿透了盔甲下的一整片衣袍。 “谢春山?他是谢春山还是……长屿老祖?” 顾亭安不敢确定。 毕竟夺舍这种东西,说不清道不明的。 “谢春山。” 萧怀舟很肯定。 站在黑甲军阵前的那人身影太过于熟悉,周身上下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气质,萧怀舟不会认错。 “回去,去对付萧长翊。” 谢春山只说了一句,然后抛过来一枚符咒。 便拔剑头也不回的往黑甲军阵前走过去。 “他不会要一个人干翻我的十万精兵吧!”顾亭安惊呼,“不是!谢春山!黑甲军不能死啊,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若黑甲军没了,相当于一国领袖没有兵权,那是彻彻底底的不可能登基了。 而且他十万将士呀。 如果是谢春山出手的话,怕是一个活口都不会有。 顾亭安瞬间心痛的无法呼吸。 只有萧怀舟面色凝重,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放心,他一个都不会杀。” 谢春山绝不会动手。 可萧怀舟一颗心无端端的坠入谷底,他忽然很害怕谢春山不动手。 他接过谢春山抛过来的符咒展开一看,那符咒正是克制萧长翊身上血符的东西。 有这枚符咒,萧长翊无论如何也会失败。 梁木生是个清醒的:“快去解决萧长翊,他那个疯子留在皇宫,若是杀尽了宫里三万宫人,怕是王都也将不复存在了。” 更重要的话梁木生没有说,但他很明白谢春山的意思。 王都城皇宫之下还压着一个巨大的上古阵法,萧长翊那个疯子身负血符,在已知胜利无望的情况之下,不知道会不会做一些疯狂的事。 他们现在必须去阻止萧长翊。 “走啊!”梁木生几乎声嘶力竭。 萧怀舟一步三回头,看向正站在城门口的谢春山。 虽然他知道以谢春山的能力扛住十万黑甲军不在话下。 可是他就是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害怕。 害怕到连握着弓弩的手指都在颤抖。 萧怀舟被梁木生半拖半拽着往皇宫走,最后一眼回望,他却好像看见了初遇谢春山的画面。 道长白衣狼狈,却不失矜贵。 “道长,道长,你叫什么名字总可以告诉我吧?” 道长双眼微阖,神色冷漠。 “谢春山。” 萧怀舟无端端想起了一句诗。 “谢尽春山终难留。” 他是谢春山啊。
第54章 终究是一道深深的朱红色宫门隔开了萧怀舟看向谢春山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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