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男子又叹了一口气:“我寻到他的时候,他全身发紫,呼吸微弱,浑身冷得可怕。我带着他到山下的镇里找了三个大夫,全都说……无药可救……” 虽然那黑衣男子的语气很平静,可赵扬却觉得那声音不亚于他听到雪崩压顶时的声音,压在心头坠得喘不过气。 黑衣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抚上红衣男子紧蹙的眉心:“他冻得太厉害了……我实在没办法了,只能带他回来……” “怎么会这样……”谢逢喃喃道。 “是我,”黑衣男子握紧了腰侧长剑,“是我不该和他分头行动的……” 之前赵扬和谢逢为了节省树枝,每次都是只烧几根,就篝火那附近比较暖和。此刻为了焐热师叔,黑衣男子吩咐谢逢将火生得再旺一些。 谢逢的师父来了,赵扬原也有些局促,此刻见树枝剩的不多了,便借口说去帮忙捡树枝,溜出洞去。 两只小兽见生人进来,本来都缩在洞角,白虎见他出洞,立刻也窜了出去陪他,狐狸观察了一阵,觉得两个生人似乎无害,便跳上高岩窝在上面睡觉。 赵扬和白虎拾掇干柴回来时,洞内已经燃起了篝火。 有谢逢师父极强的气场镇场,两人两小兽都特别规矩。 夜里,原本谢逢都会睡在他旁边,但如今对方师父回来了,谢逢就过去和他师父、师叔一起睡了。 赵扬和白虎挤在一起,好在白虎十分软糯,枕着的头感正好,洞内又十分暖和,他这一觉睡得极为香甜。 第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晴天,一大早,温柔的光线便撒入洞内,几人简单洗漱,吃过早饭,赵扬便起身告辞。 谢逢师父站在洞口,十分好心地为他指路:“去落云山庄,只需顺着此处山谷一直往前,约走半日便可到达。” 赵扬十分乖巧地点头:“多谢前辈指路。” 谢逢师父泰然笑道:“少侠太客气了,如若不是逢儿他师叔伤重未醒,我们也得早日回去,否则还可送少侠归程。” 赵扬赶紧摆手道:“前辈您太客气了,若让我爹知道我还要让前辈送我回去,定是要笑话死我了。如今我五日未归,想必我爹也很着急,肯定在到处寻我。我也得赶紧回去,就此告辞啦。” 谢逢师父点点头,扭头召唤谢逢:“逢儿,你送一下赵少侠。” 谢逢刚才一直沉默地站在师父身后,只望着赵扬一直没有说话,听到师父吩咐,才迟疑着往前迈了一步。 赵扬和谢逢并肩朝山谷走去。 呼啸的北风吹动他们的发带,袍角亦随风翻飞。 一步一个雪印,两人沉默无言地行至谷前,谢逢率先停下了脚步,赵扬往前走了几步,也立住了。 这是前几日被崩落的雪深埋的谷地,天地苍茫一色,老树枯枝也俱被流雪折断掩埋。 一切从灰蒙蒙渐渐变得明亮,初升的日光一点一点地染红天边的流云,点亮幽深的山谷。 谢逢师父还在洞内照顾师叔,在等谢逢回去。 赵扬握紧手心的玉佩,深吸一口气,回身高擎着玉佩笑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谢兄,我们后会有期。” 谢逢点点头,嘴唇颤了颤,却终归没出声。 赵扬挥了挥手,转身,大踏步向前走去。 太过伤感的分别,还是不要回头的好。 他走了约几十步,料想对方也该回去了,刚想回头看一眼,身后晨风却送来了对方的呼喊声:“后—会—有—期。” 拖长的声音很是洪亮,重重地敲击在他心上。 赵扬抬起紧握玉佩的右手,示意他听到了,他没回头,脚步却轻快得要飞起来。 “好的,后会有期,一起——仗剑江湖。”他笑着在心里说。 狐狸和白虎也跟了出来,见两人分别,狐狸歪着头蹭了蹭白虎的脖子,萧萧的北风刮得两只莫名伤感。 眼见着白色裘皮大氅的身影踩着雪印越去越远,白虎抬头看看谢逢,又望望对面的身影,一条前腿抬起又落下,“呜呜”吼着举棋不定。 这时对面山头后面突然冒出一只火红的狐狸,“嗷嗷”地叫了两声。原本还在蹭白虎的狐狸立马竖起了脑袋,撒开四腿,朝远处那只跑去。 连道别都没就跑了。 白虎转过头对着狐狸“嗷呜”一声,甚是不舍。 狐狸停下脚步扭头看它,只停留了片刻,就又转身朝同伴奔去。 一阵卷着旋儿的风刮过,在天地间扬起一片纷飞的雪雾。 两人两兽,就此分手告别。 谢逢一直等到赵扬的身影消失不见,才收回目光,转身回洞。 * 赵扬躺在床上,握着手中的玉佩,心中五味杂陈。 虽说是原主的记忆,可这么一帧帧看过来,却真切得像是自己也体验过,给他一种这就是他自己记忆的错觉。 这玉佩——赵扬摩挲着玉佩表面——谢逢送给赵铭之的时候,压根就没说这是枚定情玉佩啊! 可是为什么,魔教里所有的人都认为这是定情玉佩?! 会不会,这个情——其实指的是友情? 指的是相约仗剑走江湖的友情? 他兀自觉得好笑,武林盟主和魔教教主相约仗剑江湖? 啊,这是什么神展开的剧情…… 赵扬抱住头,在床上打滚。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反正仗剑江湖也是他自小的愿望。 可如此的话,他的美娇娘怎么办? 那能不能三个人结伴走江湖?实在不行的话,能带上游戏机一起走江湖也可以啊! 毕竟他是直男,总得有个妹子,不管是二次元的,还是三次元的! 等等,赵扬恍惚中又回想起——最后那赵扬和谢逢分别的场景,他怎么觉得有点眼熟呢,好似曾在哪里看见过。 让他想想…… 天!石室里猊毫珍藏的那幅画,画的其实是赵铭之和谢逢? 那就是说,猊毫就是那只白虎了? 怪不得他和猊毫之间会有初始好感度,怪不得那家伙会说——你终于来了。 原来是把他认成了原主赵铭之。 “你……也睡不着?”一道清冷的声音越过屏风传入他耳中。 赵扬打滚骤止:“嗯……可能有点认床。” 玉佩被压在手心底下,硌得他有点疼。 当日崖底谢逢清冷的声音仿似又响在耳畔:“此玉想必是定情信物,还望少侠小心保管。” 哎,管他什么情,谢逢这些话都是对原主赵铭之说的,他在这里纠结个什么劲? 【我实在受不了了。】命格酱的抓狂声在他鼓膜轰鸣,【你见过哪家的定情信物定的是友情?】 【……】 【请贵方万勿再自欺欺人。】 【……】 【不得不说,贵方在翻阅原著时,在某些运动剧情和四角恋情上关注逗留时长过久,忽略了些基本设定。】 【什么?我反对,全书80%的内容都是这些,不带你这样冤枉人的……】 【谢逢自小被师父言传身教,耳濡目染,早已将定情之人确认为男性。他师父也曾教导过他,所谓侠侣,即是朝夕相对,共闯江湖之人。】 【……,哪有人这么教育小孩的!都教歪了啊喂!啊不是,我是说这段内容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他师父在书里压根就没出场好吗!你倒是告诉我书里哪里写了!】 【序和楔子中间的人物介绍里,写的很详细,足足写了十页,详细介绍了每个人物哦。】 【我[哔—]你妈,谁会在看正文前看那玩意啊!】 赵扬抓着手里的玉佩,被命格酱怼得有气没处发。 他怎么会知道谢逢从小就被师父给教歪了! 还有,哪家的结伴仗剑江湖结的是侠侣啊喂! 最重要的是,他记忆里的赵扬,根本想都没有想过竟然这样就算是定情了啊! 他再看向那枚玉佩,不由心头烦躁,无意识间叨出了声:“这玉佩……” “承君一诺,必守一生。”隔着屏风传来的谢逢的语气极重、极坚定,简直在他心头上又来了一下重击! 第66章 做塌床铺 赵扬顺了口气,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咳,这玉太贵重……要不,我还是还给你吧。” 还承君一诺必守一生,踏马的,他又不是原主,凭什么给原主背锅! 对面半晌没有回话,阙静的夜里,只有断断续续的粗重喘息声显得分外清晰。 糟糕,肯定是谢逢伤心了,他又有点不忍:“算了,我留下吧……” 就这么还回去,倒显得是坐实了是赵铭之把谢逢抛弃了!他也不能为原主背这个始乱终弃的锅! 可是…… “要不,还是还给你吧。” 就算是背锅,他也不能把自己给搭进去啊! 再怎么说他现在用的还是赵铭之的身体,他还想用这具身体找媳妇啊! 他在这里天人交战,那边谢逢似乎已经理好了情绪,毫不留情地将他的话冷冷打断:“你留下吧,不用还我。你放心,我不会强扭瓜的……这也不是什么值钱玩意,你随便收着就好。” 屏风后的木床传来沉重的吱嘎声,就寝者显然在拿床泄愤。 “……” 这极强的怨念是怎么回事? 是在反讽他当初说的话吗? 赵扬讪讪把头缩进了被窝,不敢再吭一声,谢逢这显然已经是怒了,他可还没胆子大到在老虎头上蹦跶。 虽说如此,他却是紧紧地把玉佩握在了手心里。 被窝里,赵扬没忍住,又去骂骂咧咧命格酱。 【你把武功给我没问题,但你直接把原主的记忆塞给我,不太好吧!】 【哪里不太好了?那不原本就是你的记忆么。】 【……,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原主的回忆,我不过是穿书来的吗?】 所以为什么要帮原主背负这些乱七八糟的情债啊啊啊! 命格酱一声咳声打断:【咳,贵方既然已进入此间世界,不如将此间世界作为贵方的真实世界?毕竟,你在原先世界的所有信息都已被抹去了,连骨灰都不剩了。】 【……】真是谢谢你了再次提醒…… 【你听说过庄周梦蝶的故事吧?是庄周变成了蝴蝶,还是蝴蝶变成了庄周?】 【……】 【你看,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原本就是“赵铭之”呢?只是因为某些……操作失误……咳,才在不该死的时候死了,去了别的世界逛了一圈,而现在回来只是修正之前的错误?】 【……,你—在—说—什—么?】赵扬咬牙低吼。 【啊哈哈……我知道你可能接受不了。但我真的也只是一个可怜、孤苦、无依的操作执行者。操作的解释权在命格桑的手里,冤有头债有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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