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停下脚步,赵扬正疑惑怎么会有这么个古代“劳斯莱斯”蹲在荒郊野外,却没想到叶先圻偏偏这时候醒了。 此人原本被杜胥一路背着,颠得十分舒服,此时几人骤停,便不满地哼唧出声:“马建国,怎么停了?” 马建国? 赵扬扶额,杜胥全身僵了。 叶先圻终于揉开了眼,待看清身下是何人,唰地蹦了下来,从怀里摸出把折扇狂扇着降温。 恰好此时那马车镶着金丝线的车帘一掀,从里面跨出两人,竟是祝昭雨和阿云。 阿云看见赵扬,欣喜万分地飞跃下车,奔至他面前,拉着他的袖子,嘴一瘪:“少爷,你受伤了?” 祝昭雨大跨步上前,不动声色地把阿云搂了回去,对谢逢笑道:“教主,属下实在不放心交给别人接应,还是我亲自来稳妥。考虑到多半会有伤员,我还专门安排了马车。”说罢颇有深意地望向赵扬。 什么意思?是内涵他是伤员吗? 赵扬拍拍叶先圻的背:“我替叶兄谢谢祝堂主了。” 叶先圻:“……” 不过,驾着辆“劳斯莱斯”来接他们,这祝昭雨是嫌不够高调醒目还是担心没有马贼打劫他们? 赵扬叹道:“祝堂主,你是从哪弄来的这马车?这得多少银子啊?” 祝昭雨搂着阿云昂首轻笑:“不多不少,也就五千两吧。是用阿云嫁妆买的,方便我们出门游山玩水用。” “嫁妆?!”赵扬瞪着一脸羞涩的阿云,转头朝祝昭雨咆哮:“你给我把钱吐回来!” 叶先圻一把架住他:“你家钱多,冷静!”却又在谢逢如极地冰雪冰冷的眼神中撒开了手。 从刚才几人对话中,叶先圻也听明白了大半,想来刚才是杜胥救了自己,便朝杜胥友好点头道:“多谢这位……兄台。”再上前对祝昭雨笑道:“多谢这位祝堂主。” “你谢他?!”赵扬怒瞪叶先圻,此人竟不跟他统一战线? “行了,”叶先圻小声提醒:“你还要坐他的马车……” “他的马车?”赵扬眉头一拧,“那可是用阿云的嫁妆钱买的!” “呃……你有没有听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来,你给我上车。”说罢拽着赵扬就要登马车,却不想被祝堂主一把折扇拦住。 “等等,你是叶先圻对吧?” “正是。”叶先圻正了衣襟,将自己的折扇也掏出,做好同对方寒暄的准备。 祝昭雨视线在叶先圻的扇面上顿了一下,又瞥了眼自己光秃秃的水墨云雨扇,咳了一声才又直视叶先圻:“听闻你嫌弃过我家阿云不洗澡,还说他脑子缺根筋?” 叶先圻:“……” 阿云慌忙蹦过来,拦在祝昭雨面前羞愤道:“这么多人,你说这个干嘛啊……” 赵扬见叶先圻还是一脸茫然,忍不住一旁低声提醒:“醉春楼、醉春楼……” 叶先圻终于回想起来,“奥——”了一声。 “叶兄请吧。”祝昭雨微笑道。 从那狐狸般的笑容里,赵扬觉出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由于曲长老还要留下来继续监视薛家,便没有同众人一道离去。 杜胥跳到前面去驾马,赵扬担心叶先圻,同他一起上了马车,其余几人则紧随其后坐进了马车内。 五千银两的马车内部比叶先圻的那驾要宽敞了好几倍,四个角也都挂着绸幔,阿云和祝昭雨坐在了左侧,祝昭雨舒服地把头靠在阿云的肩上,一副小鸟依人的模样。 叶先圻和赵扬坐在马车右侧,谢逢一个人坐在马车正后方,眯着眼瞥了眼祝堂主,又眯着眼瞥了眼赵扬,便闭目养神去了。 赵扬看着祝昭雨那一副没骨头的样子……有点羡慕。 杜胥还在前方吹着冷风吆喝着驾马,说起来和马建国也没差。 “祝堂主,杜胥和你都是堂主吧,这待遇差别怎么这么大?”赵扬没忍住,还是问出了口。 谢逢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祝昭雨连眼皮都没抬:“因为他主管后勤。” 赵扬:“……” 叶先圻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抽出玉笛,刚拿在手上转了一圈,就见谢逢一拂袖,把赵扬捞了过去,安放在了自己那边。 “当心被他的笛子打到。”谢逢小心地叮嘱。 叶先圻:“?” 他专业玩笛十余载,第一次被人质疑玩笛的水平。好歹也是魔教教主,这么蹩脚的借口也说得出口?真是见色不要脸。 赵扬正襟危坐,郑重地“嗯!”了一声,将身子绷得笔直。 叶先圻看看谢逢,又看看赵扬,托起了掉了的下巴:“你在他面前真是听话啊……” 作者有话要说: 第62章 同住一间 “我正想问你,”赵扬蓦地看向叶先圻:“你后来去哪里了?为什么我没看见你?你又是怎么昏迷的?” 他疯狂截断叶先圻的话。 听话你妹啊!他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有本事不听话你看看你最后是怎么死的! “说起这个啊,”,叶先圻玉笛一转,荡漾起一脸欢欣笑容:“当时我制止了你下水救人,那幻化出的蝴蝶就又出现在我的眼前,扑扇着翅膀指引我跟随它。我一路跟过去,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他一脸期待望向赵扬,后者面无表情地回看他。 “你简直想象不到,我看到了一片好~大~的湿地。里面长着高大的护门草,还有白白嫩嫩的三白草,还有无心草、鹿活草和那香气迷人心醉的千步草,甚至,连珍奇无比的治蛊草也有……” 叶先圻玉笛一挥:“看得我那叫一个心花怒放啊。这些都是解毒治病的奇药,我在洮山那山头里采一辈子都没有眼前这么多啊。我轻轻地握住了治蛊草那颤颤的细枝,心中的快乐只能用一首歌来形容。” 赵扬扭头看向谢逢:“教主,你是怎么知道我们被困在薛家别院的?” 谢逢:“……” 叶先圻仍兀自陶醉:“歌我今天就不唱了。但那里面不光有各种药草,还有许多奇花,你们能想象吗,像甘谷水、金灯花、夜舒荷……这些平时根本见不到的珍花都有!哎,只恨我不能摘几朵带回来……” 赵扬不解地继续说道:“可我明明除了叶先圻,没跟任何人说啊……” 车内空气突然凝固,连车帘都识趣地停止摆动,只能听见马车车辙的辘辘声。 祝昭雨耳朵已然竖起。 谢逢干咳了一声。 车门帘蓦地被人掀起,杜胥探了半个脑袋入内,纠结地扫了一圈,结结巴巴道:“是我……猜出来的。” 赵扬:“……” 叶先圻:“你们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杜胥:“我在听。” 马车颠颠簸簸赶了一日,考虑到赵扬身上的伤还未愈,太阳一落山,几个人便找了家客栈打尖住店。 客栈柜台前,掌柜正在分配客房。 赵扬刚想拉上阿云一起住一间,就被祝昭雨狠狠剜了一眼,只好作罢了。 看来只能找叶先圻了。赵扬勾起第二串钥匙,刚想拉上叶先圻上楼,杜胥突然蹦出来截胡:“叶公子受了伤,教主嘱咐我好生看顾。” “没事,我来看顾,一样的。” “万万不可!赵……公子,我是教主的下属,怎可僭越与教主同住一间?你就让我照顾叶公子吧。” 叶先圻:“……,我其实可以自己照顾自……” “那你也可以同我一间啊。”赵扬殷殷看向杜胥。 杜胥眼睛瞪大,慌忙摆手:“不不,赵公子,你打呼,磨牙还梦游,我同你睡不惯。” ??你和我一起睡过吗你这样诽谤我?! 叶先圻狐疑看向他:“真的?那我还是和这位兄台一间好了。” 赵扬:“……” 眼见两人上楼,赵扬深吸几口气,回头尽量淡定地对一直钉在原地、如雪松般挺直的谢逢说:“教主,我睡觉有这么多陋习,要不,我还是单独住一间吧。”说罢勉强挤出个讨好的笑。 谢逢清冷的眸子只瞥了他一眼便迅速划开去:“我没问题……可是……我银两不够。” 我信你个鬼啊。 “阿云!”赵扬高声一吼。 阿云从楼上啪嗒啪嗒跑下来:“少爷,您喊我什么事?” “给钱。”赵扬手一伸。 “钱?少爷……”阿云面露难色。 祝堂主迈步出列,一摇折扇,微微一笑:“我们家我管钱。” 赵扬:“……” “等等,你这折扇是什么意思?”赵扬指着祝昭雨折扇上墨迹还未干的四个大字——“翻云覆雨”。 祝昭雨将脑袋一歪,视线在四个字上滚了一圈,颇为自得:“这是我从叶兄那获得的启发,刚刚跟店家要了笔墨,新提的几个字。怎么样?这可是寄托了我的宏图大志,手掌乾坤,翻手为云覆手雨。”说罢装模作样扇了一扇。 赵扬:“……” 祝昭雨欠揍地笑:“赵公子是想到哪去了?不要紧,你尽管大胆去想,不用同我客气。” 赵扬黑着一张脸:“不敢想,我只想要钱。” 祝昭雨折扇猛地一摇:“我说了,没有。就算有钱,我也要养我家阿云!” 阿云红着脸:“我有嫁妆,不用你养。” 赵扬:“……” 祝昭雨搂过阿云,抱拳道:“告辞!” 两人便连体婴儿般顺着台阶而上了。 没有选择的赵扬只好同谢逢同住一间。 客房里有两张床榻,一左一右用屏风隔开,颇似现代的标准间。 赵扬松了口气,拣了张靠窗的床把自己扔了进去,整个人摆成大字型瘫在床上。 店小二敲门问道:“客官,需要抬一桶热水给您沐浴吗?” 赵扬刚想点头,但想到屏风对面的谢逢,又犹豫了…… 他内心挣扎三秒钟:“不需要,谢谢。” “好嘞。”店小二回了话,便关上门,听脚步声噔噔噔远去了。 一时间万籁俱静,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也不是没有和谢逢同睡过一室,他原本也不想这么矫情,可是确实时过境迁,心境完全不一样了啊啊啊! 他翻了个身趴在床上,听到“咚”的一闷声响,原来是玉佩从脖间掉出,闷声砸在了床上。 雕着三棵青竹的玉佩在微弱的烛光下闪耀着莹润的光泽,他摩挲着玉佩,那玉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摸上去很是舒适熨帖。 他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关于这枚玉佩的一切,他全都记起来了。 在看到谢逢从天而降来救他的那一瞬间,记忆便如开了闸的池水一般汹涌挤进他的脑海中。 那是他十五岁时的一个冬日,不,不是他,是“赵铭之”,只是那时“赵铭之”还没有字,只有名叫赵扬,与他同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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