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薛姝今天逛园子本来就累着了,坐不多久便面露倦意,薛陆氏一看,干脆便带着兄妹俩回家了,反正两日后宫宴,他们就又能见着了。 镇北侯一家虽然不舍,但是也不忍心看薛姝强打精神坐在那,只好眼巴巴地将母女三人送上了马车,又眼巴巴地看马车远去。 薛姝实在是累得不行,半路就睡着了,到家时,已经叫都叫不起来,最后还是薛琛手脚轻柔地将她抱了出来,送回了月桂小筑。 第二日一早,薛姝在自己的房间中醒来,怔愣了片刻,这才翻身起床,唤来了青玉。 “姑娘,张妈妈把中秋宫宴要穿的衣裳送来了,姑娘可要看看?”青玉走进屋里,只把床帐归置好,没急着给她梳妆,“淳娘子亲手所制的衣裳啊,奴婢还没见过呢!打开看看吧姑娘——” 薛姝点点头,青玉便连忙转身出去,叫人把箱子搬进来。 一口雕着桂花图案的红木箱子,上头还贴着绮罗坊的封条。 绮罗坊是京城第一衣坊,有数百位技艺精湛的绣娘,其中有一位淳娘子最是厉害,经她手做出来的衣裳,甚至能跟宫里的绣娘媲美。 但是淳娘子脾气古怪,为人又清高,不太愿意费神给京中的贵女们做衣裳。 也不知道薛陆氏使了什么法子才请动了她。 青玉上前撕开封条,小心翼翼地将衣裳从箱子里拿出来,又挂到衣架上去,生怕自己手脚重一点,便毁了这套衣裳。 这套衣裳共有三件,一件是鹅黄色的立领斜襟广袖长衫,两边袖口处绣着数枝桂花,针脚细密,图案并不花哨,却也能见绣娘的功力之深厚。 还有一件青绿色的马面裙,裙子上的刺绣可比长衫复杂多了,绣了一圈玉兔拜月的图样,玉兔个个活灵活现,离近了看,甚至连玉兔身上的毛发都根根可见。 第三件则是一件褙子,颜色跟那枝头熟透了的柿子一般。与长衫一样,上头只绣了些桂花的纹样,简单而灵动。 “真不愧是淳娘子的手艺啊……”青玉一时间看呆了,不自觉的就想伸手摸摸那些精致至极的刺绣,然而手刚碰到衣裳,便如同被蛰了一般猛地缩了回来。 青玉将那作乱的右手紧攒成拳,心里暗骂自己僭越,有些不安地转过头,见薛姝正眼带笑意地看着她,便知道自家主子没将此事放在心上,这才松了口气,站在原地傻笑了两声。 薛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别哈哈了,赶紧把衣裳收起来,你姑娘可要饿死了。” 昨晚上那一盏山楂汁着实顶用,她今早几乎是被饿醒的。 “是!”青玉说着,再次打起十二分的小心,将衣裳收回箱子里,这才又恢复了往日利落的模样,脚步轻快地出了卧房,不一会儿就拎着两个食盒回来了。 用过了早饭,薛姝挪了个窝,到廊下的贵妃榻上躺着了。 薛姝看着院中那棵桂花树,又出了神。 前世的宫宴,她穿的也是这件淳娘子亲手所制的衣裳,又盛装打扮,在宫宴上出尽了风头。 只是那时候,她以为薛陆氏的意思是叫她去吸引住盛故的目光,把握好这段姻缘。 现在看来,她那时候的想法恐怕是错的。 估计薛陆氏从一开始就没把昌盛侯府的姻缘放在心上,托淳娘子为她制衣,为的是在宫宴上相看别的人家,可惜前世的自己太过蠢笨,会错了意。 薛姝心里发愁,长叹了一口气。 她前世所托非人,险些把自己的命都赔进去,从此留下了心结。 如今,她不管遇见哪个男子,都觉得是个不可托付的,只想离所有男子都远远的,多看一眼都不愿意,更别说是坐在一起相看一场了。 薛姝又叹了口气,只觉得后日宫宴之上,恐怕少不了麻烦。 罢了,眼下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好在这次中秋宫宴上没有楚楚,她也不必担心自己会突然没脑子,到时候,自然会有应对之策的。 —— 两日的时间犹如流水一样,眨眼就过去了。 到了宫宴这日,虽然薛姝已经吩咐了许多遍“不必太过张扬”,青玉却跟听不见似的,天才刚蒙蒙亮就把她从被窝里拉了出来,又叫上两三个手巧的女使,为她沐浴更衣,净面上妆,丝毫都不含糊。 薛姝只好闭着眼睛,如提线木偶一般,随她们摆弄。 过了一个多时辰,青玉才松了口气,然后笑盈盈地将菱花镜递到了薛姝手里:“姑娘!你看呀!多好看!” 薛姝接过菱花镜扫了一眼。 镜中女子轻施粉黛,淡扫蛾眉,妆容并不浓重,却更显得灵气逼人,正适合她这花一般的年纪。 然而,薛姝对自己这张脸是很难觉得惊艳的,她只淡淡地点了点头,便将菱花镜递回到青玉手里,催促她赶紧给自己换衣裳。 青玉撅了噘嘴,叫屋里其他女使都退下,这才又如昨日那般,小心翼翼地将衣裳从名贵的红木箱子里取出,一件一件地为薛姝穿上。 薛姝本就生得削肩细腰,再穿上这么一套衣裳,更显得人身姿修长,气度不凡。 等给薛姝换好了衣裳,青玉已然移不开眼睛了。 恰好这时,薛陆氏推了门进来,一看薛姝的打扮,顿时就笑弯了眼睛:“不错不错,今日我儿定能大放异彩,艳压群芳!” 薛姝面上笑着,心里却苦涩不已。 她是一点都不想出什么鬼风头啊。 薛陆氏并不知道她心中所思,绕着她转了好几圈,嘴里不住的赞叹,直到张妈妈来催,才说起正事:“我得提前进宫去,你今日入宫后要格外注意礼仪规矩,千万不要让人在这细枝末节处拿住什么把柄。” 薛陆氏与皇后娘娘向来交好,每到了宫里要举办宫宴的时候,便总要提前进宫,帮皇后处理一些琐碎的小事。 “是,母亲,女儿都知道。”薛姝点头道。 薛陆氏还是不放心,一连嘱咐了好几句才舍得离开,离开前,还赏了不少银子给青玉以及其他几个给薛姝梳妆的女使,一时间欢笑满屋,薛姝也被这样的气氛感染,暂时收起了心中的忐忑。
第10章 秦湘 如今的皇帝是个极爱热闹的性子,逢年过节的都要在宫里摆宴席,邀皇亲国戚以及所有四品以上的官员携家眷同乐。 这次数多了,规矩自然也就松散了些,并不强制要求官眷们几时进宫,只要在晚宴前到齐便是了。 因此,年长些的夫人们大多是午前进宫,围在一起说说话,走走人情,而年轻的姑娘们会晚一些,大多等到午后才会结伴陆续往宫里去。 常与薛姝结伴出入的姑娘,是吏部尚书家的嫡幼女,名为秦湘。 这位姑娘也是个妙人,父亲是吏部尚书,母亲出身,她自小在那文雅之地长大,本来是温温柔柔的,可前些年不知怎的,从家里阁楼上摔了下来,醒来后性情大变,脾气烈得很,也转了性子,不再爱研读诗书,反而迷上了拳脚功夫。 尚书夫人爱女如命,又怜惜她刚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对她自然无有不依,要什么给什么。 秦湘倒也争气,短短几年还真学了点东西出来,像模像样的。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秦湘便时不时地就爱来缠着她,有时候在她院子里显摆显摆拳脚,有时候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书。总之这么多年下来,二人相处得还挺融洽,日子久了,自然就越发亲密无间起来。 一想到秦湘,薛姝嘴角便勾起一抹笑意。 这实在是个很活泼的女子,跟薛姝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朝气蓬勃,心思纯净,又自由无拘束,实在是叫人羡慕。 说谁谁来,她正想着秦湘,便见着外头出现一抹红色的身影,正蹦蹦跳跳地过来。 “秦姑娘来了!”青玉眼睛一亮,忙推开了窗户,冲着秦湘挥了挥手,“秦姑娘!快进来看看我家姑娘呀!仙女下凡哦!可好看啦!” 薛姝无奈地摇了摇头,道:“你这规矩还真是得重新学学才是。” 青玉身子一僵,连忙规规矩矩地站好了,有些无措地看着薛姝,生怕她真把自己送去重新学规矩。 恰好秦湘跑进来,听见了这句话,当下便不开心地皱了皱眉:“学什么规矩呀?我就受不了人家对我那么恭敬,把我当祖宗似的供着,青玉这丫头我喜欢得很!你若是不想要,我可就带走了啊?” “美得你。”薛姝轻笑一声,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调笑道,“你这是去参加宫宴还是去骑马?尚书夫人定然是被你气得不轻。” 只见秦湘身着一袭不见绣花的红色衣裙,袖口和腰部都做了收紧,裙子也只到膝盖处,露出里面的长裤长靴,利落极了。 一头乌发更是只用了一根红色绸带束在脑后,发间编进了金丝,瞧着张扬又灵动。 秦湘长着一张文气的脸,穿衣打扮的风格却与那张脸相去甚远,分明是两种截然不同气质,在她身上却奇异的融合了。 然而这身打扮好看归好看,却不是出席宴会该有的打扮。 秦湘眼珠一转,飞快转移了话题:“我看着时间也差不多了,咱们赶紧走吧!” 瞧她这样子,薛姝便知道自己猜对了,目光落在她空落落的身后,无奈道:“你啊,出门总是不知道带个女使,就知道使唤我家青玉,还不知道多给一份工钱。” 身后,青玉也连连点头。 “那你把青玉给我,我不就有女使啦?”秦湘上前挽住她的手臂,又侧头对着青玉眨了眨眼,“小青玉,跟我走吧?保你吃香喝辣,怎么样?” 青玉顿时鼓起了腮帮子,道:“我才不会离开我家姑娘呢!” 她家姑娘是世上最好的人!她才不会离开呢! “臭丫头!”秦湘作势就要打人,没想到青玉丝毫不怕她,连躲都不躲,她这拳头就僵在半空,落下不是,收回也不是,十分尴尬。 “好了好了,赶紧走了。”最后,薛姝憋着笑扯了扯秦湘的袖子,秦湘哼了一声,便顺着薛姝出了门。 有秦湘在的地方,那是少不了热闹的,再加上还有青玉这么个爱说话的,一路上更是热闹。 薛姝只觉得脑袋疼。 三人并肩到了门口,还隔着一段距离,便瞧见了一高一矮两道身影。 高的那个是薛琛,今日他身穿一袭青衣,神仪明秀,朗目疏眉,往那一站便叫人移不开眼睛。 矮的那个身着一袭粉色轻纱百蝶穿花裙,发间带着各色珠饰,打扮得格外隆重,花仙子似的。 此时,花仙子正围着薛琛又跑又跳,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对兄妹感情甚好。 那是薛家庶女,薛瑶。 薛姝和秦湘二人走到门口,秦湘率先摆了摆手,打了声招呼:“薛家哥哥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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