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只是犯了个大家都会犯的错 虽然宫宴之上出了这么一桩事,但是宴席还是要继续办下去的——这般好的月色,万万不可因这些糟心的俗事而辜负。 于是众人又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三五结伴地在御花园各处游玩起来。 表面上看起来,与往年并无不同,但是细心听去,便能听到众人所言皆是今日之事。 在外游历多年的逍遥郡王突然回京,还带回来一个仙子般的姑娘,更离谱的是,这姑娘只不过吟了两句诗,逍遥郡王便要皇帝赏下县主之封。而一向文雅娴静的薛姝,却一改往日闺秀做派,公然与之呛声…… 匪夷所思之处实在太多,众人都不知道该从何处聊起。 薛琛实在是害怕自家妹妹再口出什么狂言,把那位好不容易回京的郡王往死里招惹,于是干脆就带在身边,一道去了湖边凉亭。 景行已经在凉亭里等着了,面前的棋局已经摆好,见薛琛带着俩姑娘过来,他也并不觉得意外:“来了。” 薛琛点点头,在景行对面坐下,执起白子。 想了想,薛琛又转头看向薛姝,道:“你就在此安安生生坐着,莫要乱跑。” 薛姝撇了撇嘴,目光环视四周,道:“哥哥,这儿连个茶水果子都没有,我怎么坐得住啊。” “我带了!”秦湘一笑,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壶酒并几块点心来,一股脑全塞进薛姝手里,“尽管吃喝!喝完了我再去给你拿!” 薛姝捧着手里温热的糕点怔了神,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薛琛的眼神又能杀人了。 他把这妹妹带过来,就是不想让她再喝酒,可这位秦姑娘倒好,还随身带着? 真是他妹妹的好姐妹啊! 见状,景行也摇了摇头,想了想,终是开口劝道:“喝酒伤身,薛姑娘又是姑娘家,更应该少喝一些才是。” “但不喝酒会伤心呀。”喝不到酒,她就日日夜夜抓心挠肝,可不是伤心吗。 但是这话落在旁人耳中,便是另一番意思了。 谁都知道,前几日昌盛侯府去左相府退亲的事情,想来这姑娘到底是被伤了心了。 思及此,薛琛和景行对视一眼,再也说不出话来。 若是喝酒就能缓解心中悲痛,喝一些也无妨。 但是秦湘知道,薛姝说的伤心不是这意思。 不过呢,她也懒得去给那俩男子指点迷津,且先叫薛姝喝个痛快再说吧。 于是一方凉亭中,两位女子凭栏而坐,一个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湖水,时不时拎起酒壶豪饮一口,一个就靠在一边,看着亭中男子对弈。 当然,秦湘不爱棋,看的也不是棋。 瞧瞧这两位公子,一温润公子,一郎艳独绝,在这皎皎月色下,何其养眼啊。 而那正在对弈的二位公子则是集中心神,不曾理会外界的任何一丝风吹草动,只专注于棋盘上的激烈厮杀。 远远看去,真是美得很一幅画儿似的。 今日,薛姝和秦湘可谓是大出风头,一个领的头,一个截的尾,二人是一通乱棍,把逍遥郡王的打算打没了。 这会儿众人自由活动,便有不少目光在寻找二人。 这副画,自然也就落入了许多人眼中。 仙童玉女,恍若仙境,自然无人去打搅。 然而,这么多人中,也总有几个是不识趣的。 就譬如刚回京的逍遥郡王,带着他的救命恩人,大摇大摆地进了亭中。 因着是宫宴,同辈之间是不必行礼的,因此薛琛和景行只冲着逍遥郡王点头示意,便接着下棋了。 至于薛姝和秦湘,直接就连个眼神都没给。 “我与薛姑娘初见,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姑娘你,要当着众人的面折辱于我?”楚楚一进来,目光便只落在了那醉酒的美人身上,迫切想找她要个说法。 “说句实话,也叫折辱?”薛姝似乎是快睡着了,声音有些迷迷糊糊的。 楚楚皱了皱眉,脊背挺得笔直,头也微抬着,依然保持着高高在上的姿态,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姝。 她正要说话,薛姝却突然撑着栏杆,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子,朝她走去。 薛姝比楚楚高了半头。 在这么直接的高低差前,纵然楚楚不愿,也只能抬眼正视着她。 逍遥郡王生怕薛姝直接动手,顿时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紧盯着她。 “我说楚姑娘是农女出身,可有说错?”薛姝略歪着头看她,语气郑重。 “……不曾。”事实如此。 “我说你那两句诗不配县主之位,你觉得呢?” 楚楚不言。 她也觉得凭两句诗得不来县主之位,但她不能说出口啊。 “我说郡王想要报恩,便不该攀扯旁人,你说呢?”薛姝醉眼迷蒙,脚下也站不稳,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她便身子一晃。 楚楚自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她不说话,薛姝也不想逼问她什么,只慢悠悠地抬手,在她肩头轻拍两下:“这么说来,你是怨我三言两语地就断了你的县主之位?原来你知道那两句诗不配,却还真的心存妄想啊?” 说罢,她慢悠悠地转过身,重新走回去坐下,合上眼睛不再看她。 懒得搭理这种不知轻重的人。 楚楚有些难堪地咬了咬下唇。 她心里那点不为人知的念头,竟被这人当着面说出来了。 任谁莫名其妙便能得个县主之位不心动? 她也不过是……心动了一下而已。 目光在亭内环视一周,触及那两个还在一心对弈的男子身上时,便猛地顿住了。 “楚楚?”逍遥郡王见她神色不对,便以为她是伤心了,连忙柔声呼唤。 楚楚这才回了神,略有些不好意思地冲他笑了笑,随即又看向薛姝,道:“薛姑娘,纵然你说的是实话,可你的话也实在难听——罢了,我不与你计较了。” “多谢楚姑娘大度。”薛姝唇角含笑,眼睛却是连睁都懒得睁,十分敷衍。 “你不要太过分了!”逍遥郡王终于忍无可忍,大声喝道。 “你想干嘛!”秦湘早就受够了,吼得比逍遥郡王还大声,顿时吸引了大片目光,吓得薛琛和景行也都双双抬了头,“两句诗就想要县主的名头,亏你想得出来!驳了你是应该的!再说了,人家正主都不计较了,你跳出来吠什么吠啊!” 她可不把这什么郡王放在眼里! “你——”逍遥郡王何时受过这等折辱,还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的,顿时觉得面上挂不住,但是论吵架,他还真不是人家对手,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狠话,“你给本郡王等着!” 说罢,逍遥郡王转身就走,楚楚又看了一眼那棋桌前的两位公子,最后咬着唇跟着逍遥郡王走了。 “我赢了。”闹剧落幕,二人也终于决出了胜负,薛琛如释重负地将手中的棋子扔回棋蒌,“景行,你心不定啊。”
第15章 着魔 景行叹了口气,扬手将黑子扔进棋篓里。 太难了。 薛琛的棋路复杂多变,实在难测。 薛琛这才注意到一旁已经睡着了的薛姝,不由得挑了挑眉:“这丫头怎么睡得这么快。” 前脚刚把人家气走,后脚就能睡得这么安稳,真是…… 好在这会儿帝后都离了席,有不少人也已经离开,薛琛便干脆背起自己这个不叫人省心的妹妹,带着她离开了。 毕竟晚来风凉,薛姝这身子骨可禁不起折腾。 薛姝都走了,秦湘是不敢跟景行独处的,依依不舍地看了景行一眼,便紧跟着薛姝身边走了。 至于景行,则是皱着眉,看着桌上黑白纵横的棋局陷入了沉思。 —— 待薛姝再次醒来时,外头天色已经大亮。 她没有像往日一般起身,而是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目光呆滞地看着前头,也不知究竟落在了何处。 原来哪怕重来一世,她也还是逃不掉沦为她人垫脚石的命运吗? 其实她有心理准备,但是一切准备,都被昨日那股熟悉的失控的感觉击破了。 就像是怕狗的人,在没见到狗的时候,是不会害怕的,但是当那狗突然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一准崩溃。 当然,她不怕狗,她怕楚楚。 昨夜只是个开头,楚楚已经注意到了她,而且显然,对她印象不好,那接下来,她便会如同前世一样,被人一脚一脚地踩进泥里去。 那些真心疼爱她的人,最后依然不会有好下场,要么凄苦一生,要么全家老小舍去荣华,世代扎根在北地的风沙中。 那些伤她害她的人,反而能一生顺遂,最后君临天下,加官进爵,高枕无忧。 凭什么—— 凭什么楚楚要母仪天下,就非得踩着她上去? 她纵然没有父亲的宠爱,可她有母亲,还有哥哥,还有舅舅一家对她真心实意的爱护! 这一切,不是为了给楚楚当垫脚石的! 青玉正在门外守着,她一向贪睡,早上哪怕起了,也总爱靠在门口打打瞌睡。 今日,她像往常一样,刚打了个哈欠,砸吧两下嘴,突然听见屋里传来一声落锁的声音,紧接着便是一阵重物落地的巨响,吓得她条件反射地就要推开门闯进去:“姑娘——你怎么啦!” “别进来!”屋里,薛姝声音嘶哑,紧接着,又是一阵瓷器碎裂的声音。 青玉何时见过这样大的动静,门又被锁上了,她急得直跺脚,最后抹着眼泪,冲去了听竹苑。 好在月桂小筑与听竹苑挨的极近,青玉跑得又快,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薛琛回来了。 此时,屋里已经没了动静。 但就是这死一般的寂静,直接把青玉吓得崩溃大哭,她一边哭着,一边拿身体去撞那扇被紧紧锁住的门。 然而终是徒劳。 好在薛琛是有些功夫的,上去两脚就把门踹开了,青玉率先扑进屋内,踩着那满地的碎瓷片子,连滚带爬地到了薛姝跟前。 屋里已经是一片狼藉,瓷器摆件被砸了个干干净净,名贵的纱帐也被崩落的碎瓷片子划得破破烂烂,满屋子连个下脚的地方都没了。 薛姝靠着墙坐在地上,眼神涣散,一副失了魂的样子,身上那一袭雪白中衣被染上了点点血迹,宛如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青玉捧着她的手哭个不停,一声声唤着“姑娘”,但薛姝却半点反应也无。 薛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现在应该赶紧带着薛姝离开这屋子。 这满地的碎瓷片子,若是薛姝一个想不开,他真是救都救不回来。 “别哭了,青玉,”薛琛说着,走到薛姝身边蹲下身子,将其打横抱了起来,“把府医叫去听竹苑,小心些,别让夫人知道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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