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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明煦仰起头眯着眼睛。 他对于仙师可有可无，仙也好，人也好，在他眼中并无区别。 众人口中的仙师是一男一女两人，两人看上去大约都二十岁出头的模样，穿着通体雪白的衣衫，脚踩飞剑，飘飘然落在五行城专门给天蕴派招收门派弟子所搭建的台子上。 “果然年年来的仙师都不一样。”乐明煦听见站在他身后不远处的刘兄得意非常地自言自语，“我定 与今年的仙师有缘分才是。” “而且看那女仙师貌美如花，定然善解人意，我求求她，应当能入仙门。”刘兄摩拳擦掌，仿佛自己已经是仙门一员了。 乐明煦摇摇头，与周围或是紧张又或是期待的人不同，他十分冷静，目光淡然地望着台子上的两位仙师。 那个女仙师将手搭在额头上四下里张望，在看见乐明煦时动作顿了顿，推了推身边的男仙师，轻声道：“诶，快看，那个人是不是就是小师叔所说的人。” 她还记得临行前小师叔特意在山门前等他们，让他们帮忙照顾一人，女仙师好奇地询问那人的样貌年龄与姓名。 小师叔思索许久，摇了摇头：“我只知道如今他大约是十多岁的少年，其余就不清楚了。” 女仙师还郁闷，这样要如何找人，小师叔只说：“你见到他便知道了。” 什么样的人能看一眼就知道呢，女仙师怎么也想不通，直到见到乐明煦他便知道他应当就是小师叔所说的那个人了。 在周围所有人看着他们眼中全是狂热时，只有他镇定的不像是这个年纪的孩子。 女仙师若有所思，他这点倒是与小师叔很相似。 修真界向来强者为尊，从来没有什么生来就身份高贵低贱一说，强的人便受人尊敬。 小师叔入门不过十年时间，修炼速度却已经是他们所有人拍马都不及的了，哪怕早他一百年入门的女仙师也不敢对他不尊重，自然也就对乐明煦上心了起来。 之后测试灵根时，她不时地往乐明煦方向望来，她也不用控制自己在意的程度，毕竟仙师看中的人，凡人是不敢做什么的。 女仙师的注视，乐明煦有所察觉，但并未在意。 相反的是刘兄觉得女仙师是在看他，一直和身边人不停地说着自己如何如何有仙缘，现在已经入了女仙师的眼云云。 旁人有不认识他的，不知道他不过是个为了成仙已经有些疯魔的人，信以为真，说话间便带了讨好。 乐明煦摇摇头，远离了刘兄一些。 刘兄注意到了乐明煦，那天馄饨摊上的少年说完那句话起身就走了，没再看刘兄一眼。 这样的少年在五行城是很多的，都是为了成仙而来，这些时日刘兄目之所及几乎都是这样的人，然而他却记得乐明煦。 大概是因为他的气质与外貌怎样看都不像是个普通人，刘兄对他印象很是深刻，见他远离自己，以为他对自己不以为然，忍不住走了过去。 “哎，你小子，怎么，嫉妒我？”刘兄得意地说，“可惜女仙师就是看上我了，而不是你，你就算嫉妒也没用，等到一百年后，我还活得好好的，你却已经只能当一捧黄土。” 乐明煦淡漠地看着他。 作为十七岁的少年，他性格理应该离冷漠有些远，但多年颠沛流离的生活带来的影响不可磨灭。 一个孩子在外闯荡，遇见的恶人恶语不在少数，如果不够冷漠，很容易被伤害。 他的冷漠让刘兄心里很不是滋味，他嘲笑般地说道：“你这小子，不知世事冷暖，你现在若是求求我，到时候我进仙门也好带你一同进去，进了仙门，就是做个端茶送水的奴仆，也比在这凡世间当个官老爷自在。” 乐明煦实在不想理会他，往旁边又站了几步，刘兄不依不饶，还要说些什么，却被女仙师喝止：“那边在做什么，还不赶紧来测灵根。” 刘兄表情一变，讨好地快步上前走到台子上，将手放在正中央的透明晶石上。 这是仙师们测灵根的法宝，仙师怎么称呼它凡人们不知道，凡人们称呼它为登天石，通过了它的检测，就能一步登天。 刘兄眼巴巴地盯着登天石，然而许久石头都没有动静，他讨好地看了一眼女仙师，然而女仙师公事公办冷着脸说：“没有灵根，下一个。” 刘兄上前两步：“仙师大人，是不是哪里出了错，您看……” “下去，下一个过来。”女仙师毫不留情地一挥袖，刘兄跌跌撞撞退后几步，跌下台子。 “到你了。”女仙师指了指乐明煦。 乐明煦走上台子，将手放在石头上。 在所有人的注视当中，石头发生了变化，它从内部逐渐涌出像是雾气一样的深灰色，翻滚搅动，仿佛里面有什么雷霆之势。 女仙师愣在原地，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又去看登天石，又揉揉眼睛，最后推了推另一边的另一个仙师：“我有没有看错。” “不，你没有看错，的确是的。” 女仙师惊讶不已，放缓语气对着乐明煦说：“你把手放下，再放上来试一次。” 女仙师的和颜悦色落在旁人眼中，所有人都知道，今年不管旁人如何，这个少年是窥得仙缘，有机会登上仙途了。 乐明煦依言照做。 女仙师惊叹：“难怪小师叔让我看顾，原来如此，天才认识的都是天才啊……小师叔是从未有过的天雷根，他要求我照顾的是也是传说中才会有的混沌灵根……你通过了，五天后到这里来，与我一同入天蕴派。”
第344章 登天道（四） 乐明煦点头，在众人复杂的目光里坦然走下台子，走出人群。 周围的人下意识给他让开一条道路，目送着他远去。 他们不懂女仙师说的灵根什么东西到底什么意思，却也知道这个少年的灵根绝对不俗。 “要是我也有这样的灵根就好了。” “他能有，为什么我就没有……” “我只求能有杂灵根也行，起码可以当个勤杂。” 人们窃窃私语着，只有刘兄还维持着跌坐在地上的姿势，远远地看着乐明煦离开。 “不可能，分明是我，有仙缘的分明是我，对对对，本来是我的，一定是我的，肯定是这小子用了什么邪术偷走了我的仙缘，难怪他对我态度阴阳怪气，原来如此……” 走远的乐明煦并不知道刘兄所想，他一直在思考女仙师的话，女仙师口中的小师叔究竟是谁，会是他认识的那个人吗？ 原来他竟然已经成为一个门派的师叔，看来很厉害吧，也不知道自己的灵根与他相比如何，有没有丢他的脸。 乐明煦回到自己居住的客栈，晚上是掌柜的就带着店小二来了，不仅返还了房钱，还让他这几天继续免费吃住在这里。 “您以后也是仙师了，别忘了提拔提拔小的就行，您在这里住过，小的也算是沾了仙缘。”掌柜说笑着把菜一样一样亲自端来。 乐明煦也不好拒绝他，点点头，算是承了他的这份情，掌柜的眉开眼笑离开了。 夜渐渐深了，月光逐渐爬上半空，乐明煦躺在床上，并没有什么睡意。 这么多年下来，失眠对他来说是常态，他总觉得有哪里很奇怪，就好像是他与这个世界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隔阂一样。 但周围发生的一切印在他脑海中，却又说明着真实。 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本身就挺奇怪，有时候他会觉得活着的意义是什么，有时候彻夜难眠，却又不知道自己该思考一些什么东西。 但他知道很重要的一点，像是深深刻在骨子里一样，那就是救他的那个好心人，是他需要不停去靠近的人。 夜色越来越深，笼罩着大地，乐明煦不知道自己想了些什么，很多思绪都乱七八糟地飞走，他开始有些迷迷糊糊，难得的有了一丁点睡意。 眼皮逐渐开始合拢，呼吸变得平稳舒缓。 夜的宁静终于也在这间屋子里铺展开来。 房门被人轻轻推动，有人踮着脚尖轻手轻脚偷偷摸摸地走了进来，黑夜遮掩住了他的面庞，只有依稀一个不甚清晰的身形。 他手里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当他抬起手时，那东西在月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客栈房间的窗户突然被猛地打开，一阵风吹了进来，窗扇与墙壁碰撞的声音不仅惊动了浅眠的乐明煦，那拿着匕首的人也被吓了一跳，没有抓牢的匕首“啪”地掉在了地上。 乐明煦坐直身体，月光从打开的窗户投射了进来，照在那个试图夜袭伤害他的人身上，正是之前自称很有仙缘，对他嫉恨不已的刘兄。 “看来也不用问你在做什么了。”乐明煦十分冷静，也顾不得穿鞋子，翻身下床就去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 但刘兄反应很快，他距离匕首更近，立即弯腰把匕首重新握在手中：“既然你醒了，那就让你死的明明白白，让你抢夺我的仙缘，让你被女仙师另眼相看，这些都是我的！我的！我的！” 他有些癫狂，握着匕首疯狂地往乐明煦刺去。 然而匕首在碰到乐明煦之前，在空气中撞上了什么，发出摩擦的响声，好像乐明煦周身多了一层透明的罩子一样。 刘兄退后一步，看了看乐明煦又看了看手里的匕首，不敢相信地再次把匕首刺出。 匕首依然停顿在半空中。 刘兄瞪大眼睛，不顾一切地拼命胡乱刺着，然而匕首的利刃伤害不到乐明煦，连他衣角都没触碰到分毫。 再下一次匕首刺过去时，匕首被一个人捏在了手中。 锋利的刀刃在他手里犹如一片不知何处飘来的叶片，被他轻松写意地捏住。 他微微用力，匕首碎成了碎片掉落在地面上。 “我已经警告过你了。”来人一袭白衣，衣服上什么花纹也没有，分明是极容易沾染尘埃的颜色，却一丁点灰色也看不见。 “仙……仙师……”刘兄手一软，只余下把柄的匕首“咣当”掉在地上。 站在他面前的人并非白天时那两个测试灵根的仙师，而是一个十分俊美的少年，刘兄当年也曾上过学，会作几首酸诗，却也想不出词来形容他的面貌，尤其是那双眼睛，最写意的山水画也点不出那份深邃。 刘兄跌坐在地上：“饶了我，饶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不对，是他抢走了我的仙缘，我才是神仙哈哈哈，我才是神仙！” 刘兄在这番惊吓之下，本就不甚清晰的脑袋彻底疯了。 来人伸出手一抓，刘兄头一歪昏迷过去，趴在地上。 等到那人转过身来，乐明煦就知道自己没有猜错，果然是曾经对他有过救命之恩的那个好心人。 “好久不见。”好心人微微扬起唇角，对着乐明煦点点头，“思来想去，还是自己亲自来接你更好，初见你时就有感觉，那不会是我们的最后一面，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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