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拎出去一个都能独挑大梁。曾经还有个老总戏言:哪怕江家随便挑出一个投生到他妻子肚子里,那都是给他们祖坟冒青烟了。 由此可见,沈清时作为江家继承人以及那群青年才俊领头人,那张嘴着实是天下第一能说会道,就普普通通一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就变了个味道,特别悦耳特别动听。 沈清时接着给他使了个眼色。 周寂疆一眼就看透沈清时眼里暴风雨似的欲望,这是想与他单独相处。 他抿唇,还是看向江听潮,犹豫片刻,却是江听潮朝他招了招手,主动道。 “没事,今日你也知道了很多真相,也需要时间消化——你先走吧。” 他也是聪明人,退一步,都给彼此一个体面,不过,他额外补充道:“这段时间发生太多事情,你也许会对我产生一些疑问,例如我在你那些小世界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等过几天我不用待在这儿祭祖了,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或者,我来找你。”江听潮在车外站着,额头覆着薄汗,他明明也是养尊处优,此刻整个人都快被晒化了却还笑着,“我还是想再事情尘埃落定之时,再争取一把,我想要同你在一起。” 江听潮从来热烈喜欢他,这份喜欢,向来是打直球。这总是让周寂疆想起简·奥斯汀《傲慢与偏见》里那句“用最激动的语言把我最热烈的感情向你倾诉”。 江听潮现在也倾诉了,不过他克制良好,没太露骨。 然而在人家男朋友面前求爱,这本身就够得罪人了。 奈何江听潮并非明知故犯,他对周寄疆与沈清时关系一无所知,稀里糊涂以为自己还有机会,自身情绪又汹涌,以至于连江家嫡系大少爷坐在车内是什么脸色,他都没管。 沈清时也就接受了对方这份“无意识挑衅”,睁着浓黑如夜一双凤眼,嘴角向上抬起着。 周寂疆及时挡住两者即将相撞目光,堪堪阻止这场星球爆炸。 江听潮盯着他侧身护住沈清时动作,后知后觉看向他的眼,周周以前那双眼睛就像是春日野外那抹浅碧,现如今经过沉淀,鲜烈的浓碧显现出来,震撼人心。 这是恢复记忆的周周,是从末日尸山血海里硬生生爬出来的周寂疆。 似有闷棍忽然一下子打入江听潮脑袋,滤清了梦,让他瞬时惊醒。 以前那些小世界周寄疆或许还会心软将他留在身侧就那样过上一辈子,这次绝无可能了。 末日里,周寄疆两脚踏在血泊中,面临生死绝境,他也未曾动摇过信念。后来很多小世界他被迫接受“变态改造”也依旧不曾理会过流言蜚语,坚持走自己的夜路。 周寄疆太“固执”,论起坚持,世上一个人也改变不了他,也毁不掉他那份信念。所以,江听潮想,周寄疆认为他们没戏了,那就是一点儿也没回旋余地。 “听潮……”周寄疆叫他名字。 江听潮僵直了后背。 “我其实知道你是谁。”周寂疆顿了下,继续说,“可我有男朋友了,我们不可能,对不起。” 他太直白了,原本沈清时双腿交叠松散靠在后座,黑色瞳孔盯着江听潮,眼神犀利,闻言,沈清时略微侧目,颇为意外。 周寄疆办事一向心慈面软。这样的人,遇见痴心人,更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沈清时虽是不满周寂疆被人觊觎,但心下其实也窃喜他找到了一个足够优秀的人。 他心下微叹,那些人他处理掉也就罢了。 却没想到周寂疆足够果决,不拖不欠,直接划清界限,拒绝了求爱者,也将“男朋友”这三个字当做定心丸直接给了他。 他也感觉……周周似乎在他不在的时候又成长了很多。 周周身上那层若有若无模糊雾气完全散了,逐渐露出了坚硬内里,而这内里并不惹人失落,而是更坚定更果敢。 主神公司与江家企业交往不深,沈清时不知道他们在主神公司经历了什么,只是觉得周寂疆合该就是如此,微露锋芒,如泰戈尔《飞鸟集》里那“黎明中一个积雪的孤峰”。 身后眼神—— 周寂疆似有所觉,分神瞥了身侧人一眼。 沈大少爷便又朝他笑,眼里波涛猖獗,分明的写着人欲与兽性。 这家伙青天白日想什么,无庸赘述。 周寂疆第一次为自己那么了解沈清时而感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微妙憋闷。 不过还好,金钱和优雅的风度造就了绅士,沈大少爷这样的豪门贵胄在人前向来披着矜贵人皮,很快波平浪静,沉稳而不古板,极其善解人意道。 “周周,以后见倒不如今日把话挑明了,若是有不方便我听的事情,你们可以单独说。” 他通世故又善社交,宽厚和严格掌握得恰如其分 ,很快从容顶上男朋友头衔,体面给了周寂疆单独处理时间,只是私心多补了一句,附带微笑,“我没关系的。” 周寂疆盯着沈清时皮囊上精致虚假微笑:“……” 他伸手想把那表情揉皱了,只是想起车外还有人杵着,只能克制下来,道:“别瞎想,没什么事儿。” 沈清时可以展露出大方让他单独去跟别的男人说话,只是周寂疆心中却得有数。要想得到别人的热烈之爱,自己也应该热烈地去爱人。 抛弃男朋友,单独跟求爱者聊,算什么事啊? 周寂疆还是留下来,只不过下车,就站着跟江听潮平视,保持着沈清时一探头就能听到距离。 他跟江听潮聊了一会儿,无非是说一些关于改造变态项目的一些事。那些事大体跟他猜测相符。 世人都垂涎欲滴富贵生活,偏偏江听潮身为江家人,却年轻气盛一身反骨,并不想继承家里产业。他不愿靠家里,与父母大吵一架,跑出江家,又在兄弟介绍下去了主神公司当人力资源部总监。 也就是这时候,他发现主神公司在做什么“改造变态”项目,一开始他满不在意将其视为儿戏,直到后来小世界里那些被治疗者逐渐失控、自杀,他才惊觉此事不人道、不像话。 他们拼了命想要将那些变态恶人弄成仁人君子,强制性,未曾想过当事人是何等心情。 他们自视盛高,终于遭了反噬。 那些在他人眼里离经叛道“变态”被改造成标准好人之后,第一时间就是自毁。他们经历太多苦难,难以排解,以至于活不下去。 “所以你其实进入小世界,不只是救过我一个。” 周寄疆聪明过人,很快猜到事情真相—— 江听潮或许进入那些小世界救过很多人,活下来却寥寥无几。他会是什么心情呢? 周寄疆想。或许是在那些小世界走来走去,看那些人泥沼中翻滚,怀揣希望努力生活,又被既定命运裹挟着推向了死亡,而他,无能为力。 江听潮沉默听着,突然问他:“有烟吗?” 周寂疆记得江听潮从来不抽烟,这人阳光灿烂,压根就不需要酒精跟烟草来给生活添点乐子。 他又想,他可能确实不太了解对方。江听潮见人总是眉欢眼笑,然而,如饮水者,冷热自知。 今日他却细微触碰到了那真实血肉,找寻到了江听潮深处那些东西。 这支烟就像是开场白。 周寂疆抿唇,很快回转过头,矮下身子,将头钻进黑色劳斯莱斯后座。 “给支烟。”他卷了点儿被烤热的空气回来,声音也哑,一手撑着车门,暑热沉沉罩住了里面的人。 美国心理学家说过:“爱欲需要激情,激情则来自原始生命力。” 沈清时跟他待着,就觉着灵魂深处那股阴暗面都要被揭开。他不想让别人看见这样的周寄疆。 …想藏起来。 “清时?”周寄疆又问了声。 沈清时原本一下一下咬着烟,都不知道想什么,烟身都快被咬烂了,闻言,侧目过来,吃惊似的笑了笑:“让你跟那小子单独说清楚,你还真气焰嚣张,要爬到我头顶,给我盖个青青草原啊?” 虽是如此说,但还是丢了包烟给他。 周寄疆浑然不知几分钟前险情,道:“哪敢在沈大少爷头顶动土。” 沈清时哑然自笑,不置可否。 周寂疆接过烟盒,毕竟学医还当过医生,他生活习惯很健康,也不懂什么香烟牌子,只微微感慨有钱人连烟盒都由白金镀成—— 他接在手上就要转身,没多久又被叫住,手里被塞了一只打火机,与烟盒亦然,瞧着就值钱。 沈清时这才慢吞吞道:“好了,不着急,去吧。” 周寂疆一愣,低头看。 他们手指都挺纤长,纠缠在一起春笋似的,特别有美感,分开时,周寂疆不由得用力握紧,又松开。 “我马上回来。”他道。 这次走路要快得多,周寂疆站江听潮前面,分寸拿捏得到位,不近不远看着江听潮点燃了烟又放进嘴里一下一下吸着。 江听潮刚开始指间夹着烟,缓慢抽着,动作略微生疏,到后来完全熟练,吞云吐雾,面容都模糊不清了。 他也没直入主题,反而垂眸盯着那颗镶嵌在烟盒上的红宝石,盯了好一会儿。 LUCKY STRIKE,特供烟啊,就一盒,都你抵他在三线城市买套楼了。 这也算是另类提醒吧? 虽然沈清时自始至终都未下过车,但是他…… “你比不过我。”分明是这么说了。 江听潮出神吸了口这世界顶级烟草味儿,其实与普通香烟有什么区别,他一个新手分不清。 因为屈辱而扔了这烟,没必要。 真没必要,幼儿园小朋友吵架了还能顶一个“孩子不懂事”保护伞,他不能。沈清时既然给他,那他就当做不知道欣然接受,这就是一个成年人力所能及该做的事。 而且他也明白,他方才感到屈辱了吗?其实有。 而更让他抬不起头,竟然是他潜意识或者打心眼里觉得:沈清时是对的。 他比不上沈大少爷,也比不上沈清时这个人知情知趣又知进退。 想来他当着周寂疆男朋友面挖墙脚,也合该被暗暗敲打教训一番。 烟雾缭绕,这感觉对于学医人太难忍,周寄疆脑子里荡过抽烟无数条危害事项。最终周寄疆发现江听潮深深看他一眼,然后对方把烟掐灭了。 “我确实救过很多人,然而活下来的人却只有你一个。”江听潮说话声很哑,眼神复杂,似陷于回忆之中。 周寄疆想,情况比他想象中更差,原来他还是幸存者。 烟草确实有放松抚慰能力。江听潮摸了摸烟盒,还是忍耐下来。 “都说那些被治疗者穷凶极恶,我也曾经用心地去观察了解那些人,其实那些人也跟普通人没什么二样。” 他们其中有几个也是谁的姐妹、妈妈、兄弟、爸爸,他们其中甚至可能是被家暴的女人,被校园暴力的孩子,亦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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