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宫人哪怕没拦住手持长鞭的端妃,也不敢贸然闯入殿内。 “期间除了端妃,没有任何人出入沈贵妃的寝殿?”陈玉的困惑突破表情的限制,生动形象的展现给程守忠。 端妃提着鞭子闯入沈贵妃的寝殿,然后两人默不作声的自杀? 沈贵妃宫中的奴仆始终没能克服畏惧,守在寝殿外,既不敢出声询问,更不敢贸然入内。 竟然是端妃的宫人察觉到端妃不在宫中,打听端妃的行踪,一路问到沈贵妃的住处,力战群雄,闯入寝殿。 直到此时,众人终于发现沈贵妃和端妃已经薨逝。 每个字,陈玉都能理解。 然而这些字连在一起,陈玉却觉得陌生至极。 程守忠摇头苦笑,他心中的困惑半点都不比陈玉少,怎么给陈玉解惑。 沈贵妃宫中。 除了因为身在京郊,只能匆匆赶来的陈玉。只有岑威和胡柳生因为嫌疑最大,正被软禁,暂时缺席。 人群中还多了个稍显陌生的面孔,正是太子和孟长明的书信交流中另一个频繁出现的人,岑戎。 唐臻面无表情的站在最前方,他沉迷民间对岑威和岑戎的最新编排,没来得及用午膳就惊闻后宫的变故。不必做任何多余的动作,脸色就比平日苍白,看上去极像被血腥的场面吓住。 陈玉稍作犹豫,终究没在众目睽睽之下往唐臻身边挤。 因为薨逝的两位嫔妃,子侄皆在,哪怕强势如李晓朝也不曾说出立刻验尸的话,默许沈风君和齐黎为各自的亲眷收敛尸身,整理仪容。 沈风君泣不成声,带着妹妹上前,齐黎却满脸尴尬,迟疑的看向燕翎。 这要怎么收尸?沈风君不仅是沈贵妃的亲侄子,身边还有同样是女眷的亲妹妹。 齐黎只是陈国公的义子,巧的是端妃也不是陈国公的亲女儿。 她只是个出生北地的普通官宦之后,先是在后宫熬出头,然后才成为陈国公的义女。 从未见过面的义弟和义姐,好说不好听。 齐黎不在乎自己的名声,但是他不能不在乎端妃的名节。 燕翎冷漠的与齐黎对视,眼角余光瞥见像是被吓傻似的呆立在原地的太子,忽然改变注意,露出哀伤的模样,主动走向端妃。 齐黎见状,如蒙大赦,连忙跟在燕翎身侧。 然而还有另外的难题困扰他们。 沈贵妃和端妃抱得太紧......更准确的说,端妃几乎将身姿娇小的沈贵妃完全藏在怀里,稍有不慎就会破坏端妃的遗容。 沈婉君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亡故之人就是从未见过面的姑母,虽然表情还算镇定,但是手指却抖得厉害。 原本勉强落下的泪水,倒是因此变得真实了些。 燕翎和齐黎沉默的站在沈婉君身侧,又给她带去极大的心里压力。 再一次用尽全力也没扒开端妃的手臂,反而看到隐隐发青的手臂上忽然出现明显的淤痕,沈婉君强行保持的冷静瞬间被彻底击溃,回头扑进沈风君怀里痛哭。 沈风君满脸苦涩,哑声道,“舍妹年幼胆怯,请勿笑话,燕兄先请。” 燕翎点头,朝被押在角落瑟瑟发抖的宫人道,“还不来服侍娘娘?” 事实证明,沈婉君既不是故意令端妃的尸体伤上加伤,更不是不中用。 换成端妃的侍女,动作甚至不如沈婉君小心。 不仅端妃裸露在外的皮肤淤痕越来越多,沈贵妃也没能幸免,而且快速增加的伤痕没能令沈贵妃和端妃分开。 “两位娘娘都是陛下的嫔妃,如何下葬还是要看陛下的旨意。”孟长明面露疑惑,“你们为什么非要将她们分开?如果有幸陪葬妃陵,是否分开,区别只是隔壁的邻居和同床的邻居而已。” 此话一出,本就寂静的院子彻底没了声音,众人神色各异,有人恍然大悟、面露古怪,有人满脸茫然却觉得孟长明的话不无道理。 陈国公和沈思水又不像陈国公和三省总督似的非要你死我活,不如各退半步,给沈贵妃和端妃最后的体面。 李晓朝的反应是第三种,他觉得孟长明心藏鬼胎,异想天开。 然而表面上,他却对孟长明的提议表示赞同,对燕翎和沈风君道,“羽林卫称沈贵妃和端妃的伤皆是自杀,你二人可有异议?” 燕翎和沈风君下意识的看向彼此,眼底晦涩难明,谁都不肯先开口。 不知不觉中彻底失去存在感的唐臻,抬头看向天边的浮云,脑海中却是昌泰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的叹息。 没想到,羽林卫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看来程守忠驭下的手段还不够狠。 端妃是自杀,沈贵妃不是。 施乘德忽然道,“嫔妃自缢是大罪,况且沈贵妃和端妃都有谋划刺杀陛下和殿下的嫌疑,这个时候......莫不是畏罪自杀。” “胡说什么?”从未失态过的沈风君满脸怒容,猛地抽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施乘德。如果目光能够杀人于无形,施乘德已经碎尸万段。 燕翎虽然没像沈风君那般愤怒,目光中的冷漠和杀意却更浓重。 沈风君对施乘德的恨意,尚且事出有因。燕翎已经是只要有机会,就会毫不犹豫的对施乘德下死手。 唐臻发呆许久,终于等到能吸引他目光的事。站在视野最好的地方,光明正大的将所有人的神色都收入眼底。 李晓朝面露无奈,回头看向唐臻,“殿下以为如何?” 众人闻言,纷纷顺着李晓朝的目光寻找太子的身影。 许久未见,太子的身形一如既往的单薄,个子却悄无声息的发生变化,远远打量,竟然能与陈玉仿佛。 唐臻盯着端妃的发青的侧脸看了会,低声道,“如果立刻下葬,孤可以做主,追封沈贵妃为淑皇贵妃,端妃为端皇贵妃,共同葬入妃陵。” 他无法理解昌泰帝听闻沈贵妃和端妃薨逝消息,明明满含苦涩、无奈却显得格外平静的表情代表什么。 只知道昌泰帝不高兴。 是因为端妃用免死金牌求昌泰帝的庇护,昌泰帝答应却没做到吗? 虽然已经本能的否定这个答案,但这是唐臻唯一能够想到的可能。 所以他只能这么安慰昌泰帝。 即刻风光下葬,无论端妃本人,还是她身后的陈国公府都不会再卷入新的是非,也算是昌泰帝完成许诺。 至于和沈贵妃同葬,是不是端妃的本意......唐臻懒得理会。 因为死人不会开口,更无法做选择,他决定将选择的机会给燕翎,唐臻盯着燕翎的眼睛道,“如果你们更想弄明白沈贵妃和端妃忽然薨逝的原委,就劳烦骠骑大将军为你们做主。” 燕翎眸光闪烁,这一刻,他莫名相信,太子说出的话一定能够做到,包括压下施乘德的不满,说服李晓朝不从中作梗。 但是...... 他怎么能甘心! 如果现在不够硬气,破秋日的后宫之乱,岂不是会成为永远不会再被摆到明面的禁忌? 端妃拿出免罪的令牌,又付出一条命才摆脱、燕翎甚至不愿意用摆脱形容,只是压下嫌疑。 敬妃呢? 什么都没做,踩着端妃和沈贵妃的尸骨独霸后宫? 谁知道是不是什么都没做, 端妃分明是去试探沈贵妃是不是偷见昌泰帝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的自杀! 难道偷偷去见昌泰帝的人,不是行径可疑的沈贵妃而是敬妃? 燕翎狠狠咬牙,目光如刀锋般落在施乘德的身上。 “陛下仁慈,愿意给你们留些体面,你们还在犹豫什么?“孟长明冷笑着打破沉默,“难道想等消息传到宫外,生怕京都的百姓没有新乐子?” 燕翎的心陡然下沉。 他知道,孟长明的话是说给他听。 虽然时至今日,他依旧不知道,陈国公究竟是怎么看待孟长明。但是每次离开北地,陈国公心腹都会提醒他,在京都有看不懂的事,可以去拜访孟长明。 言语间的信任,令燕翎常常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施乘德眉心紧皱,不动声色的打量李晓朝的脸色。发现对方也想顺着太子的意思,让沈贵妃和端妃悄无声息的薨逝,别再引起其他波澜。 如此......也不是不行。 破秋日的后宫之乱,委实与敬妃没有关系,找不到证据的情况下,敬妃却要时刻担忧被幕后黑手陷害。 此事之后,敬妃高枕无忧。 除非昌泰帝突然性情大改,老当益壮,开始宠幸后宫。 否则除了在福宁宫闭门不出的仙妃,整个后宫再也没有能与敬妃比来历和情分的存在。 施乘德私以为,破秋日的后宫动乱,彻底成为不能提起的禁忌,对他也是好事。 破秋日可不是只有后宫的动乱,需要秋后算账。 三省总督宠爱、倚重的长孙死在那日,总要有个说法。 红莲贼子的动向越发扑朔迷离,岑威想要脱身,至少要找个说得过去的替死鬼。 对破秋日的调查才刚刚开始,有得是他能使力的地方。 半晌后,李晓朝叹了口气,主动问道,“两位贤侄有何想法,不妨直说。” 燕翎咽下嘴里的铁锈味,朝福宁宫的方向长揖,沉声道,“臣代端妃,谢陛下的恩赏。” 他同意立刻将端妃和沈贵妃下葬。 陈国公府在明,敌人在暗。 尽失先机的情况下,过于执着只会满盘皆输。 趁着这个机会彻底摆脱未知的风险......可恶! 李晓朝点头,似笑非笑的看向沉默已久的沈家兄妹。 陈玉终于不动声色的凑到唐臻身边,低声道,“殿下,我发现沈风君和沈婉君之间似乎是以沈婉君为主。燕翎犹豫的时候,他们一直在做眉眼官司。” 唐臻点头,意味深长的道,“沈思水对沈风君的期望,怎么能比得上沈婉君?” 沈风君以至及冠之年,从未有过才华、能力出众的名声,不出意外,今后最多只是协助父兄守成,沈婉君可是被给予厚望。 沈思水正等着她带回去个自带兵马的女婿。 陈玉似懂非懂的点头,“沈贵妃和端妃......” “可是姑母不是自杀!” “太子殿下!” 众目睽睽之下,沈婉君猛地推开沈风君,冲向太子。 唐臻虽然分神与陈玉说话,但是从未放下警觉。 或者说他无论做什么事,都不会忽略周围的人,他立刻察觉到沈婉君的异样,毫不犹豫的躲到陈玉的身后。 陈玉尚且没从震惊中回神,沈婉君已经被高大的身影拦住。 岑戎抓着沈婉君的肩膀,眼底满是警告,语气却很温和,“有什么话,慢慢说,别着急,小心忙中出错。” 沈婉君噙着泪摇头,哽咽道,“大哥,姑母不是自杀,不能让她不明不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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