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我晓得了,往后分寸些。” 李仪这一刻,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当时宫里承了圣恩的妃嫔们,都要先灌药一碗。 现在看来,也不是多此一举了。 但吃药这事儿,他心里有数,对女子身体终究不好,便想,大不了往后不去她们院子里便罢了,他就不信,难道这点破事前堂的官员们要管。 两人其实没有敢多喝,毕竟天下初定,百事待议,哪里敢喝个通宵?所以姜玉阳也只叫那小差吏帮忙买了些没有什么度数的小果酒来。 即便是多喝两口,也不怕明日头昏脑胀起不来。 到了那二更时分,便去休息了。 只是如此一来,姜玉阳也没再回自己的寓所,就于这衙门里找个地儿睡下。 翌日周梨过来之时,他俩已经洗漱早膳,衣冠整齐地等着。 鉴于那前朝的皇帝们,每日鸡叫就要爬起来等着上朝,其实完全没有这个必要,他做皇帝的累,那下面做官的更累。 试想日日要这样爬起来,觉都睡不好,还怎么处理好公事?难怪那么多短命人。 所以即便是会有早朝,但也不会那样早,且是每六天一次,但是每次一开,便是一整天,届时那各处镇子上的老寨主们都会赶来。 如今他们要和周梨商议的,正是同寨老们早前商讨得来的结果,是关于这天下山民的。 山民只是一个统称,但事实上在屛玉县,便有三四个特别大的山民种族,更不要说那些小的村寨。 而且其中一种山民,且又有很多分支,生活习俗甚至是文化信仰,都是有些偏差的。 早前周梨才来本地的时候,就曾经写了一个提案,该将这些山民都给严谨地划分出来,这样往后才能更好地保持属于他们特有的民族文化。 只不过当时太忙,生活都成问题,这哪里顾得上这些个细节? 不过这后来叫姜玉阳给发现这提案,自然觉得有妙用,和陈正良那边商议了,得了结果,便来找李仪。 因此一年前,他们就专门等着和周梨有空了商量跟进这件事情的后续。毕竟此事是周梨先提出来的,所以猜想周梨在这方面,应该已经有成熟的想法和方案了。 周梨并不知道他们二人要与自己商量的是这山民之事,只晓得叫她一早先过来,如今听他们提起此事,也是有些诧异,“那你们有什么想法没有?” 李仪笑道:“我们早前看过你写的奏章,觉得甚好,现在主要想听听你详细的想法。” 但那哪里是周梨的想法?她不过是借了多活一世的便宜罢了,更何况上一世五十六个民族呢!且还划分了自治州自治县等,使得各地文化民俗都得到了极好的保存延续。 因此当时便效仿着提了一两句。 只不过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叫他们给放在心上了,既是欣慰又替老百姓们高兴,遇到了这样一个有包容心的君主来。 也是掩不住心中的雀跃,“山民其实只是我们汉人对他们的统称罢了,可事实上,他们同我们汉人一样,也是这后虞子民中的其中一员,且除了咱们这灵州地方,总共有二十三种山民之外,还有那各州府,都有不少所谓的‘山民’。” 只不过汉人们提起山民来,总是下意识觉得他们就是那饮毛茹血的野人,低人一等十分看不起,使得不少山民都不敢暴露自己原本的文化和习俗出来,就怕到时候叫这些汉人们低看了一眼,或是背地里嘲笑,因此也是被迫与汉人同化。 这一点,姜玉阳是有感而发的,“我们芦州本地,早前其实便有不少山民,他们信奉蝴蝶为神灵,也是如同术木寨的奇寨老们一般,十分喜好银饰,几乎是孩子一出生便要开始给准备全套,只不过后来的确因为某些汉人的行为,使得他们不得不将属于自己特有的民族文化给藏起来,伪装为汉人。” 而他们今日商议,便是想让这些山民们解开身上的伪装,以后就以真实的身份活在这世道上。 他们各人心中有自己的信仰,或许让他们穿汉人的衣服并没有什么,但是在祭拜先祖和神灵上,他们却是不愿意沿用汉人的习惯,所以只能暗中偷偷进行。 早前就有一宗蓝州的案子,六月底火灾引发了一家十几口丧命之事。不过从牛满山口中得知,那一家人原本非汉人,也不知是哪一类的山民,听说案发后那火场里发现了不少非汉人,又不是西域的服饰。 虽是没有逃过大火,但是留下来的残碎衣角,一度让那边衙门里的人认定了他们是做什么巫术,在家中半夜引火,才起了火灾的。 但事实上,他们不过是过属于他们的火把节,这对于他们来十分重要,庆祝丰收是小,祭拜神灵的虔诚心才是最为重要的,不然生怕明年没了神灵的保佑,难得再有好收成。 只是没想到,半夜在家里的院落偷偷举行,因为地势太过于狭窄,便引发了这火灾,得了一场悲剧。 所以现在要做的,便是朝廷承认了他们的身份,且尊重他们的一切文化信仰,让他们以后能光明正大地过属于自己的节日。 就如同现在的跳花节一般。 还有半月镇那边二三月里的泼水节日。 于是周梨自然是照葫芦画瓢,将前世那个时代对于各民族的安排都一一讲了出来。 其实就是山民们直接将自己的族别给报上来,用不着躲躲藏藏,二来还存有文字的山民们,往后可以继续学他们的文字,如果人数过多的话,镇子或是县城甚至是州府,都可以加上自治二字。 这样自治两个字,就等于他们地方内务事情上,可以拥有更大的自主权,朝廷并不过多参与。 毕竟这样的地方,各类山民过多,习俗也不一样,也许今日是这个族别的重大节日,明日又那是个族别的。 所以朝廷不多干预他们。 反正现在这屛玉县,其实已经做出了样子来,眼下山民们除了没有自己特殊的族别称呼之外,但余下的都已经完全满足了。 比如他们的文字,书院里有开设科目,他们山民学生必学,汉人学生也可以自主选择学与不学。 而各种节日就更不必多说了,自打来了这屛玉县,周梨隔三差五都听说哪里在过节,如果不是时间不允许,可能她啥也不想干,天天就各个寨子镇子到处转,四处过节。 她的提议,虽然只是一个大致轮廓,但李仪和姜玉阳都觉得极好,几乎两人就准备着要马上着手安排,将此事细致完成,早些将这告示昭告天下,好叫这些山民们都能恢复原来的生活。 到时候统计了山民们的身份族别,那这往后身份名碟上,还要加一项族别了。 不过这倒不是什么难事,只不过统计起来了,各处的地方的书院课程,必然是要加上几个科目来的。 又说这书院之事,屛玉县的紫萝书院算是摸着石头过河,现在也得了一个很好的成绩,所以往后这各州府的书院,几乎都要照此来管理。 且各州府下面的县城里,也要开设起类似的小书院来,而且束脩之事,会算在本地的财政上面来。 不过这些都还是计划,也不知要推广到这全国上下几十个州府,得十年还是二十年,甚至更久呢! 毕竟有的地方财政丰茂,有足够的资源来支持书院建设,但像是丰州那样的地方,建书院感觉就像是有些天方夜谭的意思了。 不说那边大片的沙漠,就是上京城外那凤凰山脉另外一边的黄沙,如今都还没治理出结果来呢! 反正要靠老天爷更改山河,那是指望不得的,所以到这最后,也只能沿用最古老的办法,继续种树。 但眼下是就各民族之事做商议,且有许多细节要完善,周梨也是与他两个在这里坐了一个早上,才得以抽身去她的金商馆。 至于剩下的细节,周梨是不担心,反正现在是姜玉阳来主管,自己就是协助罢了,再有后面肯定还会派遣官员来负责余下各事务,周梨也不用完全投入其中。 只要在做大决断的时候,与他们一起决定就好了。 不过现在金商馆和其他十二属都逐渐搬出衙门另择地址了,她便想着不在衙门里吃公家饭,自己过去金商馆的时候,找一家小面馆吃两口就是了。 现在她不知怎的,就特别怀念那种手擀的面条,虽不说细如发丝,但那面条是真的细,高汤一放,立马就入味了,再添些臊子,那叫一个人间美味。 然后真叫她找着了一家,进去只点了一碗手擀细面,就先喝着店家送的果茶等。 她的旁侧是两个姑娘。 这并没有什么,只因那两姑娘靠自己太近,说话的声音也不小,她一下就被两人的话给吸引了过去。 那声音颇为有些气愤的姑娘穿着一身紫萝花色的窄袖上衣,下裙是常见的齐腰襦裙,一手拿着筷子,只不过那拌面的动作却像是在泄愤一般,面条都给她搅成了一坨。 她对面的看装束,比她素雅了不少,穿的衣料也一般,周梨一开始以为是她的丫鬟,后来一听。 才晓得不知是哪一家的嫡女和庶女。 但却没有想到,两人感情如此之好。 如此,后来那俩人说话声音压低了好几分,她仍旧是在这噪杂的面馆子里听得认真。 只听那嫡女从一开始的抱怨,到后来的恼怒:“要我说,咱这爹实在是没得选,老天爷注定的。但咱们运气好,遇到了这样前所未有的明君,所以往后我们的人生,是能自己做选择的。” 那庶女一直都很丧的样子,反正方才几乎都是那嫡女一个人发挥。 如今听到嫡女的话,也是兴趣乏乏,“怎么选?咱爹是不大聪明,但也知道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往后给我们寻的亲事,再好也好不过三姐姐。” 但是这嫡女听了却不以为然,还拿手指戳了戳庶女的脑门,“我有时候说你蠢,你还不乐意?咱们现在难道就只有嫁人一条出路么?我跟你说,爹将三妹送去那殿下的院子里,本身就是个错误的决定。” 因提到殿下两字,她将声音又压低了几分。 周梨只能聚精会神起来,不然实在难以从这噪杂的面馆里分辨她们的声音。 话说这姐妹俩,正是那郦夫人的嫡姐和庶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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