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寒平静回道:“我看过校规,只说要保证不遮眼睛,不挡耳朵,不盖脖子,他这发型没问题的。” 这位王主任在其他公办学校里工作了好多年,最近才被挖过来,对于很多规章制度还停留在以往,他也很少遇到这种情况,竟一时也有些拿不准。 “而且付哥不久要去套路剑术的比赛,长发舞剑才漂亮,是加分项。” 这是纪寒瞎编的。 “……”也不能现在揪着人把头发剃了,王主任面色不善地摆了摆手,“行吧,你们先回去,这事我去跟进一下。” 过后他就去查了一下校规,确实没这一条。 又去联系了付熙,吓得付熙以为付浩然开学第一天就出了什么,听到只是头发的问题,才放下心来。 听着王主任苦口婆心的劝剪,付熙油盐不进:“您放心,我会好好跟他说,让他不要在学校里披头散发的。” 通话时,两只崽子已经被提溜回了午休宿舍。 因为只是用来进行短暂的午睡,所以空间并不大,被分为了一个个小隔床。 松软的床铺、暖色调的木质装潢,以及合适的空调温度,让刚窝进被窝里的付浩然眼皮一下就变重了。 在一旁的纪寒倒是没那么容易入睡,视线落在付浩然散在枕上的头发,忽然心下好奇:“付哥为什么会想留长发?” 原本还想问“不会觉得不方便吗”,但他见过对方散着发的模样,柔软的头发搭在肩上,看上去只需要一抓就可以扎起来,怎么都说不上难打理。 “习惯了呀。”付浩然迷迷糊糊地答道。 “而且本来就不可以乱剪吧,身体发肤受之……”声音像被什么卡在喉咙,吐不出最后两字。 “这样真的很不好吗?”不整洁、不大方之类的。 纪寒温声道:“挺好的,我觉得很好看。付叔叔他们也是这么觉得的吧,所以也没让你去剪。” “对哦……”付浩然跟着一笑。 他想起先前付熙说过:“我们浩然头发怎么不知不觉间都这么长了,个子也往上窜了,时间过得真快呀……喜欢把头发扎起来吗?嗯,这么扎好看。” 好像确实是纪寒说的那样。 他合上眼,将怀中的被子又搂紧了些许,话语间又带上了困意:“小纪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可惜,厉害的小纪现在与他从同桌变成了邻桌,从只要挪动一个窄角就可以拍到对方桌子,变成了现在隔着一条过道,需要伸长手臂才够到桌缘的距离。 他趴在桌子上,趁着台上老师不注意,伸手去戳了戳纪寒的手臂,在他转过来的一刻,用唇语问道:小纪,你在看什么? 纪寒没有做声回答,只是把眼下在看的书翻起来,内页展到付浩然面前。 上面是一张张有精细备注的星图,诸多线圈缠绕在一起,能把付浩然看得一下脑袋也跟着打上结。 小纪似乎很喜欢天文、星学。 在付浩然的认识中,会钻研这个一般都是那些个会去司天监里头任职的监、丞、四季官。于是思绪开始飘远,一会幻想纪寒穿着命官的衣裳,一会幻想纪寒换上方士的着装。 唔……好奇怪。 小学的课程与幼儿园的不同,着重点从兴趣培养,一定程度转向了知识摄入。 纪寒除了体育课不能跑不能跳之外,多跑几步就开始气喘咳嗽,令人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岔不过去外,做什么都游刃有余。 明明看上去也没怎么听课,但在文化课程上,无论被提问什么都可立即答出。其他的像书法、油画、钢琴等培养兴趣的课程里,更是无需他人指导。 看的书隔一两天就会换一本,好几次付浩然凑脑袋去看,都觉得上面是什么深妙的失传秘籍,是什么难懂的有字天书。 至于付浩然自己,他懂的字还算多,所以一些文化课难不着他,甚至可以说学得很好。算术也勉强过得去,很多内容《九章算术》里也有。 非要提说最让他头疼的,那必须要数“英语”。 凭借着“书同文”的优势,他好不容易才能流畅说话,现在又要他学习说“胡语”,还要与学校里的“胡人先生”交流,实在是太为难了。 之前在幼儿园,其实也有接触到这门语言,但最多不过是要求他大体知道不同“笔画”的发音和写法,顶多是知道一些衡量单位,全都变成了这些“笔画”。 可现在,讲台上的“胡人先生”说话叽里咕噜,犹如和尚念经书,课本上的一串串扭曲的字符,恰似“鸡肠”堵在六脏腑,他完全看不懂,也读不明白,只觉得好馋。 馋着馋着,付浩然就饿了。 他悄咪咪地从“小金库”里摸出一块巧克力,被邻桌的纪寒目睹了案发现场。 付大侠这段时间为了牙齿已经很少吃零食了。 他做贼心虚,决定将目击者拉拢为共犯,他将偷藏起来的巧克力一分为二,四处张望观察局势,最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巧克力递到纪寒手边。 纪寒:……也行。 他含着口中苦涩味道。想起他先前问过,说付浩然明明乐呵呵的,为什么喜欢吃这种特别苦的黑巧克力。 付浩然当时也是这样悄悄将黑巧克力抿进嘴里,笑着说:“曾食苦,才知甘甜。” “而且这里面,也不只有苦呀……” 英语课结束后就放学了,原本电量告急的付浩然一下又精神了起来。 然后被一句“明天检查单词”给砸蔫了回去。 纪寒看着他这苦恼的样子,恬不知耻地开口:“付哥怎么办,我记不住。” 可恶的鸡肠!居然连小纪都给难住了。 付浩然如临大敌般看向书上那些扭成一串的英文字符。 一个词写出来,看不出笔画与语义有任何干系,这让人怎么记嘛。 纪寒坐到了付浩然身边,视线一落在那英语课本上,立即就发现他其实有很好地隔空继承付熙的艺术天赋。比如……他还会给书上每个角色画样式不同的胡子。 有一个大叔角色估计是他最喜欢的,不仅给人加了胡子,还戴了个斗笠,硬生生把一个外国人给涂成了江湖老叟。 纪寒在心中叹了口气。 指着其中一个单词问道:“这个是‘手指’的意思吗?” 付浩然视线定定地落在纪寒修长的指节上,又看了眼那串“鸡肠”,努力调动起自己的脑筋,勾出了一个正确的答案:“对,是手指!” “那……是读finger?” 纪寒的发音很是好听,付浩然愣愣地点了点头:“嗯嗯!finger!” “那这个呢?”纪寒移向下一个单词,又慢慢挪到自己的眼侧,“是眼睛?” 付浩然与他视线相撞:“对!眼睛!” …… 到最后,付浩然依靠着“对嗯嗯”大法,重复了好几遍,居然真的暂时记住这些玩意。唯一觉得哪里不对的,是没搞懂他们到底是谁教会了谁。 “无所谓,只要最后我们都会了不就好了吗。” 纪寒眸中含笑:“付哥真厉害。” 付浩然的小心脏一下就膨胀起来了。 他决定褒奖一下自己和小纪,于是魔爪再度探向自己的“小金库”,给纪寒抓了颗棉花糖,也给自己抓了颗。 有位留下来值日的同学目睹了一半学习过程,震惊过后也想让付浩然教一下他。 乐于助人的付大侠自然不会推拒,但纪寒说:“已经很晚了,要是收不到你回去的消息,付叔叔要担心了。” 付熙这段时间都要忙碌艺术展的事,所以安排了司机接送付浩然上下学,每天回到家都要报平安。 付浩然最怕的事之一,就是让付熙担心。 他只能委婉而又真诚道:“对不起……下次有机会再教你哦!” 那同学遗憾又略带天真地点了点头。 从校门口出来,一阵泥草气味就扑面而来。早些时候下过一场暴雨,现下虽然早已停了,但也留了几个水坑在地上。 一见着这水坑,付浩然立即就蹬着套上雨鞋的脚,“咚”一下踩上去。 “以前下雨天,我们会有人故意踩在水坑里头去溅其他人,扮演那打家劫舍的盗匪,然后剩下的人就会跳出来,扮演惩奸除恶的大侠。” 说着,像是一只雀跃的小狗般摆弄起四肢,向四周炫耀起自己锋利的指爪和有力的口牙。 什么“以前”?哪个“我们”?纪寒默然心问。 “对了!”付浩然朝司机的方向挥了挥手,一跳又转向了纪寒:“小纪,我后天就比赛了,你会来看的对吧!” 纪寒笑了笑,也学着付浩然那样踩了下面前的水坑,踩得不重,甚至没有溅起水珠:“我会去的。”
第18章 赏轻歌曼舞 武术套路的比赛按年龄分成成年、青年、儿童组。 付浩然走进儿童组的队列里,一排过去只有他整个人凹了下去,像个小萝卜坑,有种别样的醒目。 哪怕是其他组的选手路过时,都会瞄他一眼,但被注视的主人公全程的视线都停在观众席上到处扫,认识的不算多,但也有几个。 除却全程陪同着他过来的周温文和付熙,还有这段时间接送他上下学的司机先生,就连常来家中打扫的陈阿姨也带着她家孩子过来了。 唯独小纪还没有来。 付浩然心里开始盘数自己昨天做过的事。 一到班里有好好地跟小纪打招呼;老师考察单词时虽磕磕碰碰,但也都背出来了;也没有去打扰小纪看书;该完成的作业有好好完成;和小纪告别的时候,小纪还再次承诺说会来的,他应该……没有惹小纪生气啊。 不会是出什么意外了吧? 确实出了意外。 纪寒撑着防晒的黑胶伞,立在晴天烈日底下,面前是头疼到挠脑袋的叔叔,和一辆抛锚的小轿车。 此处离进行套路剑术比赛的体育馆还有5公里的路程。 本来听说了付浩然要剑术比赛这事,纪丹扬也想来的。 但作为一个家长活动日都老是缺席的集团总经理,她手下带的其中一个项目临时出了点问题,需要她亲自去处理,故而只能含恨“鸽”之。 体育馆毕竟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放不下心,所以就把纪寒托付给一个朋友照看,而他这个朋友是个纯粹的文字工作者。 他面对汽车故障,除了手足无措,也只有手足无措。 “应该是油滤芯堵塞导致变速箱压力不足了。” 纪寒无奈地望向这在他眼中极为落后的交通工具。心想如果他那时候的传输星轨也这个品质,估计人的脑袋去到另一颗恒星时,半边身体会还卡在地球上。 他看了眼时间,对着那位手足无措的叔叔道:“打电话联系拖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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