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阙闻言这才想起,这个世界的雌虫都是有翅翼的,大概率就在肩胛骨的位置。他不自觉停下亲吻的动作,心中莫名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你的翅翼怎么了?” 在战场上受伤了?还是…… “被摘走了。” 轰隆—— 桑亚简简单单几个字犹如晴天霹雳,将游阙砸得一懵,大脑一片空白。他瞳孔收缩,一度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被摘走了?” 桑亚察觉到游阙的僵硬,在水流中转身看向他,浴室内雾气朦胧,他们谁也看不清对方的脸,身体却好似一下子凉了个透彻,由内而外,热水浇在身上都无济于事。 “我的翅翼被摘走了。” 桑亚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能这么平静,他面无表情攥住游阙的手,慢慢移到自己后背处,声音哑得不像话:“你见过南部雌虫的翅翼吗?” “我的翅翼很漂亮,很多雄虫都想收藏。” “真可惜,没能给你看看我的翅翼……” 他们的翅翼流光溢彩,美不胜收,被喻为是虫神的恩赐,可就是这样美丽的翅翼,却引来了数不清的灾祸。 桑亚自嘲扯了扯嘴角:“你当初不是问我为什么要离开南部吗?我在军部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一个贵族雄虫,他趁着我在战场上受伤住院,买通医生剥掉了我的翅翼,这道疤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游阙闻言忽然从头到脚都凉了个透彻,他猜到桑亚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仇敌才迫不得已离开南部,却万万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桑亚的翅翼居然是被活生生剥下来的! 游阙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十分难看,他的指尖无意识收紧,甚至攥得桑亚有些疼,从牙缝里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那只雄虫是谁?” 桑亚察觉到后背的痛意,却并没有躲开,他抬头看向游阙,面容在灯光下万分苍白,语气却十分认真: “我杀了他。” 说是杀,也不恰当,剁碎喂狗也许更准确些。 那一瞬间,游阙清楚看见了桑亚身上泄露出的冰冷与杀意,一时愣在当场难以言语。雌虫却伸手慢慢抱住了他,指尖冰凉,身躯颤抖,就像漂浮在水面的孤舟一样无依无靠:“游阙,我恨他。” “我恨不得他死一千遍一万遍……” “但你不能怕我,游阙,你不能怕我……” 任何一只雄虫如果得知自己的伴侣曾经亲手杀过雄虫,或多或少都会感到害怕,桑亚如此邪性,焉知哪一天他不会杀了游阙。 桑亚伸手抱住游阙,力道前所未有的紧,仿佛是担心对方推开自己。恍惚间好像有什么灼热的液体从他的眼眶掉落下来,只是混着水流感受不真切:“你知道翅翼被剥下来的时候有多疼吗,他们活生生挖掉了我两块翼骨……” 桑亚的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游阙……我宁愿他们杀了我……” “杀了我,也好过这样活着……” 他越说,身躯就颤抖得越厉害,仿佛又回忆起了当初躺在手术台上任虫宰割的痛苦,指尖险些陷入游阙的皮肉。 腰间尖锐的刺痛终于让游阙回过了神,他下意识抱住怀里颤抖的桑亚,心中震惊愤怒到了极致,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别胡思乱想,我怕你做什么?” 游阙紧紧抱住桑亚,低头在雌虫的脸颊处落下一片密密麻麻的吻,试图安抚对方的情绪,所有关切的言语都消失在了他们纠缠的唇舌间:“别怕……” 别怕…… 游阙心想自己怎么会怕桑亚呢,同样的事情如果发生在他身上,情况只怕不比桑亚好上多少。 他看得出来,桑亚家境不错,堂弟罗伯特都当了少校,桑亚此刻如果还在军部,地位只会高不会低,明明有大好前途,却被毁成了现在这副模样,谁能不恨? 游阙都替他恨得慌。 桑亚见游阙脸色冰冷骇人,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游阙,但我不后悔去圣里埃小镇……如果我不去,就遇不到你了……” 只是这场相逢的代价未免太过惨烈,并非游阙想要的。 “你杀了那只雄虫,现在回来万一被发现怎么办?” 桑亚亲了亲游阙冰凉的唇:“我的档案现在是干净的,只要没有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们就算发现了也拿我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他的雄父病重,桑亚实在没办法无动于衷,就算有危险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来。 经过这一个插曲,游阙难免有些心乱如麻。他和桑亚洗完澡,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不知想起什么,又捋起头发照了照镜子,只见底下黑色的发根已经长出来了一些,只是不怎么明显。 桑亚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你照什么?” 游阙放下头发:“没什么,你不是让我打扮整齐点吗。” 桑亚走过去整理了一下游阙的衣领:“已经很整齐了,雌父他们会喜欢你的。” 克罗尼今天原本要上班,但因为雄主生病,就请了假在医院照料,所以下午的时候回来得比较早。 克罗尼把飞行器停在院子里,像往常一样推门进屋,他正准备进厨房准备晚餐,免得在军部工作的莱米和莱星回来饿肚子,结果一进屋就敏锐察觉了不对劲。 家里的摆设虽然没有变,但陌生虫的气息却异常突兀,楼上偶尔甚至还会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克罗尼脸色一变: 难道是进贼了?
第186章 见面 克罗尼议长的第一反应是不可能,家里门锁都好好的,防盗系统也没有触发,哪儿那么容易进盗贼。他快步上楼,还以为是莱米和莱星带了朋友回来,准备看看情况。 彼时桑亚已经听见了飞行器停在院子里的动静,他让游阙暂时待在房间别动,自己走过去开门,谁料刚好撞见克罗尼议长上楼: “雌父!” 克罗尼听见这道声音的时候身形一顿,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诧异抬头看去,却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站在走廊,灰发银眸,赫然是他多年来杳无音信的长子: “桑亚?!” 克罗尼惊得脚步一晃,差点踩空掉下去,桑亚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却反被克罗尼议长攥得死紧,声音颤抖的问道:“桑亚,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不是……” 桑亚自从逃离南部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音讯传回来,克罗尼议长一度以为他死了,现在冷不丁出现在家里,不可谓不震惊。 桑亚将克罗尼议长扶稳,发现雌父比以前要沧桑消瘦许多,喉间泛酸,声音一度有些沙哑:“雌父,有什么事进屋再说吧。” 游阙待在房间里,只听隔壁传来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响,桑亚和克罗尼议长明显是进书房商谈了。他们久别重逢,肯定有些私房话要讲,自己在场也不合适。 “雌父,对不起,是我连累了你们。” 桑亚进屋之后,膝盖一弯,直接跪在了克罗尼议长的面前。他脊背挺得笔直,乍看与从前并没有什么区别,却多了几分沉默和执拗。 对于当初那件事,桑亚仍不后悔自己所做的一切,他唯一后悔的就是连累了家族。假如换了别的雌虫,当初被强行摘走翅翼,忍气吞声也就过去了,可桑亚偏不是这种性子,宁愿拼个鱼死网破也不肯咽下这口气。 克罗尼议长疲惫跌坐在沙发上,既不忍心责怪桑亚,却又对家族目前的艰难状况一筹莫展。他伸手攥住桑亚的肩膀,只觉得虫崽瘦了许多,指尖再往后移,隐隐还能感受到翼骨的凹陷处,不免愈发心酸:“当初的事错不在你,有什么连累不连累的,只是你身上还背着罪名,现在回来太危险了……” 桑亚闻言微微摇头,红着眼眶将自己在北部得到赦免的经过告诉了他,他把脸埋在克罗尼议长的膝上哑声道:“雌父,我的档案现在已经干净了,这次回南部一是为了看望雄父,二是为了好好孝顺你们,我以后再也不会离开你们了。” 克罗尼议长听见桑亚说在北部已经得到了赦免,心头这才陡然一松。他从沙发上起身半跪在地上,伸手紧紧抱住桑亚,掌心触碰到他后背凹凸不平的疤痕,只觉得心痛和悔恨:“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以后我们谁也不惹,关上门好好过自己的日子……” 这也是他日夜辛苦照料养大的虫崽,却被别的贵族当货物一样硬生生剥走了翅翼,克罗尼议长心里哪有不恨的,但他们一没有背景,二没有权力,能做的也只有躲着。 桑亚闻言抬头看向克罗尼议长,犹豫一瞬,忽然开口道:“雌父,我这次从圣里埃小镇带回来了一只雄虫,他叫游阙……我想让他当我的伴侣。” 克罗尼议长闻言诧异出声:“雄虫?!” 他被这件事弄了个措手不及:“什么雄虫?你们已经结婚了吗?” 桑亚有一丝尴尬:“没有,我们是在圣里埃小镇认识的,他在那边没什么亲戚,我就把他一起带来了南部。” 圣里埃小镇,克罗尼议长也曾经有所耳闻,那是位于西部的一个边陲小镇,能住在那里的大多数是贫民,雄虫就更别提,既少且烂。 克罗尼议长心中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那只雄虫的血液纯净度是多少?” 桑亚顿了顿:“……26%。” 克罗尼议长皱眉道:“你是A级雌虫,他的血液纯净度连30%都没有,到时候该怎么帮你安抚精神力,怎么帮你度过发情期?” 桑亚却道:“我可以自己熬。” 桑亚紧紧攥住克罗尼议长的手,低声认真重复了一遍:“雌父,我可以自己熬,在认识他之前,我也是这么熬过来的,能不能安抚精神力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所有的劫难都不会再比当初被强行摘走翅翼更痛苦。” 桑亚语罢闭目低头,轻轻抵住了克罗尼议长的肩膀: “雌父,他真的很好,我也很喜欢他,” “恳求您,像喜爱我一样喜爱他……” 克罗尼议长心想桑亚如果前途没有被毁,现在依旧是军部少将,找个血液纯净度高的贵族雄虫不是难事,但现在他罪名在身,翅翼被剥,别说是贵族了,只怕连平民也不会娶这种雌虫。 桑亚在圣里埃那种贫穷小镇找伴侣,恐怕是不得已而为之。 克罗尼议长只觉得自己猜到了真相,对桑亚更是心疼。他抚摸着桑亚的后脑,一种无力感顿时遍袭全身,深深叹了口气:“算了,26%就26%吧,我们家族再没落,也比圣里埃小镇强百倍,以后好吃好喝地养着他,那只雄虫看在情面上,也会好好对待你的。” 桑亚微微皱眉:“雌父,他不是那种虫……” 克罗尼议长却松开桑亚,拍了拍他的肩膀:“好了,那只雄虫在哪儿,带我去见见他吧。” …… 这是游阙第一次见桑亚的雌父。客厅沙发上坐着一位看不出年纪的雌虫,他身上穿着贵族院的深蓝金徽章制服,面容和桑亚有五分相似,只是更为严肃端正,银灰色的头发却并没有留长,而是修剪得很短,给人一种不好相处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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