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季——” 冯山兴冲冲闯进了屋,见此一幕,震撼得愣在原地,生生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结果差点没把自己噎死,不住咳嗽起来。 听到声响,季轻云意识回笼,猛力推开齐荆楚,转头撞上冯山震惊的眼神,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毁灭吧,赶紧的! “要不我先出去,你们继续?”冯山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不用了。” 季轻云只觉生无可恋,狠狠剜了眼齐荆楚,后者正笑得如一头餍足的狮子。 都是你的锅!提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齐荆楚仿佛看懂了他的怨念,无辜地眨了眨眼。 “我本来只是想说,让你亲自下厨给我做一顿饭,谁能想到你这么主动。” 季轻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会错意了,恼羞成怒,狠狠朝齐荆楚的皮鞋踩去。 得了便宜的齐荆楚,微笑着由着季轻云泄愤,甚至动作自然地抬手替季轻云擦掉残留在嘴角的可疑水渍。 “嘶——混蛋齐荆楚你属狗的吗!刚刚咬这么用力!” “不,我属羊的。” “啊啊谁问你这个了!重点是你很粗鲁懂吗!” “好,我下次注意力度。” “什么下次,没有下次,这辈子都没有下次了!” “咳咳,我说,”冯山觉得必须在自己被闪瞎眼之前,刷一刷存在感,“以后做这些之前,记得先关门。” 季轻云回过神来,又羞又恼,最后像一只蔫了的茄子般,摆烂地跌坐在椅子上。 “冯老师要不你还是先说说,来找我有什么事吧……” “哦对,差点忘了。”冯山拍着脑袋说,“派出所那边说,刘磊已经供出宋大壮非法开设赌局敛财的事,后续会通知你爸回来处理,毕竟他才是当事人,房本和抵押证明作为证物要暂时留在派出所。” 季轻云听罢面无波澜,淡淡道:“希望季宁以后能吸取教训,别再把房子弄没了。” “没想到王婵居然真的肯指证宋大壮。”冯山感叹,“我还以为她硬不下心来,毕竟眼看宋大壮下刀了都不反抗。” “宋大壮当着警察的面,都敢像只疯狗一样用各种脏话骂她,她应该也对这个儿子死心了吧。”季轻云道。 “尽管儿子进去了,还有个老爷子呢。”冯山面露担忧,“听宋大壮这破嘴一说,才知道原来她还长期遭到宋老爷子的家暴和精神折磨,唉,虽说老爷子现在暂时也被拘留了,可以他这一把年纪,估计不会真让他坐牢,以后指不定会怎么折磨她呢。” “他没机会的。”季轻云道,“我已经跟王姨说好了,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接她去燕城,并帮她在燕城安顿下来。” 王婵已经将当年借钱帮助秦素楠离开村子,结果宋老爷子恼羞成怒造谣秦素楠的事,全部告诉了季轻云,季轻云便决心要帮王婵彻底脱离魔掌,既是为了报答王婵当年的善意,也为了报复宋老爷子,让他尝尝无人照料、孤独终老的滋味。 “我可以让她到济新旗下的商场工作。”齐荆楚道。 “再说吧。” 季轻云没有直接拒绝齐荆楚,心里想的却是先带王婵去见外公和小姨,然后再把王婵安排在秦家旗下的产业工作。 如果不是王婵,秦素楠未必能在生命最后时刻,和家人团聚。 季轻云想,这份恩情,理应由他们秦家来还,而不该假借齐荆楚的手。 事情基本尘埃落定,齐荆楚不得不在高斌鬼哭狼嚎的哀求中,准备启程回燕城。 “你不跟我一起回去?” 得知季轻云还想继续留在仲元村一段时间,齐荆楚面露不悦。 “我这次回来,本来是打算采风写生的,结果现在什么都没画成呢。”季轻云无奈道,“我不想就这么回去。” 齐荆楚:“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 季轻云一听乐了:“我从小就在这村子里长大,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况且现在村里可没人敢欺负我。” 见齐荆楚仍旧沉着脸,季轻云心头一转,道:“你今晚的飞机对不对,趁还有时间,我带你去一个地方,就当作是上次你带我去看日出的回礼,好不好?” 齐荆楚被季轻云一双润着水光的眼睛看得没了脾气,只能答应下来。 季轻云说的地方距离仲元村其实并不远,只是能认一点路的季轻云没驾照,有驾照的齐荆楚完全不认路,齐荆楚又不乐意找司机打扰了二人世界,只能靠着不太靠谱的导航加上季轻云模糊的印象出发,最终折腾大半天,才终于到了山脚下。 “这下你可能赶不上晚上的飞机了。”两人一边往山上走,季轻云一边语带抱歉道,“高斌估计又要哭晕在办公室了。” 齐荆楚不以为意:“没关系,月底拿到奖金,他就哭不出来了。” 季轻云好奇:“奖金很多吗?” “济新的薪酬福利一向是业内最好的,高斌作为我的助理,我自然不会亏待他。”齐荆楚说着话锋一转,“你毕业之后,要不要加入济新?” “加入济新?可是感觉济新没什么工作适合我吧。” “只要你想,总有适合的。” 比如老板娘,齐荆楚想。 季轻云摇摇头:“不了,我觉得我没办法当一个循规蹈矩的上班族,我还是想当一个自由画家。” 说话间,两人不知不觉已经走到山顶。 目之所及,是一大片野蛮生长但生机勃勃的梅林。 朵朵黄色的腊梅花密密麻麻的压在枝头,像路过人间的精灵,不忍百花寂寥的冬天凋零黯淡,便成群结队穿上艳丽的黄色衣裳,聚在这山间,风一吹过,带起阵阵清香。 季轻云走近一棵梅树,轻抚树梢上一朵开得正盛的腊梅花,轻叹道:“可惜最近没有下雪,不然雪落梢头,比现在还要美上百倍。” 齐荆楚的视线却只落在因为爬山而染上一层薄红的季轻云的脸上,喃喃道:“现在已经足够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第100章 这天的风尚算温柔,但依然将不少枝头上的腊梅花瓣,惊落到穿行于梅林间的两人身上。 季轻云今天穿一件浅灰色连帽棒球外套,简单朴素不带一丝花哨,嫩黄色的花瓣落在上头,反倒添了几分活泼。 可惜这些活泼气息基本没办法在季轻云身上停留太久。 它们甫一落下触碰到季轻云的瞬间,便会被齐荆楚眼疾手快地拨走。 当齐荆楚又一次把手伸向季轻云的肩头时,本专心赏花的季轻云正好回过身,见齐荆楚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然后倔强地坚持摘走季轻云肩上的花瓣,季轻云有些哭笑不得。 “是树上的梅花不好看吗?你一直盯着我身上的花瓣干什么。” “看着碍眼。”齐荆楚眉头微蹙。 季轻云眨了眨眼,心想,强迫症不愧是你。 他指了指齐荆楚身上已然变得斑驳的墨蓝色长款羊绒大衣。 “你的外套……好像更需要清理。” 齐荆楚低头看了一眼,二话不说就要脱掉大衣,季轻云急忙阻止:“可别!万一你吹生病了回不去,高斌会崩溃的。” “所以你关心的不是我,而是高斌?”齐荆楚道,神色却不似语气那般淡然。 “……?” 季轻云哑然失笑,忙岔开话题。 “你知道吗,其实这片腊梅树林背后,藏着一个悲伤的故事。” 边说边下意识举起手,替齐荆楚收拾衣服上的花瓣。 齐荆楚脸色稍霁。 “什么故事?” “穿过这片梅林往里走,有一座古庙,庙里种满了腊梅树,传说当年有一名僧人,很喜欢在其中一棵腊梅树下读经参禅,经年累月之下,那梅树居然因此开悟,得以成精化作人形,并爱上了那位僧人,僧人抵受不住诱惑,跟梅树精一响贪欢,没想到被其他僧侣撞破,僧人不想事情败露,骗梅树精将那僧侣杀害,不料杀人过程又被其他人撞见,僧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要梅树精将整座古庙的人屠杀殆尽。” 说到这,季轻云正好清理完齐荆楚身上的花瓣,随手折下一支腊梅花枝,拿在手里把玩。 “初涉人世的梅树精怎么也没想到,她前脚为了情郎,含泪杀戮,后脚僧人就把古庙被屠的事,包装成有恶妖害人四处散播,并联合捉妖人剿杀梅树精,最后梅树精的精魂被打散,那个僧人则因为灭妖有功,成为庙里的新住持,人们嘴里的一代高僧。” “在认清真相中消亡,总比一直蒙在鼓里任人摆布要好。”齐荆楚道。 “我还没说完呢。”季轻云道,“梅树精的精魂虽然被打散,却没有完全消失,还剩最后一缕魂魄残留人间,化作了这一片梅林,将古庙紧紧包围。” “我不喜欢这个结局。”齐荆楚道,“深情不应该等于执迷不悟。” “我觉得也是,所以我想大概还有另一种可能。”季轻云狡黠一笑,“梅树精其实在等一把火,一把足以点燃整片梅林的火,这样庙里的人就无处可逃了。” 齐荆楚盯着季轻云看了许久,道:“这个故事你编的吧。” “对呀。”季轻云毫无被拆穿的窘迫,爽快承认,“故事虽然是瞎编的,不过古庙是真的有一座,过去看看呗?” 然而没等两人走出梅林,齐荆楚的手机铃声响起。 齐荆楚看了一眼,见来电的是林遥而不是高斌,知道定必是遇到棘手的要事,只好让季轻云先往古庙走,他处理完电话里的事后再过去找他。 季轻云自然没有异议,给齐荆楚指明了古庙的方向后,便先行一步。 说是古庙,其实只是一座名不见经传的小庙。 季轻云推开虚掩着的木门,见到残垣败瓦散落四周,再往里走,则是连屋顶都没了的大雄宝殿,徒留一座金身褪尽的断臂佛像,在风吹日晒下展露着依旧慈悲的笑容。 小庙显然已荒废多时。 而与破败的建筑形成强烈对比的,则是大雄宝殿前一棵生长极为茂盛的腊梅树。 这棵梅树比外面任何一棵梅树都要高大,结实的枝条肆意往四面八方延伸,如一只朝天张开的大手,努力索要着天地养分,只为滋养出更为浓艳的花朵。 站在树下,在浓郁但清冽的腊梅花香包围中,季轻云与佛像对视良久,感觉思绪逐渐清空,身心都得到了久违的宁静。 他缓缓闭上眼,脑海中闪过无数模糊不清的画面,最后只剩下一个画面渐渐清晰。 季轻云猛然睁开眼,摸了摸口袋,暗自庆幸自己有随身携带白纸和碳笔的习惯,忙拿出纸笔,坐在大雄宝殿前的台阶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儿,一个被绽放的腊梅花簇拥着的、拥有与佛像相似面容的少女,便已跃然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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