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就是最小的,他是输定了。 江舒是最后一个出完的,就连江冧手中的牌都比他的大,实在是让人难以直视。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在焦急等着江凤年回京,只是装病一事不能传出去,便日日瞒天过海,反正他们都在“积极配合治疗”。 因着江家闭门不出,江舒也是隔了好久才知道孙晟安因为江家的事被赵景乾斥责关在府上,无诏不得出。 “那他可还好?”通过这么久的接触,江舒早就知道孙晟安的脾气,以他的心性怕是真的要病。 从前赵景乾再过分都不曾对他这般斥责。 容错脸色有些难看,嗓子哑的过分:“当天回府就咳了血,好在大夫瞧过说的是伤了喉咙,不曾伤及肺腑,如今他忧思过度也只能好生养着了。” “我去瞧瞧他!”江舒说着就起身要往外走,直觉告诉他如果他不找个机会瞧瞧孙晟安,他一定会后悔。 “你不能去!”容错严肃起来,“我来就是告诉你们,不要去看他,装作什么都不知晓,若是他想见,我自会来请你们。” 江舒听着他的话总觉得有一股很奇怪的感觉,他之前一直以为孙晟安故意给自己下药,就是为了逃离京中,可如今再看,分明还有另一层含义在里面。 是想看看对方会不会因为他的病而怜惜他,是试探,也是机会。 最后的机会。 容错走后,江舒便有些不安,他总觉得孙晟安在谋划什么不得了的事,但他实在是想不到。 朗山见他忧心忡忡有些看不下去,他安抚道:“他如今只是被拘在府上,孙家也不会薄待他,何况还有晟霖在,自然有他照料,你如今月份越来越大,莫要再想乱七八糟的事。” “也对……” 江舒深吸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奶团儿就是早产,他不能连这个孩子也照顾不好,容错看起来并没有不对劲的地方,可见那些伤病只要养着就会好的。 十一月初,京中骤冷。 征战沙场的老将军被羁押归京,从主街道上经过时,掀起一阵从边地刮来的寒风,像是在默默诉说着对方为天启付出的几十年光阴,比不上这幽幽冷风。 江凤年是坐在囚车里的,江家称病无人外出,朗山趁乱去看了一眼,看着对方精神矍铄却满头华发,心中难免酸涩不已,盯着囚车渐渐远去这才转身离开。 回到府上,便把自己看到的情况悉数告知,他倒是不想说囚车的事,可京中人人都瞧见了,不是能瞒得住的。 “曹老狗!”江冧怒目圆睁,眼底闪着泪花,“我定要去宫中问个明白!羁押归京竟要坐囚车,这厮若是不给我个交代,我便杀了他!” 江锦然有心想拦,但是思来想去还是让人给江冧和江锦龄梳洗打扮了一番,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这才让他们去。 让江凤年坐囚车回是赵景乾都不曾想到的事,他隐约知道江家这群人称病故意不去接人,奈何他们是滴水不漏所以才不曾追究,可江凤年之事不曾定夺,就让他坐了囚车,武将怕是要闹起来。 因此上朝时他就先把曹立给训斥了一通,对外表明他并不知此事,更是和朝臣们好好谈论了一番江凤年之事,无非就是要找个台阶下,但他没想到之前的台阶已经被他自己踩碎,如今是想下都下不了。 下朝过后便喊了几个大臣去偏殿谈论对江凤年的处罚,奈何这些大人各有心思,争论半天也不曾探讨出个合理的方法,便烦躁的要他们离开。 “圣上,江右丞和江侍郎带病求见……”彭德良说这话时很小心,殿外跪着的两位大人各个神色苍白,一副病入膏肓的模样,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 赵景乾更加烦躁,挥着手让几位议事的朝臣离开了。 太监扶着站都站不稳的江家父子,一进偏殿就失力跪在了地上。 “微臣叩见圣上。” “曹立此事办的不妥朕已经斥责他了,你们若是无事便回府上养病吧!”赵景乾有些不耐,实际上更心虚。 江冧深吸一口气,颤抖着说道:“家父为国征战几十载,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只是一场败仗,还望圣上体恤家父年老,从而宽恕他!” 不曾亲眼见过,他根本无法想象自己年迈的父亲披头散发的坐在囚车里,他分明做了最有利于战士安稳的决定,却被判了刑。 世道何其不公! 赵景乾就怕他提这个,他不耐烦道:“他斩杀朝廷官员的亲眷,朕自然要给曹家一个交代!” 听听,多么无理的话。 江锦龄咬牙强忍着哽咽,道:“古往今来,动摇军心和逃兵都要杀无赦,主将有先斩后奏的权利,斩杀几个小人安抚了百万战士人心,圣上以为如何?” “放肆!” 赵景乾怒道:“你在教朕做事?你们江家如今越发横行,朕与先圣重用江家,为的是忠心,可不是私情!” “微臣不敢!” 赵景乾万没想到江家会逼他至此,既如此也不用再仁慈。 “彭德良!传朕旨意,江凤年肆意斩杀士兵将领,收回——” “圣上,奴才刚要跟您说,江老将军说了,他愿将兵符上交,想卸甲归田,请您成全。”彭德良匆匆进来说道。 赵景乾脸上的表情变了一瞬,他微微扬眉:“当真是这般说的?” “是。” 赵景乾垂眸勾了勾唇角,他轻咳一声:“既如此,那朕便看在老将军一片苦心的份上,允了他的请求。” 说罢,又看向跪在地上的两人,声音和缓了些:“两位爱卿回去养病吧,待好些再来上朝。” 彭德良一听赶紧招呼外面的小太监将他们两个扶出去,贴心的叫了马车在外面等着。 在马车即将离开时,彭德良低声道:“圣上忌惮江家已久。为的就是今日。” 为的就是今日。 今日。 江冧嗤笑一声,他就是之前不明白如今也明白了,不过就是想借此机会收回兵符,想把权利全都攥在自己掌心。 他父亲已经那般年老,他早就不想对方继续戍守边地了,免得哪日要为国捐躯,连尸首都找不到。 如今,甚好。 兵符上交,赵景乾也允了他卸甲归田,江冧两人便立即去狱中接人。 狱卒方才已经知晓旨意,见他们两个亲自来忙把江凤年给扶了出来,老头儿怕是也已经看明白了赵景乾的意思,便不曾让自己受委屈。 他拍拍两人的肩膀有一肚子的话要说,最终化为一声叹息,说再多已是无用。 江府。 陆乐容携全家站在江府大门前等候,左等右盼的迟迟见不到人影,都快急哭了。 “大嫂莫慌,那位已经满足,不会再苛待外公。”江锦然轻声说着,说完还重重咳了几声,连腿都有些站不稳。 没多久,远处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到江府门前,紧接着江锦龄从上面下来,扶了一把江冧和江凤年。 “外公!”江锦然笑着上前迎了一步。 江凤年点头示意,而后目光落在了旁边挺着肚子被朗山搀扶着的江舒身上,看着那张脸他不禁感慨万千。 他有些激动道:“进去再说。” 一群人坐在主厅里,下人们上好茶便退到旁边去了。 江凤年知道这群孩子都担心他,便将边地的发生的事同他们讲了一遍。 无非就是近年战场上的兵多是朝中大臣的亲眷,他们没有能力却胆小怕事,无战争时,在边地时也算老实,可一旦起了冲突他们就有了撤退的心思。 驻守边地多年那些部落一直安分,今年却突然闹事不说,再加上天启士兵安逸太久已经没了打仗心思,所以首战战败,本就惊慌的官员亲眷就更加惊慌,甚至偷跑了几个。 江凤年自然不能容忍这种事情在眼皮底下发生,将他们捉回营中,军法处置了。 “那部落为何闹事?”江舒轻声问道。 江凤年看了他一眼:“部落首领去世,却没来得及定下继位首领,内部便起了纷争。” 江舒点点头便不再多说了。 在厅里又聊了一会,江凤年自己也要休息一番,便让他们散了。 江舒盯着他的背影看了片刻,也不知他是不是不喜欢自己,否则也不至于态度这般冷点,总觉得随时都要训斥他。 江锦龄看了看他,便隐约明白对方在想什么,便解释道:“外公从前很疼你母亲,只是,他始终觉得姨母的死是他造成的,你和你母亲太像了。” 江舒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在后世时就常有人说他是和他母亲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而且江家人的眉眼处,实在太相似了,无论何时都透着一股温和劲儿。 这几日江家明面上欢乐,可心里总归是累的,如今也算是彻底放下心来,便都回各自的院落休息了。 房间里烧着地龙和炭盆,江舒盯着那些碳火有点想吃烤红薯了,他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嘴唇:“二郎,你让忍冬去酒楼拿些红薯回来。” “要炸?吃现成的便是。” “烤着吃。”江舒嘿嘿一笑,“你快去,趁着奶团儿不在咱们多吃些,他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安稳些,我看他跟着江御也挺开心的,咱们省事啦!” 朗山捏着他脸蛋轻轻晃了晃,而后叮嘱忍冬多带几根红薯,其他的吃食最好也带一些,方才等的着急,饭桌上都没吃几口饭,偏这些高门大户,一旦错过饭点就不会有饭了。 朗山知道他如今饿的快,早就备好了一些点心。 酒楼离江家不算太远,忍冬匆匆去匆匆回,没耽误太久,江舒和他们虽有阶层划分却并不苛责,便让平时跟着自己这些也都在屋里烤炭盆,把红薯埋进去捂着。 “烤红薯很好吃。”江舒靠着椅子笑说。 后世那种烤红薯的器具太费事儿了,偶尔这样吃吃还行,要是日日都吃可烤不过来。 想到后世的冬日几件套,江舒竟也有些意动,不同的是,他不是想吃,而是想动手做,只是这种想法若是说出来恐怕会直接被无视掉。 但江舒还是犹犹豫豫的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朗山。 他举着手指道:“我保证就在旁边指挥,看着厨娘做。” “厨房油烟重,且柴火总是呛人。”朗山有些不赞同,月份小些时偶尔进厨房就算了,如今月份越来越大,稍有不慎就随时会发动,竟还这般不懂事。 可不懂事能怪谁? 江舒咬牙:“怎么跟你还说不通呢?我现在行动自如,也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之前生奶团儿时你不在我不也好好的?” 他发誓,说这话时并没有任何报复的意思,他只是单纯想告诉朗山他是真的不会有事,再者已经八个月,完全不会有问题。 但是,看着对方因为一句话变得冷然的表情,江舒突然觉得自己说这话实在太不负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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