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进入城北后,就感觉到附近建筑明显减少,一眼望去,几乎一马平川,没有高高的阁楼,拥挤的街道,空旷而荒芜。 再往外,就要出了永安城,百姓们一般也就跟到这里,就要散开,各自回去了。 而这时,太阳也微微西斜,不知不觉,已经是半天过去,跟着的百姓已经换了几波人,唯有宁景和孟先生一直站在高台上,不停的说着张三的故事。 已经重复三遍了。 宁景的嘴唇有些泛白起皮,他舔了一下嘴唇,抬头看着天光,目光闪了闪。 孟先生也有些扛不住,一直站在移动的台子上,顶着日头,哪怕只是春天的太阳,依旧让人有些头晕目眩,欲要呕吐。 他看了看宁景,见后者背脊依旧挺拔,带着面具看不到他的脸色,也不知他是不是如自己一般,脸色都开始发白。 孟先生现在是由衷的敬佩宁景,他尚且未多说多少话,只是不时捧哏,而宁景一直在说,将张三的故事翻来覆去的讲,唯恐后来的百姓听少了一些,就要少一部分遇到危险时求生的方法。 “景先生,咱们歇会儿吧。” 台子另一边,吹着萧的长孙青竹放下玉箫,他也一直站在台子一侧,附和着吹箫演奏,在人群里刷着他这张帅脸,吸引了大批女子哥儿追着他一路跑来。 长孙青竹道:“景先生先去歇会儿吧,你已是尽力了。” “是啊,这个时候地动还没有来,也许是我们太过谨慎了呢,可能就没有地动,百姓们也该回家休息吃饭了。” 其他花神互相交谈着,眼看着一天就要过去,一切顺利,无意外发生,他们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了,放松下来,觉得也许根本没有地震。 他们闲聊着,发现宁景一直没有回话,而是定定看着天空,有些不明所以,跟着看去。 突然,所有人寂静下来。 只见,青白天空之中,一道似琉璃极光一样的蓝光在天边一角映现,美轮美奂,震撼难言,也,不祥至极! 轰隆—— 嘟隆—— 宁景猛的回身,用尽全身力气,大喝出声。 “散开——!!!” 人们一个愣神,只觉一股恐怖震动自地底极深之处瞬息袭来,千百年来一直稳稳当当踩在脚下的土地突然翻覆,无数人脚下一滑,成群摔倒在地,滚作一团。 天地仿佛成了巨人手中的一个圆球,被抓住疯狂上下左右摇晃,丝毫不顾及依靠着这片土地才能直立的凡人,应该如何存活下来。 山河颠覆,大地龟裂,楼阁倾倒,人畜哀嚎。 地震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又名《张三的n种离奇死法》
第178章 山河欲裂 简腾听了一会儿那位景先生的书后, 感觉肚子饿便就回家了,没有跟着人群往城北走。 “这说书先生倒是挺有意思,似乎是玉周城的先生, 若日后有机会,当去玉周城一听他的书。” 简腾摇头笑了笑,回家后,妻子问他花神巡游如何,他道:“挺有意思的, 夫人也可以去看看。” 简夫人道:“奴家懒得去人挤人,夫君, 他们都表演些什么, 你给奴家讲讲。” “呵呵,就是两个说书先生说了些小故事,大概就是讲一位叫张三的人遇上地动时的‘死去活来’吧。”简腾一边吃饭, 一边把听到的故事说与夫人听, 逗得夫人掩面笑个不停,旁边的孩子也是哈哈大笑。 “真有意思, 肯定有个叫张三的人得罪了这位说书先生,才会让他这样‘死去活来’。”简夫人笑着,一边起身收拾碗筷, 一边对他道;“夫君, 家里的猪这两天也不知为何, 不好好吃食,肉都瘦了, 莫不是生了病, 你有空让赵老头来看看, 能治就治治。” 简腾随口应下, 他舀了一碗水,刚想喝,就放下,皱眉道:“夫人,家里的井水怎么还是这个味,里面是不是掉了脏东西,这般难闻,根本喝不了。” “不知道啊,我这缸里的水还是去隔壁提的,也是这个味么?” 简腾锁着眉,心里莫名有股躁动不安,脑海里突然浮现起那说书先生的话,“无雨水变浑,变色变味又难闻”,随即又想起那句“猪不吃食狗狂叫,鸭不下水鸡上树”。 地动前兆。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跳如擂鼓。 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永安城怎么可能有地动,一定是刚刚听了那个故事,才会多想。 简腾不断安慰着自己,但心里总有股不祥之感,让他抓耳挠腮,坐立不安。 一个下午,他都笼罩在这股不安里,他夫人要出门也被他拦住,他坐在院子里,不时抬头看看天,看看身后陪孩子嬉闹的夫人,心头沉甸甸,有股说不出的哀伤。 “诶,爹爹,好漂亮的云云!”孩子指着天上欢呼道,指着给自己的爹娘看。 “啊,是好漂亮啊,夫君你看。” 然而,简腾看到那被奇异蓝光映照的云,嘴唇不住抖动,脸色瞬间煞白。 “夫、夫人,跑!快!快跑!” 简腾猛的冲到屋檐下妻儿身边,抱住孩子和妻子就往外跑去,等刚到院子中时,就感觉整个天地开始晃动,他的妻儿吓到大叫。 简腾想起景先生讲的故事,将妻儿护在身下,卧倒在院中空地上,忍受着这天晃地动。 耳边是房屋哗啦倒塌的声音,有石块木头飞溅过来,砸到简腾身上,他咬牙没有出声,牢牢将妻儿护住。 与此同时,永安城无数人家皆是如此。 房屋倒塌,木屑灰尘腾起,淹没吞噬了一个又一个人,大街上人群混乱。 许多人脑海里似乎响起了那个说书先生的声音,在惊慌过后,下意识随着那个声音或头顶个木盆或披着被褥躲在墙角,躲在床底,躲在桌案底下…… 但是,有人惊慌失措往胡同里跑去,瞬息间胡同被一堆碎石瓦砾填满; 也有人慌而跳楼,摔断腿在地上哀嚎; 还有人慌乱爬树,结果树连根崛起,将那人瞬间压倒在树下…… 地面犹如一张突然被撕开的纸,瞬息之间裂开道道深不见底的裂隙,人们的魂瞬间吓丢了一半,屁滚尿流、连滚带爬逃开,然而有跑不及时的老人顷刻间就被吞没,不见踪影。 哭嚎、尖叫、咒骂、求救充斥着整个永安城,然而若从空中俯瞰整个永安城,可见成群的房屋塌陷,道道深沟裂开,人们如蚂蚁一般四散奔逃,城墙剧烈抖动,强撑许久后,一角狠狠垮塌下去,巨大石块接连滚落,砸落护城河中,溅起滔天骇浪。 宁景死死抓住那只幼小的手,他半边身子已经被拽入深渊之中,另一只手狠狠抓住地上凸起的一块尖锐石块,手背青筋暴起,指甲崩裂,道道血迹渗出。 他的玉面具已经落下深渊,露出一张苍白俊美的脸,他死死咬住牙,用力直起上身,要拉那孩子上来。 孩子哭嚎不止,“娘!娘您别松手!娘!娘!” 然而,那妇人只对着孩子颤抖着一笑,眼泪溢满脸颊,狠心甩开孩子的手,眨眼间消失在了宛如巨兽之口的深渊里。 手上压力一轻,宁景猛的将孩子拽起,夹在怀中,一个翻身远离了那道裂隙。 地面还在震颤不止,仿佛永无止境,突然裂开的巨兽之口吞没了不知多少人,伤心欲绝的人围着边缘撕心裂肺,有人疯魔一般往深渊冲去,被旁边眼疾手快的人制住,还有没被拉住的人直直跳了下去,只余一片衣角留在人们眼底。 “爹娘!!” “淼淼!夫人!!” “啊啊啊啊,我的丫头啊!!救命啊!!” 明明只是十数秒,却像过了半个世纪,已经于生死之间徘徊了不知多少回。 每个人都压着心底的恐惧和震动,缩在安全圈里,煎熬着。 不知过了多久,这场震天撼地的劫难终于平息,脆弱的地面停止了震颤。 然而,没人敢站起来,皆是匍匐在地,惊恐不安的四处张望。 “咳咳……” 一道白衣颤颤巍巍,慢慢站起,宁景看着面前这条裂缝,宽度居然达到了惊人的两丈余,底下更是深不见底,长度延绵出去不知多长,只觉恐怖难言。 这条裂缝刚出现时没有这么宽,是慢慢扩大,也幸得如此,不少人逃出生天,但也有人被吞了下去,不知死活。 宁景的脸色煞白,额上冷汗流下,发丝粘在两颊,雪白的衣服沾满灰尘,袖口衣摆处还有血迹,整个人狼狈不堪。 其他人也陆陆续续从地上爬起来,他们张口欲言,却发现自己仿佛失了声,他们木讷恐惧的扫视了周围一圈,疮痍满目。 细碎压抑的哭声逐渐溢出,有人发出劫后余生的喜悦,更多的人是撕心裂肺的嚎哭。 “爹!娘!你们在哪啊!” “海海,我的海海,你在哪啊,爹爹在这里!” “我要回去找我夫人,还有我娘,他们——他们不会有事的!” “苍天啊——!” 花神的仪仗已经毁成一堆,人仰马翻都不足以形容,花瓣碎了一地,被踩成灰泥。 “景、景先生?” 孟先生走过来,看着宁景,迟疑的喊道。 其他人也围了过来,恢复镇定后,突然发现一直神秘的“景先生”面具居然掉了,面容竟然是意外的俊美贵气,与他们猜想中完全不一样。 甚至有人苦中作乐调笑道:“景先生长得这般俊美,还戴什么面具啊,真的是!” 旁边配合着笑了一下,也有人是真的如此赞同,目光不由多在宁景脸上瞥了几眼,心里又赞同了一分。 宁景淡淡“嗯”了一声,脸上不悲不喜,也不为面具掉落惊慌。 他转过目光,看到远处已经有官差过来。 其他人看到官差,也是松了一口气,但随即想起景先生念叨了一下午的那个张三的故事,也反应过来,地震虽是暂时止息了,但事情远远没有结束。 玉周城,宁府。 柳静秋自从回来后,就一直心神不宁,短短一天,他过得无比煎熬。 可他也不敢将这事和别人说,只能憋在心中,为防万一,他勒令其他人都不准出门,围坐在院子里,其他人赏着春光,或在午睡,在看书,在闲聊,唯有他愣愣看着北方,永安城的方向。 “主君,老爷有信寄给您。”宋如赋将信拿过来,呈给柳静秋。 柳静秋顿时回神,有些慌张的接过信,本欲立刻打开,却忽然迟疑了一下,指尖颤了颤,才缓缓打开信封,目光紧紧看去。 然而,里面没有写什么让他心头一揪的话语,八页纸,讲的是一位名叫张三之人的故事。 柳静秋不明所以,一字一句一页一页看过去,发现他手里这版故事可能是他夫君写的初版话本,上面有许多修改,故事前后顺序也是混乱,下面还有备注,要补充哪些,哪些需要特别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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