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也不是。据说有一种办法,能修补碎魂之人的魂魄,甚至让他重新活过来。” “那就是……集齐在深海底、雪山巅和紫竹林的三枚日月精华,重新凝成破碎的魂魄,单有一枚是不行的……不过,据说这么多年还没有人成功做到过,所以我也不知道这方法到底能不能行……” 深海海底,雪山之巅…… 原来,慕朝竟然为他做了这么多。 心疼的感觉是如此剧烈而真实,像朵朵烟花在胸腔炸开。 容流微抬起头,看着画面中少年苍白却满足的面孔,同样绽出一个含泪的微笑。 “你这么傻,这么笨,怎么会是个反派呢?你明明……就是个小笨蛋啊。” 只有笨蛋才把一切都憋在心里,什么都不告诉他;只有笨蛋才会为了只存在于传说中复活之法,上雪山、潜深海,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几近死亡;只有笨蛋才会把每一句“我爱你”都说得悄然无声,让他以为只是一个缺爱孩子的占有欲在作怪。 容流微抹了把脸颊湿漉漉的眼泪。 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了。他想要亲口告诉慕朝,你真是个笨蛋、我怎么教出你这么笨的徒弟,然后再紧紧抱住他,告诉他什么是正确的爱人方式。 他会有一生的时间教给他这个道理。 光华流转,留影璧投射出来的场景虚空闪烁,将慕朝蜷缩在雪地的画面定格其上,逐渐消散。 渐渐地,另一幅画面取而代之。 夜幕深沉,而这间屋子比夜更静更深,排排列列的书籍卷宗安静躺于各自书架,岑寂无声。 一瞬间,容流微的心砰砰跳了起来——他当然认得这个地方。 这里是渡云宗的藏书阁! 鸦雀无声,须臾,门开了,一丝光亮从门外透进,又随着关上的门被阻挡门外。 有人走进。 来人没有使用任何照明法术,就这么迎着黑暗走过来,步伐沉稳,来到书架前,伸手取出一本卷宗。 尽管光线不明,看不真切,容流微却和画面中手持书卷的人一样清楚——是那本《平湖卷》。 一根修长的手指伸了出来,随意翻阅着书页,忽然在某一页停住,细微的荧蓝闪烁从书上传来。 他在写字。 很快,一个字写好了,那人不慌不忙,继续往后翻,寻找下一个要写的字。 序幕刚刚拉开,但容流微已预见到定格的结局,那人会写七个字——那句只有七个字,却害得平阳镇百姓家破人亡的咒诀。 果不其然,蓝光闪动七次之后,骤然止歇。那人将书卷重新放回了书架。 他简直细心得可怕,无论是卷宗摆放的位置,还是歪斜的角度,都和最初码放时丝毫不差,就像从来没有被人翻阅过一样。 做完这些,容流微能感受到对方的心情很好,连脚步都轻快起来,静悄悄推开藏书阁大门。 一寸皎洁的月光打在他的脸上,照亮了他俊逸的面容,和本不应该穿在他身上的红衣。 那张原本比月光还要明净的脸,此刻半明半暗,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鼓动而出。 是月的暗面。 是兰息。
第80章 旧恨 啪嗒一声, 留影璧坠落在地。 本就是个残次品,两次的投射次数用完,自然变成了一块废石。 容流微恍若未闻, 立在原地, 根本顾不上去捡那块石头。 ……怎么会是兰息? 他连扫登山梯的扫地僧都怀疑了一遍,就是没怀疑兰息! 倒不是因为别的, 只有一个原因——兰息是书中男主。光风霁月、清风峻节、书里书外都人气超高的男主,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他怎么会黑化?! 难道是有什么反派守恒定律……原书里的反派不反了, 所以男主就要代替他来反?系统可没告诉他还有这么回事! 兰息身上那件鲜艳如血的红衣在脑中一闪而过。 那年簪花大会, 慕朝凭一己之力打败强大的点苍宗对手,技惊四座, 结果当天晚上便有一个诡异的红衣人从他住处门前经过,正好被他撞了个正着。 那时候他以为是点苍宗门的人意图对慕朝不测, 伺机报复,那道人影也算是他和点苍宗、和顾红绝之间产生嫌隙龃龉的开端。 现在看来,包括平阳城之变在内的一系列事, 竟然都是兰息的谋划! 他处心积虑做的这一切, 难道只为了挑拨渡云宗和点苍宗之间的关系?可是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 他图什么?! 容流微心乱如麻,感觉好像有人把一大团剪乱的棉花塞进了自己的脑袋, 绵长而疼痛。 他按了按太阳穴, 试图让自己镇静一点好受一点,然而没用,他越动作, 疼痛反而更加尖锐。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 “师尊, 您休息了吗?” 是兰息的声音! 要命,现在见到兰息和见鬼有什么区别! 容流微心下一惊,想要装作已经睡着,然而灯还亮着,只好硬着头皮道:“为师正要休息。你有什么事?” 兰息的声音隔着一层门传来,听来温润可亲:“弟子刚才听几个下了晚课的门生说,方才沉香小筑内似乎传出了异响,心中担忧,便想着过来看看。见师尊无事,弟子便放心了。” 若是放在以往,容流微必定要为这番师徒情深的话感动一番,再说几句“不愧是男主,果然尊师重道”。可他现在只觉头皮发麻,仿佛门外正和他对话的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 容流微强作镇定道:“为师没事。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这逐客令下得够明显了吧?! 谁知,片刻过后,门被推开了。 兰息推门而入,微笑道:“夜半更深,弟子叨扰师尊了。” 门被关上了。 见他进来,容流微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之感,不再慌张,悄无声息地把掉在地上的留影璧踢到桌子底下,同时坐了下来,声音略冷地道:“为师并未唤你,为何要进来。” “总要亲眼瞧一瞧师尊,才能确定师尊是否真的平安无事。” 兰息的话音刚落,容流微觉得头更疼了,好像有人捏着几十根长针往脑子里扎。 不知是不是错觉,兰息每说一个字,他就觉得往自己头上扎的针多一根。 怎么回事?! 尽管疼痛如摧,他还是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声音平稳道:“如你所见,我确实没事,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兰息在屋内环顾一周,最后把视线停在容流微脸上,忽然笑了出来,叹息似的道:“师尊啊。” “您怎么会没事呢?您现在,应该头疼得快要裂开了才对。” 从他刚才不请自来推门而进的时候,容流微就料到今日必定不能善终,此时听他说出这句话,竟然不觉得如何震惊了。 他低声道:“是你做的。” “没错。”兰息的表情依旧和颜悦色,毫不犹豫地承认:“没错,师尊,这一切都是我做的。弟子比你想象中做的还要多,你现在看到的,不过冰山一角。” 头疼剧烈如排山倒海,容流微面色一片惨白,一言不发。 他怕自己一开口就是惨叫。 迷蒙间,他感觉兰息在自己身边转了几圈,边走边道:“很难受吧,师尊?其实,弟子这样做也是被逼无奈。不这样做的话,我根本没法把你带到那个地方。” 容流微咬着牙问:“……什么地方。” 闻言,兰息笑了一下,道:“这个暂时还不能告诉师尊,若是师尊提前知晓,到时岂不是没有惊喜了?” 他一边说话,一边提起茶壶斟了两盏茶,把其中一盏推到容流微面前。 “不过,作为补偿,我倒是可以告诉师尊一些其他的事,不知师尊想听哪一件?” 容流微看都没看那杯茶一眼,目光空洞,道:“全部。” 兰息摇头一笑,无奈地道:“全部……那可真是太多了。不过,看在师尊从前对弟子的谆谆教导,以及帮了我这么大一个忙的份上,我还是愿意告诉师尊的。” 他看了一眼容流微面色惨白的脸,道:“就先从这件说起好了。师尊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弟子又是如何下手的吗?其实很简单。” “师尊平日喝的茶,在膳堂用的饭食,甚至是呼吸的空气,还有朝露山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无论哪个都很适合用来动些手脚。别忘了,师尊已经没有水韵丹了,想要师尊变成这样,实在是太容易了。” 容流微眼前阵阵发昏,强行忍耐着问道:“你做的这一切……究竟是为了什么?” 哪怕是头晕目眩,好似下一秒就要昏过去,容流微仍然清楚无比地记得,原作当作是如何描写兰息的赤子之心、满腔热忱、爱憎分明。书里书外,每个人都爱他。 当年那个愿意帮他给一个不认识的人烧纸钱的青年,究竟是怎么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兰息喝完茶水,笑意隐没在脸上,答非所问:“师尊做过梦吗。” 容流微说:“谁不做梦。” 兰息将茶盏放到一旁,淡淡地道:“是啊。谁不做梦。” 即使是诉说曾经犯下的种种罪状,他的动作神态依然如常,就好像他还是那个光风霁月的渡云宗大师兄。 “可是,师尊,你知道几年如一日,每天每夜都做同一个梦的滋味吗?” 容流微没有说话。 一方面是他确实没有连续做过好几年相同的梦,另一方面,他头疼欲裂,额角突突狂跳,眼前一阵黑一阵白,根本说不出话来。 兰息如梦似幻的声音在耳边回响:“我每天每夜都做同一个梦,梦里有渡云宗,有修真百家,有师弟师妹,几乎与现世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梦里的我……很优秀。” “他十几岁便成为了一宗之主——不是暂任、不是代替,是堂堂正正的渡云宗宗主。他年纪轻轻便成为仙尊,统一四大宗门,做到了千百年来修真界不曾有人做过的事。他功绩赫赫,却不从不自大自满、沉湎于权力情*爱。” “我只看到了他冰山一角的经历,却仿佛可以预见他受万人敬仰的人生。” 听到这里,容流微的心猛地往下一沉,连尖锐的头疼都被冲淡了几分。 这不是梦。 这是《剑斩妖魔》原作里的那个兰息,本来要走的剧情线! 他听到了一声极轻极轻的笑声。 兰息微微一笑,道:“这般美梦,还是偶尔做一次的好。每日每夜的梦见,无论梦到的是什么,都会成为执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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