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话没说出来,虎贲卫的刀刃割破他的喉咙,汹涌的鲜血打湿青白的衣领,小监侍踉跄着捂住喉咙,向前扑在了地上。 阿芍捂住了嘴。 “阿芍,”虎贲卫刀刃滴血,看了看一旁的托盘,“送药去?” 阿芍的眼泪淌下来,她哽咽着,“我已经按你说的做了……” 虎贲卫掏出一个小瓶,准确地扔到她面前。 “最后一次,”他说,“你就自由了。” 阿芍说,“我不……” 男人大步上前揪住她,她重重撞在门扇上,被按住了头。 “我不!”她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做得已经够多了!” “别忘了你是从哪里出来的,是谁供你吃喝,”虎贲卫冷笑,掰正她的脸,“你看看外头!” 细雪落得更频繁了,地面覆上一层绒绒的白,借着并不明亮的光线,少女看见保宁殿檐下成片的灯笼已被点亮,两殿之间的窄道里却挤满了人,都是监侍打扮,地上有细细成股的深色水流蜿蜒出来,灯光下,是红色的。 少女不可遏制地抖了起来。 “阿芍,你是有功的人,”虎贲卫的声音变得轻柔,他诱哄着少女,“也不要你做什么,你拿着药进了殿里,递给中书令——中书令你认得吗?你一定认得。递给他,你就可以走了……” 阿芍被抵在门扇上,眼泪像是被窗槅冻住了,她睁大红肿的杏眼,耳畔的声音高高低低,她梦游似的端起了托盘,药壶是虎贲卫放上来的,好重,她手腕发抖,被推搡着走进了风雪里。 “阿芍……阿芍姑娘!” 这场动乱来得相当克制且安静,虎贲卫中的桩子埋了很多年,猝然暴起,整个宫城都没有反应过来,崔忠承被按在廊下,看见一双浅蓝色的绣鞋从眼前过,他嘶喊起来,“阿芍姑娘!救救陛下!” 没有人答话,他背上挨了一刀鞘,整个人趴伏下去。 蓝绣鞋走远了。 “姑娘啊……” 大监老泪纵横,“陛下,陛下……” 晏钧踩着满地积雪,黑色氅衣内露出浓紫衣衫,玉带莹然生辉,在虎贲卫的跟随下走上台阶。 “吵什么,”他英挺眉眼拢着光,玉石一样冰冷,扫了眼站在门口的大监和阿芍,“你怎么在这?” 阿芍抬起头,男人的神情漠然,明明认得她,又像根本没放在心上。 “中书令……”她喉咙发紧,攥着托盘说不出话。 “把东西拿走。” 晏钧十分平淡地转过头去,身后的虎贲卫接走了她的托盘,对阿芍说,“你回去吧。” 阿芍为晏钧的陌生害怕起来,一些本该笃定的信念开始动摇,她不想给,但对方硬生生拽过了托盘,几乎将她推倒在地。 “中书令!”她喊,唇瓣苍白发抖,“求你……” 虎贲卫撩开保宁殿的暖帘,龙涎的香气散了出来,晏钧低下脸进门,一眼也没有看她。
第58章 五十八 ======= 殿中地笼烧得暖,萧允城被按在地上,身上的大红朝服揉皱了,半大孩子满脸的汗,发髻散的不像话。 “晏钧!” 他咬牙,手臂被别在背后,“你怎么敢!” 萧璟立在窗边,外面的火光一明一灭映在他的脸上,天子睫羽上挑着碎光,看得很专注。 托盘被放下了,小勺滑动撞在瓷碗上,一声脆响。 “陛下,”晏钧解开大氅,“臣来陈情。” “你有何情可陈!逼宫谋反,还有脸称臣?” 萧允城怒极,他竟然挣脱了虎贲卫的束缚,踉跄起身来抓晏钧,晏钧略退一步躲开他,一脚踢在他的膝弯处,储君极其狼狈地跌在了地上。 “我教殿下一课,” 晏钧面无表情地垂目,他的靴尖踩在储君肩头,雪水浸湿大红衣料,“俯仰由人的时候不要张狂,请殿下牢牢记住此刻的感受,永远别忘。” “你别动他,”萧璟忽然开口制止他,“他是东宫,伤着了对你们也不好。” 晏钧勾起唇角,他吩咐身后的虎贲卫,“带殿下出去,别让他受了风寒。” “叫所有人都撤出去,”萧璟转过身,面色沉冷,“我嫌吵。” 天子是穷途末路困守围城,要面子也要尊严,看着又那么小,像储君的兄弟,虎贲卫无谓找这点场子,晏钧没拦,他们就依言提起萧允城,全都退了出去。 殿里只剩彼此,静得落针可闻,天子的神情显得安静,片刻,他走近了,微仰起脸看着晏钧。 “我赢了。” 晏钧眸光微亮,他注视着天子,缓声道, “陛下赢了。” 萧璟抬手勾住他的脖颈,吻了上去。 亲吻在某种程度上是争夺,天子的不肯退让从朝堂延伸到床笫,他熟稔地索求,贪婪地撬开对方的唇齿。晏钧搂住他的腰把人抬高,迫使天子踮起一点脚,彼此贴合得更加紧密。 他很快将萧璟吻得微喘,捏着天子精巧的下巴,晏钧看不出衰弱的兆头,“你的药有问题。” “阿芍说过了,有人用宁安的父母逼她下毒,”萧璟唇瓣湿润,他被抵在书案边,“药和人都无虞了,只有太医院的人还没动。” 怪不得阿芍是那个反应。 晏钧眼瞳深沉,带点难以察觉的懊悔,“我被魏自秋吓住了。” “是你不信我。” 萧璟一点亏都不吃,把前段时间晏钧说他的话还回去,“问过我吗?自己乱猜。” “那告诉我,陛下是不是从没打算让谁去巡边?萧广陵根本没走,”两个人耳鬓厮磨的距离,晏钧的声音很轻,“……他把重甲营带来了上京。” “只有一部分,上京可养不起那么多骑兵。” 萧璟狡黠地笑,勾住他的衣襟,“中书令是为谁问的?” 晏钧语意不明,“为天下。” 天子已经被他抱在了书案上,烛火愈发暗淡,萧璟向后的时候碰倒了砚台,指尖蘸到一抹浓丽的朱砂。 “天下有什么意思,”他将那抹殷红压在晏钧下唇,居高临下,“要我。” 晏钧重又吻住了他。厮磨间朱砂化尽了,分不清是谁吞咽得更多,萧璟瞳孔里蒙上一层雾气,眼尾泛起氤氲的红,他伸手去挑晏钧的袢纽。 “允城……要恨死你了,嗯……” 进出的力度显得深重,萧璟仰头,是被身后的人扣住咽喉。晏钧把他抵在座椅上,跪坐的姿势无法挣脱,他被抚摸激出了颤抖。 “他要有恨,才会和你更亲近,”晏钧的指从他带汗的脸颊滑下去,在勃勃跳动的血脉处逡巡,“照棠,你是他的父君。” 这样正经的称呼在此刻暧昧地让天子战栗,他无力反抗,晏钧一言一行都在为他考虑,握着要害,更掐准了行动和筹谋,要自己在他面前只能做萧照棠。 “长策哥哥……”他伏在椅背上,腰软得抬不起来,被一下下的顶撞逼出了眼泪,小声地呻吟,“啊……” 晏钧有更好的视角,他看天子雪白的衬袍浸透了汗,松散着勾出引人遐思的背影,脖颈处汗涔涔的,却偏过头望他,启开唇瓣索吻。 晏钧低下头,在顶弄中握紧对方修长的五指,那手指曾拨弄社稷万民,现在留在他掌中。明天过后,定州铁骑的重甲会踏过朱雀街,天子要割除所有与他离心的臣子,因为草禾冒头,鱼群张口,他甚至只需要很短的时间,就能够肃清朝堂,宫城,乃至天下。 他向来都是赢家,无论前世还是今生。 萧璟很快泄了一回,高潮的快感抽走理智,余韵未绝时的抽插更加难以忍受,他攥紧晏钧的衣袖,咬着嘴唇要哭不哭,眼泪一颗颗掉在椅背上。 晏钧舔吻他的耳尖,“照棠快过生辰了。” “十九岁……”萧璟用手抵着额头,他吃得很深,含糊地啜泣起来,“慢点嗯……呜……” 小皇帝生在雪天里,生辰是在冬日。晏钧忽而想起了什么,须臾,他喃喃地笑了。 “……小混蛋。” 萧璟听不清,他含泪的眼瞳回望,可还没看清男人的脸,就被他重新按了回去。 “什么?” “我说,”晏钧俯下身搂住萧璟,报复性的深顶让天子连声音都发不出来,“……陛下是明君。” …… 夜雪压枝。 天子每次亲热都吃亏,晏钧的侵略凶狠而强硬,他整个人都像死过一回,被晏钧抱在怀里按摩着腰和臀腿。 “再等几个时辰小叔就来了,”他汗湿的黑发贴在鬓边,对晏钧道,“你就留在这里,到时候就说魏自秋逼你进宫,等理清了刑部的案子,你照常挂职就好。” 晏钧没有回答,他拔下天子束发的金簪,拿在手里把玩着。 “听到没有。”萧璟拍他一下。 “照棠,”晏钧说,“你自己想想,这套说辞说得过去吗?纵然我倒戈天子,可毕竟是魏自秋一党,你若真让我如常挂职,天家威严何在?” 萧璟说,“那就降职,再不然退居宁安……” “你在放虎归山,照棠。” 萧璟的脸色凝重起来,“你什么意思?” “我是洗不干净的,魏自秋靠着我,总还能有一线生机,”晏钧语气平稳,“况且你已经惊动他了,你和他一样,都只有这一次机会……别放走他。” 天子何其聪慧,心念电转之间就明了他的想法,他要推晏钧,可对方抱得很稳,反而更让他倒向晏钧的怀里。 “你想都别想。”萧璟伸手去抢簪子,“还给我。” 晏钧的神情严肃起来,他收起簪子,顺势握住萧璟的手臂,拉他在自己身上坐正了。 “我没有问你的意见,照棠,”他直截了当地说,“你做了这么多,别告诉我现在想抽身退步。” 萧璟的眼眶红了,他说,“我不要。” 晏钧不再重复之前的话,“所以即使以后只能避着人亲热,十年二十年永远这样,你也不在乎是吗?” 他抬起萧璟的脸,“说话,萧璟。” 萧璟被迫回答问题,泪水跟着掉下来,他恨死晏钧了, “你想假死来洗清自己,还想堵死魏自秋金蝉脱壳的后路?可是小叔已经得了信,你赶不上的。” “告诉我他们驻扎在哪。”晏钧道,“现在通知来得及。” “我不,”萧璟发脾气,“我宁愿跟你一起死,也不让你走。” 晏钧就把手放下了,他看着天子晕红的眼尾,过了一会,才不紧不慢地说, “我本来想去定州置办一间宅子,等你来了,每天带你出去玩,跑马,逛集市,或者去其他地方住上一段日子……” 萧璟咬着嘴唇,泪眼朦胧的看着他。 “既然你只想殉情,我也没什么意见,”晏钧心平气和,“要不趁着现在夜深人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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