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容忍不下女子登位,以身份和世代伦理观念来压制温月声。如今所得之一切,皆是因果福报。 “放肆!”在长久的沉寂中,第一个发声的人,是上首的皇后。 皇后那张保养得益的面容上,难得出现了狰狞面色,她近乎于凶狠地道:“萧继,你枉顾人伦,残暴狠毒,犯下了种种恶行,如今在临死之际,还欲将这般脏水泼到了本宫身上!” 皇后深吸了一口气,随后转向皇帝,跪下后,声声如泣地痛诉道:“皇上!臣妾一生清白,今日却毁于这个畜生的手上,这般恶毒的罪名,臣妾实在是担当不起!” “臣妾生长于魏府,自小父兄便教导着臣妾诗书礼仪,女德女戒,臣妾又如何会做出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来!” “今日之事,俱是这萧继恶意构陷,欲将臣妾及缙儿都推向千夫所指的境地啊皇上!” 皇后声音悲凉,似是承受了极大的冤屈,整个人的身型还隐隐有些颤抖。 可她说了许久,都未曾得到皇帝的反应。 她心下慌张,忙抬眼去看,这一眼,竟是见得皇帝口中溢出了黑色浓稠的血。 皇后神色惊变道:“皇上!” 高泉慌忙道:“快!传御医!” 却没想到宫人还没来得及领命,就被皇帝制止。 皇帝抬手,没让身侧的皇后触碰到他,他只死死地盯着底下端坐着的温月声,冷声问道: “思宁,你可有证据?” 证据,对,这些话都是萧继空口白牙这么一说,他一个将死之人,所说出口的话,能有什么说服力? 接连遭受震惊的殿内所有人,俱是看向了温月声。 这般情况下,温月声却依旧神色如常,在满殿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抬眸扫了晏陵一眼。 晏陵当下起身。 当晏陵站起身后,对面坐着的镇国公及温寻等人俱是面色巨变。 在此之前,他们皆并不清楚,晏陵已经倒向了温月声。 而当下,这位大徽权臣面色冷凝,抬步走到了殿中。 在他身侧,萧继狂笑之后,亦是从口鼻处涌出了大量的鲜血。 他所中的蛊毒,已经将他的五脏六腑啃咬得千疮百孔,又在那般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他如今不过只剩下了一口气。 这口气尚且还吊着,是因为他想看到的,是一切揭开之后,皇帝会有什么样的表现。 身侧的晏陵冷声道:“启禀皇上,经调查,皇后娘娘孕前,镇国公府曾入宫中探亲,镇国公离开宫中之前,将身边的一个贴身侍卫,留给了娘娘。” 他一口一个娘娘,这字字句句却犹如切在了皇帝的心口上。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看着底下站立的晏陵,一双眸中翻江倒海。 “娘娘诞下永安王后,那名侍卫便在意外中丧生。”晏陵说到了此处,微顿。 皇后说话底气这般足,大概也是觉得一切都已经死无对证。 可天底下的事情,只要是做过,便一定会留下痕迹。 当初皇帝临朝,后宫新人众多,皇后一无子嗣,二无宠,在宫中日子难过。 与那侍卫生情的事,以为除她身边的人外,再无人知晓。 却不知,那侍卫宫外还留有亲人。 且在皇后与镇国公相商,欲除去侍卫灭口之前,对方已经察觉到了不对,辗转托宫中同乡,将从前与皇后来往之时,所留下的几个物件送出宫外,交给了侍卫的亲人保管。 这些证物之中,有皇后亲笔所写的书信,还有皇后遗落在了那侍卫手中的物件。 东西年份已久,并且很多东西经历时间太久,莫说是皇帝,就连皇后都没什么印象了。 按说这些东西应当构不成什么证据才是,但偏巧,这些证物之中,有一件是出自于内务府。 那是一支造型别致的玉簪,簪子上留有内务府独有的印记。 皇后一时没辨认出来,而站在了她身后的一个嬷嬷,却是眼神闪烁。 那簪子出现的一瞬间,那嬷嬷就认出,这是皇后诞下萧缙之后,太后赏赐下来的玉簪。 出自内务府的东西,还是太后赏赐,这等物件,内务府必定是要登记造册的。 嬷嬷的印象中,只记得这玉簪多年前便遗失了。 皇后行事还算谨慎,必定不会将这么重要的东西赠予那侍卫。 那就是她与侍卫私会之时不小心遗失的。 如今重新出现,再加上内务府内的画册,几乎就能瞬间断定这簪子是皇后的。 原本这等情况,对皇后应是格外不利的才是。 可她在看见了晏陵只拿出来了这么些证物时,心中竟是长松了一口气。 在满殿所有人的注视中,皇后冷声道:“这东西多年前便已经遗失,凭着一个丢失的物件,几封随意杜撰出来的书信,便要毁掉本宫的清白?” “荒唐!” 殿内安静。 皇后所言也并无道理,即便是她身为皇后,所用的东西不容易丢失,但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哪怕是真的遗失了几件东西,倒也实属正常。 信件可以伪造,东西也可以是遗失。 只要那侍卫已死,就没有人能够确定她曾做过这样的事。 可皇后却没想到,晏陵等的就是她这番话。 他立于殿上,冷眼看向萧继,道:“是与不是,一验便知。” 验?如何验? 原本强撑着一口气看戏的萧继,闻言高高挑起了眉头。 未等他反应过来,温月声身后的周曼娘便已经站了出来。 她低声道:“启禀皇上,民女奉郡主旨令,搜寻景康王府中,在其私宅之内,搜获大批可操控他人心神的子母蛊。” 听得景康王手里竟还有这么多的蛊虫,周遭的大臣均是感觉不寒而栗。 只如今尚在说萧缙的身世,如何又跑到了蛊虫身上去? 周曼娘直言道:“子母蛊养成不易,景康王私宅内的蛊虫,大抵都没有养成。” “蛊虫虽没有养成,但这未成熟的子母蛊,恰有一特性。” 她抬眸,缓声道:“这蛊虫以吞噬血肉为生,叫子母蛊,就是因为其需得要用有血缘关系之人的血肉养成。” “只有用血亲血脉养成,两蛊才能共同存活,若其中有一人血脉不纯,母蛊便会直接吞噬子蛊。” 此言一出,满殿皆惊。 也就是说,景康王养的这阴损玩意,竟然还能验出血脉关系来? 几乎是瞬间,殿上的皇后当下变了脸色。 她风椅上的手倏地紧缩,长长的指甲刺破了血肉,可她却好像根本没有知觉一般。 皇后怎么都没想到,天底下竟然有这样阴诡的东西。 实际上到得今日,她都不清楚萧缙究竟是不是皇帝亲生。 当年她确实是因深宫凄苦,与那侍卫有了来往,且一边与侍卫周旋,一边还曾侍寝过几次。 是以怀上了萧缙后,她心中尤其忐忑不安。 她也知晓这件事情一旦被皇帝得知,她和萧缙都难逃一死,所以求助了兄长镇国公。 镇国公在大骂她糊涂之后,派人灭了侍卫的口。 原以为这般情况下,便能够高枕无忧。 谁知这般隐晦的事情,竟然会有暴露的一日。 尤其是听到了这东西可以验亲后,皇后近乎将一口牙都咬碎了。 可在这般情况下,她说不出半点反驳的话来。 甚至在皇帝开口,命人用子母蛊验亲之后,她只能沉肃着一张脸,冷声道: “这般东西,又怎知萧继有没有动过手脚?” 原本只剩一口气的萧继,在听到了这番话后,直接乐了。 他没剩下多少力气,闻言径直将口中不断溢出的鲜血,吐到了装着子母蛊的盒子里。 萧继吐完血,抬头冲着上首的皇帝笑:“来,正好给父皇看看,什么才是父皇真正的血脉。” 上边的高泉,已经按照皇帝的吩咐取了鲜血。 他看着皇帝摇摇欲坠的身体,面色难看,却还是强撑着,将血倒了些许入盒中。 盒内的两条蛊虫,在萧继的血入内后,其中一条已经扎入了其中,而另外一条则是无动于衷。 皇帝的血入内后,另一条不动弹的蛊虫,当下吸食起了鲜血。 那两条蛊虫一并沾染上了鲜血,却没有半点不适应,黑色的母蛊,也没有任何吞噬子蛊的意思。 为了能够看出效果,周曼娘手里还另有两对蛊虫。 第二个盒子打开,她咬破了自己的手指,滴了几滴鲜血进去,随后示意高泉将皇帝的血滴入其中。 皇帝的鲜血入内,几乎是片刻间,那黑色的母蛊当下暴起,瞬间蚕食了旁边弱小的子蛊。 动作迅速且不带任何的犹豫,直看得那些个人,皆是心惊肉跳。 两次验证,均应证了周曼娘所言。 高泉目光变了又变后,终是抬眸,看向了那萧缙。 他捧着盒子,直接走到了萧缙的面前。 萧缙面色难看,今日之事,堪称他毕生耻辱。 他脸色阴沉,紧盯着那盒子内的两条蛊虫,久未言语。 直到身侧的高泉催促,他才抬起头,看了殿上的皇后一眼。 皇后静坐着,看到这般场面,心头猛跳,面上却是强装着镇定。 萧缙停顿片刻,终是伸出了自己的手。 鲜血滴入了盒子内,蛊虫闻到了血的腥甜气味,格外活跃和兴奋。 边上的高泉屏息以待,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之下,终是提着一口气,将皇帝的鲜血滴入。 鲜血入内的片刻间,盒内很是安静。 萧缙见状,面上的表情微顿,终是归于平静。 可就在下一刻,盒内的黑色蛊虫瞬间暴起,一口吞噬了子蛊。 高泉神色巨变,手一翻,当场打翻了手中的锦盒。 砰地一声轻响,却响彻了整个大殿。 殿上原本端坐着的皇帝,近乎是瞬间起身,他头脑昏沉,眼前阵阵发黑,在剧烈的情绪起伏之下,险些昏厥。 这般暴怒之下,他却还能够看得清楚皇后慌张失措的面容。 皇帝当下暴声道:“贱人!” 他抬脚,将跪在了一旁的皇后踹下了大殿。 那一身锦衣华服,满脸惊慌失措的皇后,摔落下殿中,摔落在了萧缙跟前不远处。 萧缙却神志全无,死死地盯着那摔落的盒子。 整个大殿似乎在他跟前倒转,他咬牙看着那锦盒,抬眸,目光沉沉地看向了萧继。 他快步上前,一把扯过了萧继的衣领,暴声道:“这一切都是你的算计吧?” “你在这些蛊虫上,动了什么手脚!?” 他手中用力,近乎将萧继勒死,说话时,双眸暴起。 萧继看着这位寻常格外喜欢掩饰情绪的永安王,这般赤红着双眼发了疯的模样,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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