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下时,险些未能拿起,待蓄力一提—— “咔哒!”搭载这两个盒子的铁车发出声响,朝着另外一边偏去。 这边的小厮吓了一跳,幸得章玉麟伸手抓住了另一个铁锤,双锤同出。 “砰隆!”砸在地上,活生生砸出两个大坑,漫天尘土飞扬。 “呸呸呸。”陆红樱一边往后退,一边惊喜道:“这玩意好啊。” 周曼娘有点被吓到:“这巨锤看着这么沉,真的能用吗?” 陆红樱兴奋道:“当然能,你想想,就这重量,砸在人的脑袋上,都不需要用任何的技巧,一下就能让对方的脑袋开花!” 周曼娘被她的形容吓得面都白了。 那边章玉麟试用了几下,这两个紫金锤是定制的,他用着有些吃力,但伴随着使用的次数越来越多,逐渐上手,他也爱上了这种爆锤乱砸的畅快感。 温月声看他越用越顺,神色平静。 从章玉麟好了之后,忠勇侯似乎把她当成了有求必应的菩萨,因章玉麟无法正常使用兵器,来询问了她的意见。 她便让人造了这一对巨锤。 两锤共重四百余斤,寻常人连拿起都做不到。 “嘶,这锤做得倒是精巧,不过,如果能改动一下,将锤底放入铁链,锤入手可杀敌,锤脱手便能成飞锤,那杀伤力就更大了!”旁边的陆红樱随意地道。 温月声微顿,却道:“陆小姐所言有理。” 陆红樱没想到她随口一言,温月声却当真了,当即摆摆手:“我就是信口胡诌,郡主不用理我……” 温月声却道:“陆小姐可能将锤的改动图纸画出来?” 陆红樱见她竟然真的打算听她的意见,顿时兴奋不已。 她当下连忙点头:“自是可以!” “那便有劳了。” 陆红樱当即拍拍胸口:“且交给我吧。” 他们在校场,一直待到了日暮时分,方才折返京城。 至离开时,陆红樱仍是意犹未尽,她打算过几日再来一次校场,等章玉麟适应这新武器后,再为他进行改动。 温月声却并未与他们同行。 她去了寺中清修。 因天慈寺近日香火太盛,人来人往,连带周遭的寺庙都沾了光,日日人满为患。 温月声便转而去了皇家国寺。 国寺只为皇室所用,她有皇室血脉,又有郡主封号,自然通行无畅。 待入了国寺,便见金光罩顶。 这边的寺庙,用的金瓦红梁,修建得庄严辉煌,占地甚广,还因是皇家所属,而格外幽静。 来往不过几个僧侣。 漫长的通道上,只闻檀香阵阵,钟声和鸣,禅意深远。 温月声被寺中高僧领着,往主殿行去。 途径一见得格外辉煌的偏殿时,却听得里面传来了阵阵琴音。 温月声顿住脚步,抬眸望去。 这琴声悠扬,饱含禅意,方一入耳,便叫她滔天的燥意都安静了些许。 只闻身侧鸟鸣清音,不绝于耳。 僧人见她久久未动,便转身过来,却见她径直推开了偏殿的门,走了进去。 “郡主……”僧人神色微变,正欲提醒,却见门口站立的僧人轻轻摇头,便住了嘴。 国寺奢靡,连这偏殿内都铺着柔软的波斯地毯,赤金大佛坐落在殿中,巍峨肃穆。 大佛前,端坐着一容色出尘,姿态清雅的男子。 他面前点着些许檀香,是最为浅淡的那一种。 手抚玉琴,那指尖却比这底下的琴身还要白皙几分。 乍一见,恍若满天飞雪,冷梅飘香,有人雪下弹琴。 状似谪仙。 唯余他眼角一抹瑰丽的红。 晏陵低头抚琴,对有人进殿的事情恍若未闻。 温月声却直接在他身侧落座。 那抹冷淡幽静的檀香浮动,终是令他抬了眼。 数次见面,他那双浩瀚如星辰的眸,却透着陌生人般的疏离。 若换了旁人,只怕早被冷意劝退三分。 偏温月声托着下巴望着他,冷墨般的瞳里清泠泠一片。 她道:“晏大人晚间可有空?” 她声调清缓,却无端带了些醉意。 那瞳眸里好似也染上了水光,晃动着莹润的光泽。 晏陵不语,只垂眸看她。 抚琴的手微顿,琴音悠然而止。 她粉腮雪肤,唇却红得似火,懒散地依靠在了桌案上,双目低垂看着那张琴,淡声道:“伴着你的琴音,一定很好入睡。” 晏陵一顿,从玉琴之上挪开的指尖,无端带了些入骨的痒意。 万丈佛光倾洒于她的身上,冷淡幽静的檀香在鼻间萦绕。 他静了许久,复又重抚上了琴。 殿内重新响起悠扬的琴音,混合着清雅的檀香,将一室染醉。 萧缙同皇帝及几个兄长庶弟进入这殿中时,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景象。 金色大佛前,一人端坐抚琴,一人懒散依靠桌案清睡。 殿内暗香浮动,浮光掠影中,温月声面上被薄红晕染,似娇似媚,更似无尽清甜柔软的桃,连呼吸间都带着轻浅的香。 她卧在桌案处,身上穿着件金色的宽袍,那衣袍宽大,丝丝金缕勾勒出字字清晰的佛经。 眉眼如画,闭上眼后,像极了画里温柔视人的菩萨。然却因她颜色太盛,而使这幅场景变得活色生香,满室旖旎。 琴声停了。 身侧的兄长庶弟都无端将视线投向了他。 那倚在桌案边的人,轻托下巴,瞭起那双妩媚动人的眼,疏懒转醒。 那漆黑的眸里,却是冷然一片。 骤然见到这副景象,连皇帝都未反应过来。 他儿子的未婚妻,就这么施施然靠在了他最看重的臣子旁边,在他的琴音之下缓缓入睡,在他们闯进来时,才一副悠然转醒的惫懒模样。 这简直…… 静。 这里并非是留来供人清修的禅室,此刻却寂静无声。 无数暗流涌动。 温月声悠然转醒,神色自然,自行到一旁的铜盆处净手。 满室诡异的安静声里,只听到她净手发出的哗哗水声。 今天的礼佛师傅很不错。
第14章 探讨佛理(修) 皇帝缓过劲来,问:“你们这是在……” 晏陵起身道:“回皇上,郡主正与臣探讨佛理。” 所有人:? 她不是在睡觉吗?探讨什么佛理? 但凡换个人说这句话,它都没有任何的说服性。 可对方是晏陵。 皇帝一时头疼,按了按额角,沉声道:“你随朕来。” 晏陵应是。 才走出偏殿门,皇帝思虑片刻,看向晏陵,试探道:“等回了宫,朕与你姑母商议下,为你赐下一门婚事?” 晏陵性子冷淡,即便是与他这个姑父,也不甚亲近。 皇帝看着他长大,方才温月声倚靠的距离,确实是近些年他见过的最近的了。 未来得及细想,皇帝就听晏陵淡声道:“谢皇上。” “臣不需要。” 皇帝噎了下。 周围的内侍皆把头埋得很低。 皇帝被他气笑了,也懒得再管他,直接问起正事:“昊周的使臣今日入了京,你可知晓?” “是。” 皇帝看向远方,神色隐隐发沉:“朕听闻,昊周的皇帝已近花甲之年……” “你说,此番和亲,谁去合适?” 盛夏的蝉鸣声一浪高过一浪,无端带来些躁意。 皇帝的声音很轻,似还带着些犹豫。 晏陵开口,却是毫无感情的果决:“福瑞公主。” “晏陵!”皇帝骤然发怒:“福瑞是朕的第一个女儿!” “朕看着她长大,疼她宠她胜过几个儿子!” “正是如此,才能显出皇上对此番和亲的看重。”晏陵面无表情。 “你……”皇帝指着他,半晌说不出话来。 晏陵淡声:“微臣告退。” 他自皇帝所在的正殿中退出,候在一旁的涤竹奉上绫帕。 晏陵轻擦着手:“将消息告知福瑞。” 涤竹低头应是。 他忍不住看向晏陵,与昊周和亲,是皇帝交予主子的任务。 如今倒是怜惜起了福瑞公主。 只是不知那位被宠坏了的公主,在知晓自己将要被送去和亲后,会是个什么表现了。 他微顿片刻,想起什么,低声问:“那今日试的琴……” 晏陵擦手的动作微顿,声色还是一惯的冰凉:“毁了。” 涤竹微惊。 晏陵极擅音律,但极少抚琴。 所经手的琴,凡用过一次皆会命人损毁。 他还以为,这次会有些不一样…… 那边,皇帝同晏陵离开后,温月声径直去了禅室。 萧缙缓步跟上,神色幽沉。 几位王爷留在偏殿内,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萧缙听见。 “晏陵何时与思宁走得这般近了?” “什么叫走得近,没听到晏陵说是在探讨佛理吗?” “四弟平素忙于公事,但也不能一门心思都扑在了政事之上,有些事该管还是得要管。” “这幸好得是咱们不食人间烟火的晏大人,今日若换了旁人,可就说不清楚了。” “这话说得。”老大恒广王颇不在乎地笑了笑:“只怕四弟也未往心里去,毕竟今日在这里的,是思宁而非是温家二小姐。” 这话一出,其余几人皆是对视了眼。 也对,萧缙不喜温月声的事情,满京皆知。 说不准今日这事,还正好给了他退婚的理由。 然萧缙却并非如他们所想的那般沉着冷静。 进入禅室,他目光冷凝,望向那个静坐的人。 夏日盛阳落在了她的身上,仿若给她镀上了一层金辉。 竟是连一句解释都没有。 萧缙眼里酝酿着风暴,面色幽沉地道:“你今日为何会出现在这边?” “思宁,你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目光有如实质,近乎要将她整个人灼穿。 他未去细究眼下的怒意,究竟是因何缘故,只觉得方才的画面过分刺眼。 温月声闻言睁眼,他才发现,不知从何时起,她眼眸里总是漆黑一片,看着他的眼神,恍若没有任何的情绪。 她看着他恼怒的神色,淡声道:“探讨佛理,晏陵没告诉你吗?” 萧缙神色越发冷沉,他目光落在了她手腕上那串莹白如玉的佛珠上,正欲开口,却被外边的宫人打断。 “殿下,圣上刚刚吩咐,移驾城北校场。” 自禅室出来,萧缙目光幽沉,他听得偏殿内老三还在高声阔论。 “说起来,晏大人才是真正的不近人情。”老三渭阳王道:“当年他不过弱冠之年,他母族有位姝色无双的表姑娘,在江南富有才名,其兄长犯了事,表姑娘梨花带雨地求到了他跟前,他却连门都未让对方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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