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城大军未听到异动。”晏陵道。 旁边的忠勇侯与严伟对视了眼。 这等情况,很大可能不是没有听到异动,而是行宫内外已经被控制,所以消息根本就传递不出来! 驻京城大军又跟寻常的军队不一样,将领不在,若要调动这边的大军,需得要有皇帝手中的虎符。 如若消息传递不出,又无虎符调令的前提下,驻京城大军是不可随意行动的。 “郡主,眼下当如何是好?”忠勇侯面色难看地道。 温月声道:“着令大军整军,前往温泉行宫。” 这声令下,无数人皆动了起来。 冬日风冷。 皇家的温泉行宫内却温暖如春。 气温虽暖,周遭的气氛却犹如凝滞。 天光已然大亮,立在了这行宫大院之中的将士,却都手持火把。 火光跳跃之下,噼啪连声作响。 那炸裂开的火烛之声,跳跃在了每个人的心上。 行宫大院之内格外安静,若只听声音,还道是这院中四下无人,然抬眼望去,着黑色甲胄的将士,及许多的朝中重臣,皆是站在了这边。 只每个人的神色,都难看到了极点。 渭阳王人被拖到了这院中来时,天色还没大亮,整个人都是发昏的。 如今被强压着跪在了这行宫大院外,才终是回过了神来。 他面色冷沉难看,抬头看向了面前站立之人。 昨夜行宫生变,有人率领重兵冲入了行宫中。 如此大的动静,自是惊动了那保卫皇帝的三大禁军。 却不想禁军之中,最为重要,也是离天子最近的亲卫军将领,与逆贼勾结,竟是将行宫大门打开,将所有逆贼放了进来。 到得如今,逆贼已经将此番随行的一干重臣皆是羁押到了此处,还把渭阳王从床上挖了起来,按着他跪在了这里。 在他身侧,有人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正冷眼看向了那一干臣子。 渭阳王神色难看非常,他抬眸,一双沉沉的眼扫向了眼前的人。 待得看清楚对方的面容,和那空荡荡的袖管后,他不由得冷笑。 “萧锐!你想做什么?”渭阳王看向了多日不见的大皇子萧锐,高声讥讽道:“用你这残破的身体逼宫?” “哈哈哈哈。”他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在大皇子阴沉沉的目光底下,渭阳王毫不顾忌,直接出言讽刺:“就你这残废样,你也配!?” 他话音刚落,便被面前的人一脚踹在了心窝上。 “噗!”大皇子这一脚,用了十足的力气,渭阳王压根躲避不得,硬挨了一下,吐了口血,心口处生疼,是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大皇子见状讥笑:“你这看不清楚形式的蠢货,到得如今,竟还敢在孤面前胡言乱语。” 听得他开口便自称孤,周围的大臣均是变了神色。 “萧缙人呢!?”大皇子暴声道:“还有老二那个贱种!把他们给孤绑过来!” 边上的将士对视了几眼,沉声应下。 “父皇!”萧锐自断臂之后,一直被关在了府中,如今再次出现在了人前,人已经有了几分疯魔:“你怎么还不出来,是儿臣啊,儿臣来见你来了!” 他那空荡荡的袖管,看得人心头发怵。 而更加令周遭大臣心头发沉的,是他身上的衣袍。 明黄色,绣五爪金龙,这是太子的冠冕。 大皇子萧锐,今日是真的打定了主意,要逼宫弑父,登基为王。 在这些神情复杂的大臣面前,站着一人。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一直以来扶持大皇子的徐国公。 大皇子断臂之后,徐国公府上近乎倒塌了大半,他也极少出现在了人前。 在京城许多人心中,就等同于徐国公府大厦将倾。 谁知他们筹谋许久,竟是在行宫之时发起了政变。 同此前大皇子所犯之事不一样,此番宫变,皆是徐国公一手谋划。 大雪封山,皇帝手底下的一干将领皆被堵在了那荒芜的抚州。 这等情况之下,皇帝竟是还下令至行宫避寒,个中种种,皆是给了他们动手的机会。 徐国公原不是这般激进的人。 可如今大皇子已废,端妃失了宠爱,徐国公府累世经营的一切,竟是只剩下了一个摇摇欲坠的太后。 他对殿上这位皇帝实在是过于了解。 如今没有对他们下手,是因为太后还活着,待得哪日太后不在了,就是他赴死之时。 不只是他,他们整个府邸,及他手底下的所有人,皆是这个下场。 是以他们日日心惊胆战,难以入眠。 这般情况,在福瑞公主被斩杀之后,更是越发沉重了。 徐国公图谋一生,如何甘心放掉手中的一切? 这是皇帝逼他的! 皇帝既是不留情面,那他也不必再有所犹豫。 大皇子右手已废,如今沦为了半个废人,可他们手中,还有着大皇子的血脉。 扶持萧锐之子登基,便能保证他家族屹立不倒。 往后百余年,谁也动不得他们徐国公府上下! 徐国公抬眼,扫向了面前的一干重臣,他冷声道:“今日立储,立的是大皇子之子,亦是皇上的长孙。” “诸位皆是见证者,日后也是拥立太子的重臣。”他目光自眼前的几个臣子身上滑落,最后落在了那为首的吕阁老身上。 他转过头,扫了一眼紧闭着的大殿门。 “皇上龙体抱恙,临终之际,托孤于吕大人。此后吕大人便是新帝身边的重臣,朝中的有功之臣。”他说罢,见得吕阁老依旧不为所动。 当下便沉下了面孔,一字一顿地道:“吕阁老家中亲眷都在京中,可莫要不识抬举才是。” 他话刚说完,那个捧着圣旨的宫人又前进了一步,几乎将那圣旨递到了吕阁老的脸上。 吕阁老抬眸,扫了眼这份所谓的传位遗诏,冷声道:“徐国公既是都已经做了乱臣贼子,却还要装出一副礼贤下士的模样,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这边的人脸色一变,那大皇子阴戾的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右手不得用,竟是用左手抽出了将士身上佩戴着的剑,指着吕阁老道:“吕师贤,你别给脸不要脸。” 徐国公站在了他身侧,面色发冷,再无从前在朝上那一副温和无害的模样。 这群重臣这般不识好歹,只怕是得要见点血,才能够让他们清醒过来了。 “怎么,你、还有你们。”大皇子拎着剑,指向他们那群臣子。 “莫不是还把孤当成是从前的恒广王?”大皇子冷笑:“那好,今日孤便用你们的血,来叫醒孤那个不愿面对事实的父皇!” “来人。”他目光阴冷,看着吕阁老等人的眼神,如同那毒蛇一般:“将吕师贤、王进之等人扣在了殿外,一刀一刀,割其血肉——” 他那阴森森的目光,落到了面前禁闭的殿门上。 “替孤送到了皇上跟前,就说,是孤孝敬他老人家的。” 这番话一出,在场之人俱是变了神色。 此前就知晓萧锐残暴嗜血,如今见着,他比起从前更是暴虐了几分。 在这行宫之中,无数的目光之下,便要血洗整个宫殿。 若今日当真让他得了逞,这天下却也不知会变成了何等模样! 他欲施虐于众人,而如王进之、吕阁老之流的重臣,在他的暴虐之下,却仍旧不愿松口。 徐国公见状,眼神一冷,扫向了边上的将士,那些将士瞬间一拥而上,将那些官员扣押了起来。 “萧锐,你罔顾人伦,残暴不忍!想要我等屈服于你,拥立你为新帝?呸!凭你也配!?”躁动的人群里,有人暴喝出了声。 亦是有骨头软的臣子,被这动静吓得双腿发颤,扑通一下就给萧锐跪下了,哭喊着让太子饶命。 萧锐闻言,面上浮现了一抹狞笑。 混乱之中,那倒在了地上无人看管的渭阳王,趁着机会爬了起来,他右手手臂之上,绑着一把匕首。 将那匕首握在了手中,抬手就欲往萧锐的身上刺去。 哪知他的动作快,萧锐的反应更快,瞬间卡住了他握着匕首的手,暴声道:“萧寅,你找死!” 他暴怒之下,夺下了渭阳王手中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就往他的身上刺去。 渭阳王马球场上训练出来的反应能力,在他将匕首落下来之前,已是避让开了去,只他到底武艺不精,避开了要害,却让那一刀结结实实地落在了他的右臂之上。 “啊!!!”他当下痛呼出声,往后退了几步。 萧锐却红了眼,追在了他的身后,手中的匕首不断地落下,一边暴喝道:“来人,给孤抓住他!” 渭阳王反应再快,在几个武艺高强的将领手中,亦是逃脱不得。 他右臂上鲜血直流,剧痛之下,已经是满头的冷汗,身后的将领还用力将他按在了地面上。 剧痛之下,他暴喝出声:“萧锐,你这个狗娘养的畜生,凭你也想要造反登基?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就你这个残废样,你配吗!?” “狗娘养的下贱玩意,当时父皇砍福瑞的时候,就应当把你也一并砍了,以免你都残废了,还要生出不臣之心来!” “你……” 渭阳王这张嘴,哪怕是这般情况下,那萧锐拿着匕首步步逼近,他却也依旧不肯认输半分。 “啪!”萧锐抬手,毫不犹豫地甩了他几耳光,将他还欲说的话都给堵了回去。 他蹲在了渭阳王的面前,伸出手,直接拽住了渭阳王的头发,迫使渭阳王对上了他那双阴气沉沉的眸。 “原本孤不想第一个杀你的。” “毕竟你除了这张贱嘴之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原比不得老二老四该死。”他手里握着匕首,在渭阳王的脸上拍了一下:“可谁让你就是管不住你这张贱嘴。” “既是如此,送给父皇的礼物,便用你的舌头来吧。”他说着,疯狂大笑,拿着匕首逼近了渭阳王。 “按住他!”在危险面前,渭阳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剧烈挣扎。 原本按住他的将领手上一松,竟是让他险些从萧锐手中逃脱。 萧锐暴怒道:“没听到孤的话吗?都在做什么?连个废物都按不住!?” “任方呢?给孤把任方叫过来!” 他口中的任方,便是徐国公麾下的关东将领,也是此番同他们一起发动宫变的主谋之一。 亦是此番兵变之中,武艺最为高强的人。 萧锐原本就打算在这殿中,将他这其他的三个兄弟全都处死! 这样一来,他那个父皇就只有他这么一个继承人了,哪怕是他如今断了一臂,皇帝也只能够将皇位给他,还有他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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