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断到让柳栐言都惊讶的小姑娘抬起头, 她的眼睛哭的又红又肿,但在放下戒心后,单钰的目光就从小老虎变成了小猫, 明亮又带点讨好地盯着人瞧, “公子当真愿意捎我一程?别给您添了麻烦才好。” 她这般模样,让人能够开口拒绝才是奇怪, 柳栐言本来就不觉得顺手帮人一把有什么麻烦,何况单钰能把善恶和亲缘断得如此干净利落, 也让他跟着松了一口气, 笑着坦白说自己往哪里走都没有区别。 单钰仔细瞧他的脸色, 见柳栐言是真的没有在勉强,便抬手执了个抱拳礼, 真心实意地朝柳栐言露出笑来, “若是如此,那就麻烦公子带我去一趟岐元吧。” 岐元位于东琅的南方,是座临近大江的城市, 因着还算富饶, 便是柳栐言也能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些关于它的信息, 柳栐言大致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接下来往那边走的计划就定下了。 然而这件事是没有异议,却有别的事情让柳栐言预料不到,单钰态度坚定,目光灼灼地望着他道, “公子就别推脱了,我虽在江湖中排不上什么名号,但怎么说也是自幼习武,给您做护卫怎么就不行了。” 单钰说着又看了看一言不发的柳承午,言辞间愈发诚恳起来, “我知道您身边这位也会武,可您救过我一次,又要送我去岐元,不替您做些事情,让我如何过意的去?” 她说到这个地步,倒让柳栐言不好再一味拒绝,他跟着注意了下柳承午的反应,见对方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便松口答应了单钰的请求,而单钰显然习惯了做镖师时随行保护照顾人,柳栐言这边刚答应,她便动作自然地将还未处理的食物接手过来,同样熟练地架到火焰上。 柳承午被单钰在无形中抢走了剩下的工作,这才后知后觉地愣了一下,他欲言又止地看向自己的主人,又反应到刚才确实是主人默认了对方的行为,便没再试图开口说什么,只沉默地把自己手里的食物递给主人。 柳栐言顺手接了,见那人因为无事可做显得有些不适应,在单钰将料理好的食物转交给他后更是一副纠结的样子,便忍不住想笑,他坐在旁边饶有兴趣地看柳承午谨慎着伸手,接着却是犹豫再三,略微抿着嘴地再次递给自己,当即就绷不住了,哭笑不得地给他又推回去, “给你的,自己吃了。” 他没有避讳,便让旁听的单钰觉出些奇怪来,她先前只当柳承午是随行的护卫,现在看起来却不像这么回事,单钰忍不住探究地抬起眼睛,接着就被注意到她目光的柳栐言笑着对上了视线,而那视线坦然而温和,倒让单钰偷偷舔了下嘴唇,没好意思真的去问。 毕竟若对方认为理所当然,那她要是贸然提问了,就会像是在质疑似的,单钰将柳栐言视为恩人和雇主,故而在摸清他会讨厌什么之前,自然是要注意好自己说话的分寸。 单钰自觉地压下疑惑,等三个各自吃饱,又坐着休息了一会,依着柳栐言的习惯,就该睡上小半个时辰的午觉,要说柳承午跟着主人云游了好几个月,早被带着也养出了这个习惯,而单钰虽然才醒没多久,但她先前是被药效强行压着,身上其实也还疲累的厉害,此时听柳栐言说不急着走就松了口气,对原地休憩之事当然也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柳栐言说要午休时就没想过会受到阻拦,于是便自顾自地安排开了,他知道马车只有一辆,若说以前倒没什么,只是现在又多了个单钰,怎么想都不可能让三个人凑合着挤挤,而就算单钰坚持要以镖师的身份一路护卫,柳栐言也不会真的让她一个小姑娘自己守在车外,因此到最后便毫无意外的让单钰留在马车上,他和柳承午则一起在外边找地方休息。 他的安排刚说完,就遭到了单钰的反对,直道从没有让雇主留守外侧的道理,偏生柳栐言既不在意这些,反应又极快,单钰都还没回过神来,就倒过来被他用雇主的身份下了命令,单钰实在是驳不过他的好意,最后只能乖乖认命,老老实实地钻进马车里。 柳栐言就从存放被褥的暗柜里抱了卷竹席出来,在马车边的树影下选了块地势平坦的位置,将竹席摊开铺好后才招呼柳承午过来。 为着方便,在行至下一座城镇时,柳栐言自然是要再买辆马车的,只不过他出山至今也就第一个晚上露宿过一次,现在再次与柳承午一同幕天席地的,倒让柳栐言生出了些怀念的感觉。 柳先生兴致盎然起来,他坐在竹席上等柳承午,而对方走到席边后就停住,缓慢下蹲着将单边的膝盖抵在地上,略微拘束地低声唤到, “...主人。” 柳栐言轻歪脑袋,笑意吟吟地看他, “怎么了?过来。” 柳承午就依言向前,令另一只膝盖也触上了席面,他跪坐在柳栐言面前,好半晌才迟疑地道, “主人.....属下,属下并未有哪里不适,今后仍能为您护卫的。” 柳栐言在方才有注意到那人的反应,便隐约猜到他应该是觉得在意,可他没想到柳承午会在意至此,而这一番自荐说出来,听着却分明是在担心自己会失去用处。 其实相处的越久,柳栐言就越能体会柳承午的安全感到底有多稀缺,只是他们昨日才互相告知过心意,现下不过是由单钰分担了些许日常的琐事,居然就能让那人开始感到不安,要小心翼翼地向他证明自己还能派上用场。 柳栐言无奈地想叹气,他一时又郁闷又心疼,没什么好气地脱口骂那人, “你傻不傻?” 可他才说过一句,自己就先凶不起来了,柳栐言认命地卸下劲,伸手把人拉到身边来, “难道不能做护卫,你就以为自己跑的掉了?” 柳承午根本不明白话题是怎么转成这样的,因而只能不知所措地用力摇头,柳栐言一看他这个神情就手痒地想要逗弄人玩,于是故意装模作样地板起脸来, “承午,等会不许出声。” 柳承午茫然片刻后领会出主人的意思,当即掩饰不住地僵了一下,他攥住手中触到的衣服布料,又飞快地扫了一眼那辆离得并不远的马车,到底没有抗拒主人的命令,只抿着嘴无声地点了点头。 柳栐言就心软的像是透了水似得。 他说这人傻,这人就真的傻的不行,不然像这般青天白日,又有旁人随时可能会注意过来,他的承午怎么就能退让到这个地步,一副不论他做什么都愿意服从的模样。 柳栐言垂下视线,他当然不会真的让对方感到难堪,因此在动作上一点暗示都不带的,耐心地将柳承午紧攥的拳头松开,再亲昵着吻上对方的指尖。
第73章 柳承午就整个都绷住了, 他分明从主人那里得到过比这更多更甚的亲近,却还是在第二个浅痕印下时就无法控制地烫了脖颈,柳承午见主人没有停下来的打算,只蜻蜓点水似得慢慢触碰自己的指节, 热度便一路烧到了耳根, 最后还是忍不住地小声哀求道, “...主人.....” 柳栐言正满心疼惜, 闻言便略微不满地抬眼看他, 刻意加了点力地在他手上咬了一下, 柳承午这才想起自己被下过噤声的命令,当即不敢再开口,只努力克制自己想蜷起手指的念头, 游离开视线不肯再去看主人。 他逃避的太过明显, 就把注意着他的举动的柳栐言戳的心中一片柔软,其实有时候连柳栐言自己都不太明白, 在他每次意识到自己喜欢这个人,而这个人也喜欢自己时, 出现在胸口里的情绪怎么就会满成这个样子。 柳先生眯起眼睛, 他摊开柳承午的手掌, 郑重着低下头亲了亲这人并不细腻的,带有薄茧的手心, 终于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柳栐言这边闹腾够了, 才总算惦记起午觉的事来,他把竹席铺在树荫下头,这种天气躲在阴凉地里歇息本来就容易生困, 再加上有透凉的夏风慢悠悠地吹上那么几阵, 很快就把骨子里都犯着懒的柳先生晃的昏昏欲睡, 没用上多久功夫就一个盹儿眯下去了。 他对柳承午的信任和依赖早在无形中变成了习惯,虽说是露宿在荒郊野岭中,但别说多上那么一星半点的心眼了,反而比之前还在山里时要更没防备,一旦睡实就轻易不会被吵醒,怕是在梦里被人搬走了都不会知道。 不过柳先生没从原主身上继来什么莫名其妙的仇怨,一路云游又不曾招摇过医仙的名号,倒也确实没有时时提防的必要,因此别说柳栐言的弦完全没能提起来,就连柳承午都不再像最初那般眠浅到风吹草动就会惊醒的地步,愣是在跟着主人过了几个月安生日子后松懈了不少。 毕竟他被纵容着在温暖里浸了这么久,就算从前是柄没有出路的淬血的剑,多少也该在主人的潜移默化下卸掉些死绷着的劲了,只是他受的影响再深,也还是抵不过做暗卫时训出的本能,因着现下多了个人同行的缘故,再加上他们离开的路程算不上远,还无法保证单铭扬不会寻着踪迹追到这里,便使柳承午重新警觉起来,只假寐着守在主人身侧,但凡有点动静就要仔细注目辨识,等确认没有危险后才肯再次闭眼稍作休息。 要说柳承午自个儿草木皆兵了半天,睡睡醒醒地反复数次,倒也没有生出丝毫闷烦的意思,他怀揣着私心,一直到听出主人气息沉稳了才有那个胆子,在每次警戒完偷偷瞧一会主人的睡容。 他哪里会觉得要戒备四周是件麻烦的差事呢,能在挑明心意后继续守在主人身边,是昨夜之前的柳承午想都不敢想的,更不要说在这之上,他还从主人那得了一句喜欢。 喜欢... 光是回想起主人说出这话时的样子,柳承午就觉得自己被烫了一下,连心口里都微微发起热来,他不知道主人的兴致能够维持多长的时间,但至少在现在,来自主人的偏爱足以令他感到安稳。 柳承午心中知足,对眼下的静谧便珍惜地无以复加,他踏踏实实地护着柳栐言,只盼光阴能过得再慢悠些。 不过他们这边算各自成趣了,最后倒苦了单钰,小姑娘在马车里歇上一会缓过劲来,刚准备下车问问有没有什么事情用的上自己,就见另外二人还是没什么动静地合衣睡在不远处的树影里。 单钰撩帷幔的动作因此顿了一顿,饶是她平日里再怎么率直大方,也多少觉得要在这种时候下去晃荡有些尴尬,单钰看着那般光景沉默片刻,终究还是放下车帘,装作无事发生地缩回了马车。 只是她往回一退,就把自己困在里头了,所幸这车上东扔西放的杂书不少,单钰矜持过一会耐不住无聊,就随手抱了几本打发时间,她起先读的浅,翻上几页就要透过侧边的小窗看看外头情况如何,后来意识到那两人是真的睡深了,只得蜷了个角落坐着,心无旁骛地瞧起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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