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郎明明是一个特别沉得住气的人,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心浮气躁了。 郑池留下来喝了几杯茶,就又起身走了。 曲昙心里很烦。 他心中实在是憋闷的厉害,修剪了几盆花后就把剪刀放在一旁,去了于洲的小院。 于洲正在让小鬼帮忙跑腿,于是小院里又陆陆续续的添置了许多新东西。 曲昙来到小院里时,就见于洲正坐在庭院里拆盲盒,一堆小鬼乖乖地坐在小板凳上,围着于洲坐成一圈,探着小脑袋看着于洲从盲盒里拆出的东西。 于洲拆到了自己想要的隐藏款,就把其他玩偶分给小鬼们。 小鬼们拿着玩偶爱不释手,见到鬼王来到这里顿时有些心虚,立刻齐刷刷地形了个礼,化作一阵黑烟消失在原地。 曲昙身上飘来一阵淡淡的香气,于洲鼻子非常灵敏,立刻嗅出这是用来养小鬼的魂香,而且还是上等货。 他脑中飞速运转起来。 能来万鬼城,用这种上等魂香养小鬼,说明这个人也是一位天师。 魂香的制作过程十分繁琐,而且年份越久远越好,这样的魂香醇厚美味,用来养小鬼再好不过。 从这个味道上看,这个魂香的年份差不多有一百年。 这种魂香有价无市,能用这么昂贵的魂香养小鬼,那这个人必然不是普通的天师,要么有个厉害的师傅,要么有个底蕴强大的门派。 从曲昙的言语间能推测出这个人家境一般,野心勃勃,并且心术不正。 若说先前还不确定,现在闻到这股香气之后,于洲心里已经猜到八九分了。 虽然心里有点难受,于洲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这些年的倒霉经历已经让他养成了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沉稳性格。 于洲指着一堆还未拆封的盲盒,“要不要和我一起拆盲盒?” 堆成半米高的盲盒像一座小山,曲昙笑道:“原来你们年轻人喜欢这些东西啊。” 于洲拆开一个盲盒,从里面拿出一个龙女玩偶,“我喜欢那种不确定的感觉,因为没有拆开盒子之前,你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把一个盲盒递给曲昙,曲昙撕开封条拆开盒子,拆出了一只白色狐狸。 白狐身后那条蓬松的大尾巴将自己围成一个圈,两只尖尖的耳朵拉平成飞机耳,正趴在尾巴上打哈欠。 曲昙又拆开一个盲盒,这次拆到了一只人鱼玩偶,就像于洲说的那样,在没有打开盒子之前,永远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这种不确定性令人着迷。 曲昙又拿起了一个盲盒。 面前摆放着一堆样式各异的玩偶,身旁被拆开的盲盒堆成了一座小山,曲昙最想要的是那个昙花精灵玩偶。 那个昙花精灵玩偶特别漂亮,身体是半透明的,带着美丽的银闪,有着蓬松微卷的雪白发丝和霜雪般的睫毛。 可这个是隐藏款,曲昙拆完了所有的盲盒都没拆出来。 他欲罢不能,抓心挠肺。 于洲把拆出的玩偶整理好,看着曲昙一直拿着盲盒介绍手册盯着昙花精灵看,装作无意的说道:“还有一个昙花精灵玩偶没有拆出来,真是令人遗憾。” 曲昙也一脸惋惜:“是啊,确实遗憾。” 没有拆出隐藏款的鬼王,带着一肚子的遗憾离开了。 于洲拿出一盒巧克力球贿赂了小鬼。 两个小时后,小鬼扛着一麻袋的盲盒回来了。 于洲卷起袖子,开始疯狂拆盲盒。 这种不确定性真是令人着迷。 拆到23的时候,于洲终于拆到了隐藏款。 他这一晚上没有睡觉,故意熬夜看了一整晚书,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装作精神萎靡的样子去找曲昙。 曲昙正站在池子前喂鱼,见到于洲的两个黑眼圈和眼里的红血丝不禁吃了一惊。 “你这是怎么了,昨晚没有休息好吗?” 于洲抬手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我昨晚一直在拆盲盒,整宿都没有睡。” 说着,他朝着曲昙伸出手,曲昙心心念念的昙花精灵玩偶就躺在他的手掌心里,细碎的银闪发着光,漂亮极了。 “这是今天的第一份小礼物,送你。” 曲昙接过玩偶,指尖轻轻颤抖。 他知道自己又动了不该有的心思,可是他控制不住。 就像一个陷入沼泽的人,拼命想要逃离,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慢慢深陷下去。 他不想辜负情郎。 可实在是情难自抑。
第268章 苍雪14 昙花玩偶静静地躺在曲昙的掌心里。 曲昙知道自己正在清醒的沉沦着。 是他太寂寞了吗? 有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将寂寞和欲望误解为爱。 可是他已经找到了他的情郎,为什么这颗心还是会感到这么寂寞和空旷呢? 是他见异思迁么? 还是他终究抵不过美色的诱惑,和世界上的男人一样,犯了天下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 他心乱如麻。 他知道自己该挥刀斩乱麻,及时斩断这种诱惑,不能让这种错误一直持续下去,让自己越陷越深。 每个人都会面临一些诱惑。 那个穿着一身白衣的男人,那样一个惊才绝艳的不世天才,他本应该有大好前程,却抛弃功名利禄,带着他这样一个孤魂野鬼行走在天地之间。 他带他走过一年四季,看过无数日升日落。 他带着他吃山间熟透的山桃,带他去喝晨间花叶上的露珠。 他带他去泛舟游湖,又带他去古刹看雨。 他在六月带他去山上看桃花,对他说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他又带他去临江高塔看晚霞,对他说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 他在雪夜里带他去竹林听风,对他说夜深知雪重,时闻折竹声。 他又在初春时节带他去看雨,对他说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 他的情郎难道就没有面临过这样的诱惑么,他的情郎就没有人对他投怀送抱暗送秋波吗,他的情郎就没有见过令人惊叹的绝世美色吗! 他都见过,却不为所动。 回忆数千年前与情郎相处的朝朝暮暮点点滴滴,曲昙那颗犹豫不决的心逐渐坚定下来。 他可以辜负这世间的所有人,却唯独不能辜负他的情郎。 曲昙将手中的昙花玩偶退还给于洲。 于洲一愣,心中暗叫不好,面上却还装作天真无知不谙世事的样子,揉着布满红血丝的眼睛问他:“怎么,不喜欢了吗?” 曲昙说道:“不是不喜欢,是不应该喜欢。” 于洲心里打鼓,面上仍装作一副懵懂纯然的样子:“什么该不该喜欢的,一个昙花玩偶而已。” 是啊,不过是一个昙花玩偶而已,可眼前这个心性单纯的青年却熬了整整一夜,这份心意不可谓不珍贵。 他和情郎那么像,可惜,他终究不是他的情郎。 曲昙闭门送客。 被曲昙委婉轰出门的于洲在短暂的慌乱过后立刻平静下来。 一个顶级大学霸,怎么可能没有planB。 前进的道路是坎坷的,是波浪式上升的,成功往往伴随着挫折和坎坷,有高峰就会有低谷,危机也往往意味着转机。 于洲神色漠然,回到自己的小院里调整planB。 他冷静地在脑中完善一些攻略细节,像一个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可是心里那股又酸又涩的感觉正在悄悄蔓延,让于洲眉头紧锁,握着碳素笔在草稿纸上画出一道又一道无意义的线条。 落入陷阱的猎物想要逃出去,也要看设置陷阱的猎人同不同意。 碳素笔在草稿纸上重重一划,只听撕拉一声,碳素笔力透纸背,草稿纸被划出一道深深的豁口。 * 池子里的一对鸳鸯正在戏水,鬼王独自坐在池边看着。 往常这时候,于洲会拿着佛学著作前来请教,随之而来的还有一些出其不意的小礼物,给了他足够的惊喜。 以至于给于洲讲佛经的这段时间里,他总是会频频看时间,对于洲总是有一种莫名的期待。 现在惊喜没了,这日子又变得枯燥起来,院子虽然大,却像一个精致的囚笼,充满了沉闷的叮咬感。 于洲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他抓心挠肺,于洲不在他身边的时候让他魂不守舍。 一个上午过去了,曲昙剪坏了两盆花,喂撑了池子里的鱼,揉皱了唐装的衣角。 看着皱皱巴巴的唐装衣角,想到这是于洲给他买的唐装,曲昙叹了一口气,只好坐在摇椅上将衣角慢慢抚平。 过了一会儿,万鬼城忽然下起了丝丝小雨。 万鬼城的雨是怨气与阴气所化,极为寒凉彻骨。 曲昙坐在屋檐下的摇椅上看雨,朦胧细雨中,用青石垒起的墙上突然出现了一个人。 高大的青年被雨淋湿了头发,发丝和睫毛上沾着细小的雨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那双茶色的眼眸半掩在漆黑的眼睫下,俊美的青年神色忧郁地坐在墙上,透过细雨朝着屋檐下的曲昙看过来,眼眸里是令人心碎的光。 曲昙的心重重一颤,一时间竟忘了言语,只是坐在摇椅上呆呆的看着。 雨越下越大,蒙蒙细雨变成了瓢泼大雨 于洲仍是坐在高墙上,雨水顺着那双沉静而忧郁的桃花眼往下流淌着,就好像是在流泪似的。 他什么也不说,就一直沉默而又倔强的看着他。 这万鬼城的雨让曲昙这个鬼王都觉得有些寒凉,更别提像于洲这样的平凡之人了。 曲昙一时心急,再也顾不得其他,手中立刻出现一把纸伞,伞面上画着水墨山水,在瓢泼大雨中显得格外氤氲。 他拿着伞快步走到墙边,将伞举在于洲头顶上。 一个在墙下举着伞抬头往上看,一个在墙上低着头往下看。 四目相对,世间的一切好似都在慢慢远去,就连耳边的雨声也变得模糊而遥远。 屋中的篝火发出毕剥毕剥的响声。 被万鬼城的雨浇了个透心凉的于洲正坐在篝火旁烤火。 他脱掉了上衣,露出精壮的上半身,那些肌肉线条如雕塑一般流畅美好,六块腹肌和手臂上的肌肉被篝火的光染上了一丝蜜色,泛着诱人的光泽。 年轻肉体的美好气息扑面而来,带着极强的冲击力。 曲昙脸红了。 他拿着棉布擦拭着于洲湿淋淋的头发,水珠从于洲漆黑的发梢滴落,顺着于洲背后起伏的肌肉线条往下流淌,那些滴落的水珠缓缓淌过有力的背肌,最后隐没在于洲腰间的白色运动裤里。 曲昙的脸更红了。 异样的沉默在两人之间弥漫,曲昙拿着棉布细细地擦干了于洲发梢上的雨水。刚刚发梢上的水珠顺着于洲的脖颈往下躺,一些顺着于洲的后背淌了下去,一些又淌在于洲的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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