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个灯笼可有意思了,就和人间的皮影戏一样,讲的是他师门的故事,他们的故事没什么不寻常的,就是日常修炼的那些事情,时不时去采采花摘摘草,吃包子不吃馅要被师兄管教,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我就是看的入迷。” “后来呢?” “后来皮影戏就结束了,那补天阁的砸碎掉了两滴猫尿,我心想他也不是月上小雅,我也犯不着去为难他,正所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我和你虽然一样嗜杀,却也是个有底线的,从不滥杀无辜。” “我记得你也有好几个师兄是不是,我记得你说过你四师兄用双剑,我跟在你身边这么久,怎么没见过你四师兄?” “他死了。” 狐狸甩来甩去的尾巴蓦地一顿,声音忽然小了下去,“啊这...怎么会这样呢...” 青年的声音有些低沉:“他当年喝醉了酒,酒馆里有人吹嘘自家师弟天赋上佳根骨极好,是天生练剑的好苗子,他不服气,说他的小九师弟是天生剑骨,天下再没人比他更适合练剑了。” “他无心一说,却有人将他的话放在心上,果然发现我有天生剑骨,导致师门遭受灭顶之灾,师尊和五师兄为了保护我双双身亡,大师兄也为了我挥剑自刎。” “昔日的无心之举铸成大错,他心中愧疚难安,总想着要弥补,和我二师兄一样生了心魔,捉了不少修士投入丹炉炼丹,他做了最后一味药引,以自身为药,跳进丹炉里炼成了一枚丹丸。” “六师兄将这枚丹丸交给我之后独自回到了南山,他说比起飞升成仙,还是人世间的草木更让他觉得留恋。” 狐狸听他说完,突然有些伤感起来,“你是天生剑骨,不用渡雷劫就可以得道飞升,将来你要是飞升成仙便可与天地同寿,不知那时你还会不会记得我们这段露水情缘。” 青年微微摇了摇头,神色淡淡的,“恐怕等不到那一天了。” * 一语成谶。 六位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说要替天行道,将合力诛杀他。 说是替天行道,不过是垂涎那一身天生剑骨,就算只得到一块骨头也可蒙蔽天机去渡飞升雷劫,狐狸听说后冷冷一笑:“他们这些人嘴里说出的话,永远都是这么冠冕堂皇。” 小八自然也知道了这事,因为那六位渡劫期大圆满的大能已经跑到补天阁去测算此行吉凶。 小八心乱如麻,再也顾不得其他,第二次施展他的言灵术。 这次没有天崩地裂,没有日月倒悬,璀璨的星河在浩浩长空上铺开,立下言灵咒术那一刻,小八耳边又隐约听到从星空传来的一声声冷笑。 言灵术成。 他心中惶惑,不祥的预感越来越浓,寻不见小九师弟,便又提着嗯灯笼趁着月色回到了南山。 月光下的南山恍若被一片紫云罩住了,小八定睛一看,居然是开的茂盛的紫藤花树。 这里的一草一木是这样陌生,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熟悉和亲切,在茂盛的草木之间,小巴又见到一条石子铺成的狭窄山路,沿着窄窄山路往前走,小八看到了在紫藤树下对弈的六师兄与七师兄。 六师兄和七师兄旁边坐着一个头戴斗笠身着黑衣的青年,正坐在一个矮凳上剥着核桃,一只雪白的狐狸戴着一顶花帽坐在青年身旁,剥好的核桃全都进了狐狸嘴里。 他呆呆的站在那,还以为时光倒流了,两位师兄看到他一脸痴相,拈着棋子相视一笑,那笑容里有怅然,有感慨,有唏嘘,说不出的心酸复杂。 “小八师弟,你怎么还傻站在这儿?” 小八这才回过神来,嗫嚅着说道:“只是好久不见你们了。” 七师兄又往棋盘上落下一子,过了这些年,他依旧没有变,穿着一身打着补丁的衣裳,看起来还是很活泼。 六师兄手里摇着一把折扇,一副世家贵公子的模样,当年小八和六师兄出去摆摊算卦,一身贵气的六师兄也是和仙风道骨的二师兄一样受人喜欢的。 小八搬了个矮凳在一旁坐下,对于这次意外重聚,还是有些不敢置信,就连说话的声音都轻飘飘的。 “六师兄,七师兄,小九师弟.....” 小八的目光在那只狐狸身上定住了,狐狸那双狭长的蜜色眼睛瞥了他一眼,一边嚼着嘴里的核桃一边说道:“我叫翟昙。” 小八:“......” 原来是凶名赫赫的九阴之体啊。 忽然明白上次相遇,这只为什么狐狸一直追着他咬了。 修真界的人没几个敢直呼九阴之体的大名,一般都叫尊称,小八尴尬地打了个招呼,“见过翟九阴前辈......” 狐狸干呕了一声,“这谁起的破名字,要是我知道了,连他祖坟都给刨出来!” 小九师弟伸出手,往狐狸嘴里扔了一个剥好的核桃,骂骂咧咧的狐狸又变得安静了。 一旁的六师兄笑了笑,伸手摸了摸小八的脑袋,仔细的端详了他一会:“小九师弟都长得比我还高了,你怎么还是没长大呢?” 七师兄笑呵呵的,“小八师弟童颜永驻青春常在,我等凡夫俗子则是一入江湖岁月催,昨日梳洗时,我发现头发居然白了一根。” 他大笑起来,“师兄的头发虽然白了,打架也还是很厉害的。” 小八心中一动,说道:“他们要杀小九师弟这件事,两位师兄也知道了?” “打着正义的幌子闹得这样轰轰烈烈,叫人想不知道都难,我的修为虽不如小九师弟,但师弟和人打架师兄哪有不上的道理。”六师兄摇着手里的折扇微微一笑,很是风流。 七师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朗声笑道:“没错,没错,正是这个道理!” 一旁的小九师弟微微一笑,手中流光一闪,拿出一坛醇香的好酒。 他还是如记忆中那般沉默少言不爱说话,拿着那坛酒看向众人,用低沉柔和的声音说道:“此战生死未知,今夜回到师门与众位师兄在南山重聚,实在是意外之喜。” 七师兄拍了拍小九师弟的肩膀,把桌上的棋盘收了起来,一挥手桌上便出现了五个酒碗,“如今小九师弟也会喝酒了,正好正好,让我们在之前一醉方休。” 小九师弟打开酒坛的泥封,顿时酒香万里,六师兄豪情万丈,“血战之前得此佳酿,在月下与众位师弟畅饮一番,实在是一桩美事啊,我此生圆满了!” 四人一狐围着石桌做成一圈,开始痛快饮酒。 小八喝着酒,心中生出一股激昂豪情来,能与师兄师弟联手御敌同生共死,就算是死了也是死得其所,此生也圆满了。 他大口大口的喝着酒,不知不觉便醉倒了。 * 这一醉,再醒来便是一年后了。 酒劲过去,小八浑浑噩噩的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观星台上,他手里提着的那盏灯笼就放在手边,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提着那盏被血染红的灯笼摇摇晃晃地走出观星台,碰到了一个眼生的弟子,那弟子坐在地上看星星,见他醒来便惊喜地说道:“少阁主,你终于醒了!” 小八懵懵懂懂地看着头顶上熟悉的夜空,不禁揉了揉眼睛。 “睡了一夜,醒来怎么在观星台,真是喝酒误事啊,我得回去与师兄师弟们联手抵御外敌。” 那眼生的弟子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少阁主,您睡了整整一年了。” 小八笑了一声,“你在说什么胡话骗我?” 那个面容青涩的弟子说道:“少阁主,您真的睡了一整整整一年。” 愣了好一会,小八看向手里染血的灯笼,问他:“那个剑修呢?他战胜那六个渡劫了么?他在那一战中活下来了吗?” 那个弟子点点头,又摇摇头。 小八急得快要跳起来,“你点头是什么意思!你摇头又是什么意思!” 那个弟子被吓了一跳,赶紧说道:“是今年年初,他和那六个渡劫期大能同归于尽了,他抽出了体内的天生剑骨,与他手中的剑融为一体,一剑斩杀六个渡劫,那一道旷古绝今的剑光像寒霜一样,将整个修真界都照亮了。” “后来,他也在那道光中消失了,想必是死了。” 言灵术再一次应验,六位渡劫被斩于剑下,这一次让他言灵术应验的人又是小九师弟。 说好的同生共死,却将他们全部灌醉,当真可恨啊。 他一直活在这种憾恨之中,这年月便悄悄的过去了。 月上小雅成了补天阁阁主,他一言定生死,无数人的命运都会因他一句话而发生改变。 他余生闭口不言,唯独在补天阁编纂史书的时候让人删掉关于那绝世剑修的种种事迹,开口说了一句话。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四十州。”
第238章 番外1 屋子是还算雅致的小木屋,床旁边是一扇圆形的窗子,用杆子半撑着,外面已经是黄昏了,昏黄的光线洒在床榻上,铺在床榻上的浅灰色粗布被褥似乎刚刚被太阳晒过,鼻尖贴在上面能嗅到一丝暖融融的气息。 刚从雷劫中死里逃生,化为原形的狐狸在林间钻来钻去躲避敌人,结果刚钻出灌木丛,脑袋就撞到了人家的靴子上,简直就是自投罗网,是即使被雷劫劈成劫灰想起来这件事都会死灰复燃,原地跳起骂自己一万遍的愚蠢的程度。 剑修拎着他后脖颈那块皮,把他给提溜走了。 他是九阴之体,是绝佳的炉鼎体质,用脚趾头想一想,都知道被人捉走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翟昙被按在床上,一张脸埋在床上的粗布被褥中,脑中昏昏沉沉的。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紧紧箍住他的腰身,他半点也挣脱不得,连挣扎都变得十分微弱,剑修那强悍的体魄实在令人心生绝望,翟昙的脊背贴着他的胸膛,剑修身上那滚烫的温度从他的脊背向四肢百骸蔓延,令他头皮发麻。 此时此刻说什么求饶的话都没什么用,这一点两人心知肚明。 落毛凤凰不如鸡,虎落平阳被犬欺。 已经到了这一步,翟昙也懒得说什么废话,如今他修为跌落了好几个境界,连化神期的修士都不如了,只能任人宰割,被人按在床榻上肆意玩弄。 罢了罢了。 翟昙头上用来扎着头发的发带不知何时被扯开,一头檀木似的乌发铺在床塌上,前襟的扣子被一只滚烫的大手一颗一颗慢慢解开,翟昙闭上眼,知道自己这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 ....... ....... 天边已泛起了鱼肚白,整整一夜过去了,翟昙全身湿漉漉的,似乎刚从水里捞出来,他扯着被角,缩在床塌的角落里泪水涟涟泣涕不止,万万没想到床塌上这点事竟然如此磨人,叫他欲生不得,欲死不能。 剑修倚着床头整理衣衫,相比翟昙的一身惨状,他看上去倒有些神清气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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