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洲以为他还在为尿床的事情害羞,又看看他红肿的眼睛和里面的红血丝,放软了语气说道:“出来吃饭吧。” 许昙洗完手,穿着于洲的旧拖鞋的走进厨房,拿起一个包子咬了一口,用小眼神偷瞄正在喝豆浆的于洲。 于洲一如既往的沉默寡言,且高冷。 许昙坐不住,喝了一口豆浆后吞吞吐吐地说道:“于洲,你怎么不谈恋爱啊?” 于洲脸头都没抬:“高中的主要任务是学习。” 许昙说道:“那高中毕业之后呢,你总要谈恋爱的吧,那你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 于洲皱眉想了一会,发现他自己还真的没想过谈恋爱这回事。 他如实回答道:“没想过。” 许昙的眼珠转了一圈,开玩笑似的说道:“那你不会不喜欢女生吧?” 于洲略微思索了一下,摇头:“我没有喜欢过什么人。” 许昙:“那总得有一个具体的形象吧,高矮胖瘦,妖艳清纯,难道这些你都没想过?” 于洲很诚实地说道:“没想过。” 许昙却不依不饶地追问:“为什么没想过,我们现在正是青春期,初中的时候性教育就已经开始普及了,我就不信你长这么大就没做过春梦!” 于洲说道:“没有过,但是正常的生理现象还是会有的。” 他有些奇怪地看了许昙一眼:“你为什么要在吃早餐的时候讨论这种问题?” 略一思索后,于洲震惊了:“你是不是遗精了?我就只有两条新内裤,全被你穿了,你要是弄脏了,我也没办法。” 许昙一下子红了脸,愤怒地嚷嚷:“你才那什么了呢!你以为我是你啊!” 偷偷往褥垫底下藏那种漫画。 于洲松了口气:“没弄脏就好。” 他其实还有一条新内裤,但是那确实是最后一条了。 吃完早饭,于洲把许昙尿过的床单和床垫扔进了洗衣机,一并扔进去的还有于洲那条被许昙尿湿的蓝色旧睡裤。 许昙站在洗手间门口看着于洲往洗衣机里面倒洗衣粉,他红着脸,别别扭扭地说道:“要不你还是扔了吧,我再给你买新的。” 于洲一脸淡然地说道:“没什么大不了的,洗洗就干净了。” 许昙小声说道:“其实我平时不这样,就是昨天晚上做了个噩梦,我一激动就控制不住。” “什么噩梦?”于洲问道。 他的茶色眼珠十分的晦暗幽邃,配上他冷峻的神色,莫名让许昙想起想起一句古诗。 ——峻极冷擎中夜月,峥嵘突出半空云。 许昙被这双眼神注视着,鬼使神差地,把那个从未说给别人听的梦说了出来:“我梦见我站在那种一百多层的大厦上,我爸揪着我的衣领把我扔了下去,我一直往下坠,一直往下坠,什么也抓不着。” 于洲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他总觉得许昙的家庭环境非常扭曲,他没有经历过这种苦,所以在这种事情上,任何语言上的安慰都很苍白。 许昙嘻嘻笑了两声:“好啦,你的表情别那么沉重。” 他拿出手机:“你家的地址怎么写,我想订个外卖。” 许昙是个很会给自己找乐子的人,问清楚于洲家的地址后打开外卖软件订了一堆零食。 敲门声接二连三地响起,不一会客厅里那个空荡荡的玻璃茶几就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食物。 许昙拿着一杯奶茶,拆了一包薯片,盘腿坐在沙发上看起了动画片。 动画片里的一猫一鼠正在打架。 于洲嗤了一声:“你倒是挺自来熟,把这当自己家了啊?” 许昙耸了耸肩,指着身上宽松的露出大半个肩膀的T恤:“不然呢,穿成这样子跑出去?” 他扯了扯袖口,疑惑地问道:“这个袖口怎么这么大,这是男士T恤还是道袍啊?” 于洲叹了口气:“是男士T恤,洗了几次后就松垮了。” 说来很奇怪,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觉得时间过得很慢,可是许昙一来这里,时间就快起来了。 眨眼间一个上午就这么过去了,两人吃了一肚子零食,中午都不想再吃饭了。 于洲继续网上答题赚取奖金,电视机里猫和老鼠的战斗已经白热化,客厅里时不时传来许昙清脆的笑声。 这就是爷爷说过的烟火气。 一个人过日子,怎么也是没有烟火气的。 他做完题走出次卧,电视里的动画片还放着,猫和老鼠化敌为友,正啪在小毯子上贴在一起舔来舔去。 许昙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T恤已经卷到肚子上面,露出一截窄瘦的腰。 于洲只好回到卧室里拿了那条乳白色小毯子,这条毯子很贵很软,两年前于洲在超市购物时抽奖抽到的,是一个著名奢侈品品牌的毯子,中奖之后于洲上网查了一下价格,这么一条毯子居然九千多。 本来想要挂在网上卖掉,但一些买家总是质疑真假,所以一直没有卖出去,爷爷嫌弃毯子薄不耐脏,于洲又舍不得盖这么贵的毯子,所以一直被他放在柜子里了。 谁知道许昙一来就把这条毯子从柜子里拽出来了。 不愧是锦衣玉食的富家小少爷,专门往好东西上摸。 于洲关掉电视,寂静的房间里响起了少年轻轻的呼噜声,乳白色的小毯子里露出一张睡的嫣红的少年脸孔,于洲看了他一眼,莫名觉得现在的许昙很像一只蜷缩在沙发里睡觉的白色小狐狸。 于洲揉了揉发重的眼皮,回到卧室里睡午觉去了。 他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沙发上已经没有了许昙的身影,茶几上放着吃了一半的青柠味薯片和喝了半杯的奶茶,那条于洲和爷爷很珍爱的乳白色的小毯子被随意地丢在地上。 于洲从地上捡起那条小毯子,上面沾了一点薯片碎屑,于洲有点心疼。 许昙是一个十分骄纵的小少爷,就像一朵很罕见很珍稀的花朵,需要用大量的金钱来浇灌。 他和许昙是两个世界的人,中间隔着的东西实在太多。 许昙不是一个刀枪不入,也不是一个穷凶极恶的人,他因为家庭环境的问题,养成了凶恶狡诈的性格,又在物质上拥有的太多,所以从来不会珍惜任何东西。 而他于洲拥有的太少,所以看重感情,珍惜身边的一切东西。 尽管他所珍爱的东西摆放在许昙面前得不到珍惜。 这并不是谁的错。 只是贫富的差距,不同人生的缩影。
第17章 校园17 于洲悻悻地把毯子放在柜子里,回到卧室里写数学卷子。 许昙穿着于洲的T恤打了个出租车去了服装店,这年头奇装异服的人大有人在,司机好奇地看了许昙两眼后也就没有在意。 他去了服装店后随意买了一套衣服,对着试衣间里的镜子照了一会后抬起头,眼神定在于洲那件松松垮垮道袍一样的T恤上。 他把T恤拿下来搭在臂弯里,直勾勾地看了好一会,突然拎起T恤的一个衣角,把鼻尖凑上去闻了闻。 上面都是洗衣粉的清香,不是许昙闻惯了的高级衣物清香剂的味道,但是这股味道非常质朴,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把戏,让人闻着心里踏实。 想起于洲那高高大大的个子和有力的臂弯,又想起他那张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许昙不禁发起了呆。 他的性取向比较小众,初中那阵上生物课他就意识到不对了,因为一般男生的春梦对象都是漂亮的女生,只有他的春梦对象是高大强壮的男生。 也许是从小就遭受父亲家暴的原因,他一直幻想着有一个高大可靠的人站在他身前,像一堵墙一样矗立在他身前,不顾一切地保护他。 不仅能保护他,还能够掌控他,管教他,但又要对他很温柔,还要深情,还要专一,还要对他予取予求,还要给他足够的安全感。 许昙觉得这种男生自己一辈子都找不到,他的需求实在是太矛盾了,任何人知道后都得说一声精神病。 但是要真的能遇见这种人,许昙愿意做他的纯情修狗,每天都会趴在床上对他乖乖地摇尾巴。 这么想着想着,就又想到了于洲那张冰块脸。 他总是非常高冷非常沉默,身上似乎很有故事,有一种引人探究的神秘感,所以就算他再冷漠,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接近他。 当然,那张挑不出一点毛病的脸起了很大作用,如果不是于洲有一张过分帅气的脸,那他这种有闷又冷又没情趣的性格将来肯定找不到老婆。 “不对,他找不找得到老婆关我什么事啊!” 许昙把于洲的T恤装在购物袋里,拎着购物袋打车回家了。 家里的车库多了一辆红色的跑车,是他的父亲因为这次期中考试考了年级第一奖励的礼物。 许昙每次考第一都会收到很昂贵的礼物,但是上了青浦高中后他再也没有考过第一,所以除了这一次,他已经整整两年没有收到过任何礼物了。 他看着流线型的红色跑车,把车钥匙放在掌心掂了掂,随手扔进了书包里。 许昙的妈妈正穿着一件白色旗袍在家里学插花,一头黑发被一支白色的花苞玉簪挽在脑后,既清雅又别致。 插花课老师正教她剪花枝,看见许昙回来,她眼睛亮了亮:“小昙回来啦,要不要和妈妈一起学插花?” “没兴趣。” 许昙瞥了一眼就上了楼,拎着购物袋回到了房间,他趴在床上,把于洲的T恤从购物袋里抽了出来。 他对着T恤看了又看,忽然想起于洲拿着毛毛虫吓唬他,害他第一次失禁的时候。 许昙不愿意提起这个毛病,他小时候遭受过很多常人难以想象的暴力对待。 比如因为好奇把浴缸放满水,被突然进浴室的许挚按在浴缸里差点憋死,比如好好吃着饭,只因为把饭粒洒在了桌子上,突然就被满身酒气的许挚一脚从凳子上踹飞,再比如玩着积木弄出的声音稍微大点,突然被许挚狠狠扇了好几个耳光。 他那个莬丝花的妈妈依附着许挚生存,她需要许挚的钱买衣服买包包,过着纸醉金迷的富太太生活,从来不敢冲出来保护他。 他小时候做噩梦,梦见自己被许挚掐死、打死、烧死、开车撞死。 那时候年纪太小,每次醒来就会尿床,幼年的恐惧已经深入人心,这个情绪一激动就失禁的毛病可能会伴随他一辈子。 许昙很怕这个秘密被人发现。 在那个狭小的厕所隔间,在他倒在于洲的臂弯里,软倒在他的肩膀上拼命压抑着内心的恐惧和哭泣声时,许昙真的很害怕。 那时候许昙心里面其实想了很多,比如于洲把这件丢脸的事情告诉所有人,这样所有人都知道许昙是个受到惊吓就会尿裤子的怂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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