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不知道,但是他在公司根本待不住,就当他犯贱吧,非要去找那个把他骂得狗血淋头的那个人。 不过好在薛临还比较贴心,他刚拦下一辆出租车就收到了他发来的微信,上面赫然就写着地址,徐邀将手机往司机眼前一伸,道:“去这个地方。” 司机拧眉凑近看了看,连连摆手:“不去不去,西郊太远了,而且雪天路滑还不好走,要是没油了我还回不去了。” “那就加满油再走!”徐邀语气很不好,“油费我出,加满!车费出双倍!现在还走不走?” 司机瞬间就咧开了嘴,吆喝道:“走着!” 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 徐邀坐在后座,双手紧紧扒着膝盖,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盯着窗外,生怕错过了什么似的。 司机觉得气氛实在沉闷,便自己找起话题:“大雪天的为何要去西郊啊?西郊那里荒郊野岭的,压根没什么人。” 而徐邀根本没理他,司机便不再自讨没趣了,专心开起车来。 雪越发浓厚了,没什么车辆的西郊更是白苍苍的一片,没有别的方向灯,什么都看不清,司机只好放缓点速度。 忽然,前方传来了极其炸裂的引擎声,简直堪称轰鸣,也像是风雪的怒吼。 虽然听着还有些距离,但司机还是眉梢一紧,忍不住咆哮道:“什么人呐真是,大雪天的把车子当赛车开,不要命了是不是!自己想死别祸害别人!” 徐邀心跳猝然加速,眼皮跳得更加厉害,连忙大喊:“停车!快停车!” 司机不明所以,可还是踩下了刹车。徐邀早在加油站的时候就将钱付了,所以此刻直接甩上门蹦下车,直奔大路中央,然后站立不动了。而轰鸣的马达声已经越来越近了,雪雾里甚至能看到前方迸射出来的两束闪光灯! “你疯了?!”司机摇下车窗声嘶力竭地吼道。 疯了?徐邀注视着逐渐驶入他视线的黑色宾利,勾起嘴角,眉眼弯起。 不,他才没有疯,他此刻很清醒。 某人不是要疯吗?不是不要命吗?不是对他的死耿耿于怀走不出来吗?那他便陪他一起癫狂、沉沦。 司机根本不敢看接下来的血溅惨案,摇摇头赶紧开车跑了。 黑色的宾利犹如疾驰的烈马,根本没有减速的势头,但是徐邀很清楚,解听免的度数很浅,更不要提一身黑衣的他在白茫茫的雪景中有多醒目,所以并不是解听免没有看见他,而是他根本就没有打算减速! 既然如此,那他就赌一回,赌解听免到底是否还清醒着、赌他是否会在他身上碾过去、赌他在极致的愤怒中是否还存有良知。 离弦的残影犹如闪电一般,恨不能在柏油路面摩擦出火花,破开绝情的暴雪,堪堪停在徐邀的身前,不过毫厘之差。 徐邀早就吓得一身冷汗,身体僵硬却绷紧,腿肚子发抖但强行逼着挺直,疾速的车辆卷起来的烈风朝他扑面而来,卷起单薄的衣角和身躯。 徐邀身体颤了颤,猛地跪倒在地。 他听到“砰”一下巨响的关门声,解听免裹着浓浓怒火朝他阔步走来,揪起他的衣襟一把将他拉起,勃然大怒:“你不要命了?!” 徐邀狠狠地挣脱解听免的桎梏,也朝他怒吼:“你才不要命了!你不妨去看看你方才的速度,就算路上没人,你也不能飚上生死时速吧!” 两个人的胸膛剧烈起伏着,皆被滔天怒火所支配着,死死瞪着对方。 雪逐渐覆盖肩头、发丝、衣裳、眼睫,徐邀身子是冰寒的、心却是灼热的。 良久,他看见解听免凛冽的眼神射向他,淡淡地丢下一句:“关你什么事?” 心,宛如被莽莽野雪湮灭、吹散,觅不完、寻不全、捡不起。 任何一场爆发,也许只需要对方一句轻飘飘的“关你什么事”、“不用你管”诸如此类。因为这就意味着,自己是外人,被对方下意识排除在外,自己的关心、焦虑、担忧皆被否认掉了,轻描淡写地蹂|躏至泥里。 徐邀冷冷一笑,甚是讽刺:“解听免,你就这么讨厌雪天吗?甚至一出现就会恐惧?但你不是已经走出来并接受新的感情了吗?你这样一副沉湎思念旧人的模样,惺惺作态给谁看?!”最后一句堪称歇斯底里。 解听免离去的脚步一顿,他极其缓慢地转过了身,眼神相当阴鸷,话音似乎淬了冰,森然道:“谁告诉你的?” 徐邀平静地回视着他,没有做声。 解听免有了猜测,冷笑:“裴些?” 徐邀很轻地皱了眉,他不愿拉好友下水,抿了抿唇,编了一个理由:“不是,是有一次我妈同你母亲打电话的时候听到的。” 他知道穆惠安是了解详情的,甚至早在十一年前就知道,毕竟她还逼过他和解听免分手,但是莫水意是否知情他就不清楚了。 可是凭着俞雪东曾向他透露过的一些信息,他觉得莫水意应该多多少少知晓一些,所以就赌一把。 果然,解听免没有露出诧异与怀疑,不过面色还是很阴冷。他扣住徐邀的胳膊,手犹如钢筋一般,死死缚囿着他,将他强行推到了副驾驶。 他的头被车顶撞了一下,疼得他眼冒金星,等他坐直逐渐缓过来的时候,解听免已经坐进了驾驶座,甩手关上了车门。他扣上安全带,脚下狠踩油门,车子瞬间化为一柄利剑呼啸了出去。 窗子开了一半,风犹如刀霜雨剑,裹挟着雪粒恣意刺杀了进来。 徐邀肾上激素猛烈飙升,浑身的热血疾速滚烫沸腾,叫嚣着、放肆着。他的身体蜷曲着,彰显着他的恐惧,大脑一片空白,唯一的念头就是快速找到安全带扣上,双手紧紧地攫住头顶上的扶手,声音都在战栗:“你……你想做什么?” 解听免笑得疯狂,理智早就烟消云散,唯有扭曲盘踞在大脑:“我们一起下地狱去陪他吧!” 而这个“他”,不言而喻,是谁。 徐邀的瞳孔猝然胀大! 作者有话要说: 注:雾凇沆砀,天与云与山与水,上下一白。——张岱《湖心亭看雪》
第18章 N—四人合影 暗色的宾利犹如残夜里的黑无常,冲进西郊跑道。 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后来打着圆绕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油量告罄,车子被迫停下。 绷紧的安全带死死地勒着腹部,徐邀险些喘不过气来,胃部翻江倒海,酸水直泛,他大汗淋漓地趴在中控台上,缓着逐渐降下来的体温和心跳。 好可怕,他真的以为要再死一次了,说出去也是好笑,他前男友居然拉着他要他们一起去陪他死,他自己都要被这层复杂的关系绕晕了。 沉默的空气异常寂静,只有略微粗重的喘息声和呼啸的风雪之声,空荡寂寥的西郊赛场,唯有黑色的一点——一车两人。 解听免终于有了动作,他解开安全带,丢下了一句干涩的嗓音:“跟我来。”随即就下了车,徐邀连忙跟上。 他下了车之后才发现这里确实空旷得可怕,一眼望过去似乎看不到尽头。 周遭是陡峭的山壁,山上被紧密的郁林所笼罩,只不过现在是冬季,青绿早就凋敝,树影幢幢,尖锐的枝丫突兀地树立着,直指苍穹,犹如鬼影一般,压抑、阴森、神秘。 不时有鸟类停歇在树枝上,再扑棱着翅膀飞走,此处就像是一座遗世独立的孤岛,没有人气、毫无生机,如果发生了什么意外,也不会有人知道。 徐邀不太识路,生怕落后一步就被遗忘了,紧紧跟着解听免,而解听免也并没有关照他的意思,即使脚下路途不平也走得极快,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将近用了快半个小时才到了目的地——是一幢别墅。 别墅不大,只有三层,不过能在这里建一栋房子也是不容易。解听免上前,竟然还是用钥匙开的门。 徐邀甫一进入就蹙了眉。 虽然并没有灰尘,可是透着一股长久未有人居住过的腐朽气息,而且因为静立在荒无人烟的山上,所以更像是死寂沉沉的凶宅。 解听免明显心情还很不好,将他丢在一楼,一句话都没有说就自己上了二楼,而且二楼的楼梯口居然还有一道门,“砰”的一声就关上了,彻底阻断了他与他的距离。 这意思摆明了就是让他不要烦他,所以徐邀也不敢踏入除一楼以外的任何地方。 明明才下午三点,但是天色阴沉,仿佛离地面很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而且也就导致了才不过这个时间就已像是入了暮色一般。 偌大的屋子陷入了黑暗阴影之中,地上与墙面投射出细长又黝黑的影子,吓得徐邀汗毛倒立。明明他自己才是“最大的鬼”,但是此鬼经不起吓,瞬间鸡皮疙瘩就起来了,到处找照明的开关。 最后在靠近楼梯口的背后寻到的,徐邀暗骂设计者真是人才。 按了开关之后一下子就亮堂了许多,他再去厕所开了水龙头,发现也是有热水的,便打算先洗个澡。只是不过他没有换洗的衣服,他也不敢上楼去打扰解听免,所以只好先穿自己的衣服将就着。 等一切结束后他坐在沙发上,肚子开始饿得咕咕叫,他上一餐还是早上吃的,早就消化完了。 于是他又去冰箱翻翻有没有储粮,好在倒是有一些鸡蛋青菜什么的,可是他不敢确定这青菜被送过来是猴年马月的事情,扒拉了许久才肯定还是能吃的,于是去厨房做了顿简单的,凑合着打发了自己的胃。 他手机电量只剩一半,一楼又没有充电线,他不敢把这最后的电量耗尽,所以给莫水意报了平安并随便瞎诌了一个理由说今晚不回去了,随即就将手机收起来不敢再用了。 无所事事的他只能睡觉,一楼倒是有一个房间,徐邀进去扫视了一圈,觉得像是解听免常住的主卧,估计他偶尔来这里需要住一晚又懒得上楼时便会睡在这里,所以他就不敢再造次了。 毕竟他已经未经允许动用了他的冰箱和厨房,实在不敢鸠占鹊巢,只好从柜子里翻出来一个不算太厚实的毯子,裹着它睡在了沙发上。 沙发挺软的,不过他没有睡沙发的经验,导致他翻来覆去了好久都没有睡着,可能也有灭了灯之后整个客厅就沉入了幽静暗夜之中,吓得他总是觉得背后能冒出个人出来,抑或从沙发底下探出来一只手并握住他的脚踝。 他只好蜷缩着身子,将自己团成一团,闷在了毯子里,过了好久才渐渐模糊了意识。 他半夜迷迷糊糊地醒来了一次,是被冻醒的,结果一睁眼就看见楼梯口站着一个黑漆漆的人影,一动不动,吓得他毛骨悚然,立刻就清醒了。 徐邀“嗖”的一声一下子就坐了起来,手伸到抱枕下面,紧紧攥住一把他从厨房顺出来的刀,无声地和对方僵持着,并且大脑急速飞转,思考他此时大喊救命,解听免究竟能在多长时间赶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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