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晖和赵姐一愣,而解听免却只是微微颤了一下眼睫。 穆惠安放开解听免,身子又靠回了椅背上,淡然从容:“你根本就没意识到自己错了,而且现在指不定就在心里怎么唾骂我呢,我还不了解你吗?你会认为自己做错了?哈哈哈,真是可笑。” 解晖都怀疑穆惠安是不是疯魔了,精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刚要上前劝说两句,但穆惠安却话锋一转,又重拾笑颜,变脸快得让解晖生寒。 她道:“不过没关系,你现在没意识到自己错了,我可以慢慢教你,总有一天你会真心意识到自己做错了的。” 解听免沉默不语。 “好了,别惺惺作态了,”穆惠安双臂环抱,下巴微抬,高傲道,“我知道你现在心里已经等得不耐烦了,说出你的条件吧,你想用什么来交换?” 解听免呼出一口气,开口:“我要一大笔钱,但是这些钱都是我找你们借的,以后一定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们。” 穆惠安挑了眉,这句话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但是她的面色并没有多大波动,道:“可以,不过你要具体说明一下。” “第一,我需要一笔安葬费;第二,我需要一笔偿还高利贷的费用;第三……”解听免绷紧了嘴角,即便他垂下了眼睫,也掩盖不了他从内而外散发的悲伤与痛苦,“我需要一笔给徐邀治病的费用。” “只要你们同意,我就愿意主动和徐邀分手。” 此话一出,赵姐就转过了身子,偷偷用袖子擦拭着眼角,解晖也不由得神色微动。 只有穆惠安,她听到最后一句话仿佛是终于得到了什么保证,总算露出了欣慰与发自内心的喜悦:“可以,都没问题。” “我还有一个要求。”话毕,解听免站了起来。 穆惠安不愿抬首仰视着解听免,仿佛气势上就输了似的,遂也站起来,道:“你先说说看。” “徐邀现在父母双亡,他又……生了病,身边不能没有人照顾,所以……”解听免抿了一下唇,眼神移开,“所以我想照顾他,打算先不告诉他已经分手的事情。” “呵,”穆惠安都气笑了,“那你这算什么分手?我都答应你给他钱了,大不了找个护工照顾他就行了。解听免,你需要我现在提醒你一下吗?” 她逼近解听免,在他的耳边轻轻又掷地有声地吐字:“你现在和徐邀已经没有关系了,你们已经分手了。这句话,是你在几分钟之前亲口、主动说的。” 解听免的面色霎时惨白,他踉跄地退后几步,撇开了头:“我知道,不需要你提醒,只是——” 他将头转了回来,看向了穆惠安,嘴唇轻轻颤抖,似是无可奈何,又像是另一种方式的曲线救国:“妈。” 穆惠安愣住了。 这句称呼,她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听到了,真的……恍如隔世。 “我既然答应了分手,那我就不会反悔,”解听免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心刺痛得痉挛,像是拿一柄生锈的钝刀在心脏上摩擦,“可是,徐邀他现在的情况真的很不好,你能不能……放过他,也给我最后照顾他的时间……好不好?” 解晖叹了口气,走到穆惠安的身边,宽厚的手掌按在了她的肩膀上,说:“算了,何必呢?大不了就给他定个期限,超过了这个时间,就必须离开,不得再回到徐邀身边。” 穆惠安偏了头,面色的表情很浅,不咸不淡道:“期限多长?” 这句话的道出,也就意味着她的松口,解晖赶紧朝解听免使眼色。 解听免:“在徐邀找到骨髓并且手术之后。” 穆惠安哂笑了一声,说:“那要是一直找不到怎么办?那你岂不是可以一直待在他的身边?” 话音刚落,解晖和赵姐的脸色就变得有些古怪,而解听免也抬了眸,朝她投过了沉沉的一眼,未置一言。 穆惠安忽而醍醐灌顶。 要是一直找不到骨髓,徐邀他就……一定会死。 那也就意味着,一切都结束了。无论是分手的隐瞒还是重病的照料,都将不会存在,会随着他的死亡一起尘埃落定。 穆惠安撇开了眼神,轻描淡写地丢下一句:“算了。” 这就是同意的意思。 解听免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便不想再留下来了,转身就要走,蓦然穆惠安又出声了:“等等。” 他驻足,侧眸,用余光注视着她。 穆惠安似笑非笑地说:“你既然又提出了一个要求,礼尚往来,那我也得相对应添加一个条件,否则我不会放你去医院见徐邀的。” “你说。” “你以后找的对象——”穆惠安知道解听免提出的最后一条对他来说至关重要,所以她无论说什么,解听免肯定会答应的,因此她胸有成竹,“必须是女、朋、友。” 解听免瑟缩了一下,像是完全没想到穆惠安最后提出来的条件居然是这一个。 他沉默了片刻,启唇:“可以。” “哦,对了,我差点忘了,昨天好像是你的生日来着,现在既然你已经回来了,那我就说一句迟来的祝福吧,”穆惠安歪头朝解听免露出甜甜一笑,“祝你——生日快乐。” 解听免猛然闭紧了眼睛,这句话就仿佛是一个地雷,将他最后不堪一击的脆弱轰然点爆,炸得粉身碎骨。他顿时拔腿就奔跑了起来,离开了这个恐怖又危险的家。 他不会再有生日了,他也不会再过生日了。 他的生日,是徐邀他妈妈的忌日,这让徐邀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甚至只要一见到他、一想起他,就会反复提醒着徐邀,面前爱人特殊喜悦的日子,却就是他妈妈的祭日,这让徐邀以后怎么面对他?徐邀会不会再也不想看见他了? 解听免不敢想,也不愿再想,他现在只想见到徐邀,去抱住那具温热的身躯。 夜幕不止,晚雾凝结,苍穹无尽。 从这一刻开始,他和徐邀再也没有关系了。 徐邀,你要是于某日知道了此事,会不会怪我? ——怪他的自作主张,擅自割断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可明明,擅自拉近了他们之间的关系的,也是他。 那个试探越界的吻,是他先覆给他的。
第86章 P—尽量活着 解听免回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三点钟了。 裴些困得要死,而且他明天还要上课,但是他不敢睡,就瞪着大大的铜铃眼睛,死死地盯着还在昏睡中的徐邀。这时,脚步声从身后响起,他连忙回头一看,是解听免。 解听免走过来,拍了拍裴些的肩膀,轻声说道:“可以了,谢谢你,你赶紧回去睡觉吧,是我耽误了你的时间。” “哎呀,都是兄弟,这么见外做什么,”裴些从椅子上起身,问道,“你去干什么了?居然要这么久。” 解听免神情自若:“一些自己的私事,已经解决好了。” 裴些瞧出他这是想隐瞒的意思,便不再提了,说:“那行,我就回去了,如果徐邀醒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我也很担心他。” “好。” “咔哒”一声,关门声响起。 解听免弯下腰,注视着徐邀的面容,片刻,他抿紧了唇,伏下|身,克制地在徐邀的唇角印下一吻。 但也就这浅浅一吻,差点就让他不堪重负的内心悉数崩塌。所有汹涌澎湃的欲念与不舍席卷了上来,蔓延至四肢百骸,顷刻间,他的眼眸就滚烫,热泪盈眶。 他浅浅张口,打开牙关,用齿尖轻轻撕咬了一下徐邀的下唇。与此同时,一滴灼热的泪水从微垂的眼睛中滑落,经过他的鼻尖,滴在了徐邀的唇缝。 “啪嗒”一声,眼泪滴落的声音是很低很轻的,小到根本听不到。 “我爱你。”解听免呢喃。 他起身,吸了一下鼻子,轻轻抽了一张餐巾纸,将失控的那滴泪拭去,离开了病房,打算给徐邀升级到贵宾病房。 关门声很轻,而就在此刻,于黑暗中,徐邀的眼睫微微颤抖,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眸内湿润,也尽是一片清明,谁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醒过来的。 他伸出舌尖,将落在他唇缝的那滴泪舔去了。 是真的……好苦涩啊。 徐邀转过身躯,侧躺着,蜷缩起身体,手指握成拳,抵在了嘴唇上,这才能将控制不住的呜咽止在牙关处,眼泪渐渐将枕头晕湿,从温热很快就转为了冰凉。 “……我也爱你,解听免。” 徐邀再次醒来后,他已经被转移到高级病房了。他睁开眼睛,眼珠转动,朝窗外一看,已经天亮了,视线再转移,落在了因疲惫不堪而睡着的解听免身上。 他就坐在椅子上,手臂曲起并搭在了床沿上,自己就委屈着枕在胳膊上睡觉。 徐邀刚有所动作,解听免就惊醒了,仿佛已经成了条件反射,也非常像草木皆兵。 他们俩的眼神在空中交汇,徐邀率先移开了视线。 他试图打开枕边的手机,可是他做不到,无论哪只手都没有力气,就连拿起手机这个简单的动作他都做不到,尝试了几次未果后,选择了放弃。 解听免察觉,帮他把手机打开,徐邀扫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不咸不淡道:“已经八点了,你为什么没去上课?” 解听免想去握住徐邀的手,不过他两只手都有伤,只能放弃,道:“我请假了,请了一周。” 要是放在以前,徐邀一定会问他原因,而且还会怒目而斥,并责怪他,可是这一回,他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随你吧。” 解听免有点痛,是心脏在抽疼。 良久的沉默,他率先开口:“我已经知道了,”他停顿了一下,抿紧了唇,“你的病,我已经知道了。” 徐邀的表情依旧是漠然的:“知道了也好,跟防贼似的防着你,我也累了,正好也解脱了,我还轻松了,而且……我也没有力气再去同你周旋了。” “徐邀,”解听免上前,坐在了床沿上,他不能握住他的手,只敢攥住他尚好的右手腕,他沉痛道:“你能不能……不要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 徐邀苦涩地笑了一声,他抬首看向解听免:“解听免,我是真的好累啊,我没有精力去思索着措辞,如果我的话你觉得不好听,你也可以不听,趁早离开吧。” “离开?”解听免的嘴唇微微颤抖,“离开去哪里?我该去哪里?我是你的……男朋友啊,你现在这个样子我根本放心不下,你让我走,那我走之后呢?你是不是就想去……陪阿姨了?” “是啊,”徐邀毫不犹豫地说道,他淡漠的神色蓦然就变了,恶狠狠地瞪着解听免,“解听免,你救我干什么?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你为什么要救我!我根本不想活!” 徐邀在一瞬间就变得歇斯底里起来:“解听免,我就是一个蛆虫!我还活着干什么?我活生生地吸取着我妈的血肉与营养,所以现在就把她给逼死了!我太不孝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陪她!不让她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你为什么不让我们母子去团聚?为什么?!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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