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现在是夏天。 “……所以我们也不用找什么线索,顺其自然就能过了?”郁七容扭头看着谢意。 谢意把拂尘一摆,支起一只手撑着自己的下巴,沉思道:“理论如此,但是也不能确定,最好还是时刻注意一下吧,今天是农历七月三日,我们那边有个说法,说是七月半,鬼门开。说不定会有什么事情发生。” 郁七容不怕鬼。他看了谢意几眼,“……如果你害怕的话,可以给我一些积分,我可以保护你。” “……”谢意还不知道郁七容的积分积攒,有很大的一部分都来自于这种保护费的性质,但被坑了很大一笔邀请入会费的他,对郁七容对积分的执念程度有很深的理解。 他直觉郁七容开口不会少要,于是连忙挥手摆了摆,示意自己完全不需要。 郁七容失望地看了他一眼,“真的不需要?” 谢意确认:“不需要。” “好吧。”郁七容只好作罢,不大甘心地补充道:“如果你改变主意了,我随时欢迎。” 现在他已经十分精通这项业务了,甚至还懂要人写欠条的时候加上个税后。 不过他从来不做强迫别人的事,要等到恰当的时机再抛出救命稻草。 “对了,还有一点,这个副本里很可能有其他公会的人。我们沉星在搜集这个本的时候,没有刻意隐藏行迹,可能会特意过来高搞我们的破坏……不过你放心,他们不会知道你的身份,只会知道我们沉星要进这个本。”谢意想起什么似的,补充道。 郁七容想起了那个说好一起去集市,却又不见人的宋如易,还有冷家的那个刚回来的大小姐。这些人都是有嫌疑。 但其实也很好解决,实在没有办法的时候装NPC就行,毕竟他本来就是NPC。 于是他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谢意:“还有,唐行斐那边也有可能出手。虽然一般来说,他只会在高级副本里做手段,可低级副本并不是百分百安全……” 说起唐行斐,谢意脸上便有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沉星式仇恨,那双好看的桃花眼上面,两条眉毛紧紧地皱在一起。 郁七容眼皮跳了跳,突然想起在游乐场时,唐行斐那句莫名其妙的“很快”。 如果他真的来,那还挺好的,刚好可以明目张胆地站在沉星的立场上,把自己等人和被“背叛”的气泄出来。 郁七容已经有几分摩拳擦掌了,却看见阿斐提着一个竹筒站在谢意身后。 什么时候来的?他居然都没发现。 谢意更是没注意,他还在试图向郁七容传达“唐行斐很危险”的信息,“你如果见到他了,一定不要硬拼,他似乎有种奇怪的攻击方式,能够让人死无全尸……” “少爷,你要的冰糖雪梨水。”阿斐提起手里被细绳吊着的竹筒。 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阿斐动作并不怎么小心,不仅手臂狠狠地擦过了谢意的胳膊,还让竹筒在空中剧烈地摇晃了下,把谢意明黄的道袍上撒了些水渍。 谢意“诶”了一声,挪动脚步离着郁七容和阿斐都远了些。 阿斐像是这才注意到这里有个人一样,视线往他那边飞速扫了一眼,然后又看回郁七容:“少爷,这是谁?” 郁七容接过阿斐手里的竹筒,捧着小口小口地抿,眼神惬意。 那冰糖雪梨水不算很甜,适中,更多是一种甘甜的水味,里面还有些被细心地切成了小块的梨肉。 谢意看了看郁七容,又看了看阿斐,莫名觉得这个小厮十分眼熟,仔细想却又找不到一个和他的脸长的一样的,只能归于是气质眼熟。 郁七容喝了几口糖水,觉得嗓子舒服些了,才开口敷衍道:“不认识,说是要给我算命的。” 谢意一脸震惊地看着郁七容,没想到他这么无情。 “算命,那大都是些江湖骗子。”阿斐点头,看着谢意的眼神里夹杂着寒冰,不仅不熟,而且还有几分敌意。 谢意伤心地想哭,满脑子都是“那我走?”。 “也算有几分本事。”郁七容点到为止,不能让谢意再和自己走丢,于是开口为他开脱:“听说我要结亲了,所以想来当个为我合八字的道士。” 并不会这项功能的谢意:“……” 郁七容低头啜茶,酒红色的眼睛轻轻一瞟,意思很明显,不会那就学。 “……是的,”被赶鸭子上架的谢意扯开一个笑,勉强道:“给人合八字我……很擅长。” “很擅长”三个字被他加重语气,是从牙缝里面挤出来的,以用来增强自己的可信度。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谢意感觉自己说完这句话,这个小厮看他的眼神似乎又冰冷了几分。 不过那眼神只有一瞬,要做那么深的分析实在是有点难为他。 阿斐复看向郁七容,帮他整理了一下不怎么平整的领子,语气平静,“少爷好像对这场联姻很期待。” 郁七容什么也没听出来,只端着那盛了冰糖雪梨水的竹筒,时不时的低头啜两口。 “算不上期待。”他说。 夜色深了的时候就不好走了。 郁七容看了眼天上的月亮,觉得差不多是时候回去了,于是他把冰糖雪梨水全喝干净,把空筒递给阿斐。 郁七容翻身从石面上下来,“我歇息得差不多了,明天还要和冷家的人商议婚事,还是早点回去得好。” 他下来拍了拍手,又想起什么似的,转头看了看身上穿着道袍的谢意,“你……” 他在谢意充满期待的眼神里继续道:“你好好跟你师傅多学点,别到时候让你合八字,合出什么大凶,到时候容家和冷家都不会放过你。” 谢意:“……好的,那怎么联系呢?” 郁七容的眼神中明晃晃地写着“你怎么这么多事”,他看了眼阿斐,阿斐会意地向谢意报了一遍柴房的位置,语气毫无起伏,可以看出两个人都不怎么希望谢意过去。 郁七容在阿斐的带路下往回走。 今天晚上的收获其实不小,起码找到谢意了,还知道他还没死。郁七容不会面临回去就失去房产的倒霉事件。 回去的路上,集市基本上就快要散了,人群也都散了个差不多,只有三三两两的几个,还有一些摊贩在清理摊子。 郁七容还能找到自己放在路边的灯。 来的时候人多,大家都没怎么注意身边的人都是谁,回来的时候却有了空隙,看见郁七容的眼睛,都纷纷退避三舍,一副唯恐避之不及的样子。 郁七容神情自若地提着灯,昏黄的灯光下,他昳丽的容貌添了几分迷迷蒙蒙的朦胧感,像是隔着一层薄薄的糊灯纸,唯独那双让他看起来异于常人的猩红双瞳,叫人看得格外清晰。 红色容易让人想到很多不好的联想,嗜血,邪恶。 所以才会被叫做“恶魔的眼睛”。 可配上郁七容这张脸,就让人觉得,不应该是恶魔,应当是魅魔之类的东西,总之有种妖异的感觉。 这些人的眼神除了害怕之外,并没什么恶意和危险,郁七容就权当没看见,他跟在阿斐前面,没看见阿斐的表情。 阿斐的眼神和郁七容的无所谓完全不同,他脸上轮廓本来就显得凶,像是地狱里俊美的阎罗,眼神不需要凶狠,只是单单的冷气,就让他更像是什么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有一半人是因为红瞳,另一半是因为阿斐的神情。 阎罗和恶鬼出来巡街,闲杂人等避让。 郁七容跟着阿斐走着,却突然听见后面有人喊他:“容先生!” 这种特殊的称呼,大概只有宋如易。他转过头,果然看见了失约了一个晚上的宋如易。 宋如易像是跑过来的,此时一边穿着粗气,一边上气不接下气的说:“我今晚又沉迷于书画了,所以耽搁了时辰……一定让容先生等了很久吧?” 郁七容摇了摇头,“没有,过了时间你没来,我就走了。” 听了这话,宋如易脸上有几分挂不住,平稳了呼吸之后才说:“总之放了容先生的鸽子,我有几分过意不去,不如我送容先生回家吧?” 放了他鸽子。 郁七容眨了眨眼睛,他没有鸽子,大概又是个他不熟悉的俗语,不怎么要紧的那种。 还没等郁七容回话,阿斐便先开了口:“宋先生,我家少爷今天刚生了一场病,不宜再受凉。夜里露气重,还是改时间再谈吧。” 宋如易眼神怪异地看了郁七容一眼,急切地问道:“容先生生病了?严重吗?这几日镇里有不少人受了风寒,容先生要保重自己啊。” “不怎么严重。”郁七容没把宋如易的着急看在眼里,他总觉得这个宋如易有几分让他不喜欢的感觉。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受了那个凤求凰的影响,还没怎么察觉出来,现在就感受的淋漓尽致了,宋如易不像是一个真实的人,里里外外透着浮夸的虚伪。 郁七容掩口打了个哈欠,睡意朦胧地看着宋如易,已经没了什么再和他多说几句的想法,“我困了,还是改日吧。” 宋如易愣了愣,眼中有几分被拒绝了的不敢置信,他后退半步,没多做纠缠:“……好吧,既然这样的话,那容先生,我们有缘再见。” 他把自己的绅士帽拿了下来,又像第一次一样,鞠躬行了个礼,当作是送别。 郁七容随意地摆了摆手,没管宋如易什么反应,就转身催促着阿斐快些回去了。 其实基本上已经确定了。 宋如易也是个玩家,还是个表演痕迹很重的玩家,爱玩,但是菜,容易被人一眼就看出来。 谢意千叮咛万嘱咐,公会的关系错综复杂,最好还是别和别的公会的人接触。 郁七容恹恹地提着灯,嘴唇微嘟,有几分不大乐意的意思。 自从加了沉星公会,好像事情变多了,有种给人打工的感觉,但是住着人家的,确实好像也……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虽然没去过现实世界,大概体会到了社畜的痛苦。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郁七容才想起来,晚上应该订的衣服就到了。这一天的事不少,可他白天睡了晚上还想睡。 有点在岚溪高中的感觉。 他左右看了看周围的环境,确认没有什么奇怪的黑雾出现,于是认为这是身体的补偿机制,原因还是用脑过度。 那不用脑子就没这么多事了。 阿斐见郁七容左顾右盼,便问他什么事。 郁七容随口道:“我们定做的衣服是今晚送来吧,已经很晚了。” 他们住的柴屋地方是偏僻了些,但是好在周围人不多,安静,没有什么邻居吵架的声音,只有安静的夏夜声。 进院子前有个木门,上面贴了两张被雨淋得掉了色的对联,还不知道被谁撕了一半去,破破烂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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