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职工宿舍一共七间房,想着这新的七间,加上旧的知青院这边四间,韩东塬自己又起了一个小院子能住进去好几个人,那他们一共就十几个人,住十一间房子,还有两个院子,他们的住宿条件可终于能改善了,结果这职工宿舍不是专门给知青起的,村民也能申请不算,连原先的知青院都要交回给大队,还村民都能申请入住,然后他们住,也要一起给钱…… 知青们一脸的问号。 所以敢情新起了宿舍,不仅不是给他们的,连带着旧的知青院也收走了? 有人举手,道:“没听说过知青到大队里住土坯墙茅草屋还要跟村民一起申请,还要交钱的,这合规定吗?” 周朴槐笑道:“一家的大队一家的事,那这十里八乡你听说过哪个大队的知青不用下地种田,只要进厂子上班就成,将来还能有工资拿吗?你这知青,要是对咱们大队里的安排不满,尽可以递申请转去别的大队,咱们绝对不留人,给你写好话送你走。” 众知青:“……” 村民们“哈哈”大笑。 对知青们善意的调侃和大笑也算是他们的生活乐趣之一。 接下来村民们七嘴八舌的问了一些问题,等大家都问的差不多了,渐渐只剩下了村民们自己小声的讨论声,韩东塬就敲了敲桌子,道:“请大家安静,除了这些,我们今天叫大家过来还有一件事。” 众人安静下来都看向他。 他就慢慢继续道:“是这样的,我们厂子才建,大家心里肯定对很多事都还有不清楚的,和有疑问的地方。知青这边就有人对咱们厂子,对职工宿舍,甚至对我们厂子领导都有些质疑,我们这次突然叫大家,也是因为知青这边有矛盾,闹了起来,这才索性临时召开职工大会。” “厂子才起,需要我们一心才能继续发展下去,不然就像这一盘散沙,”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手上竟然抓了一把沙土……是从桌上程柠才养的一盆花里抓出来的一把土。 他的手松开,沙土就洒了出来。 他淡淡道,“就像这一把散沙,风一吹,就都散了。所以咱们今天召开这个职工大会,目的不仅是跟大家说说这个职工宿舍分配的问题,同时也是答一答大家的疑问,一次性把该解决的问题解决,这样,我们大家以后才能安安心心,好好工作,大家一条心,把咱们厂子办好,把咱们上韩大队发展好。” 村民们吃惊。 竟然是因为知青们因为什么事闹了起来? 村民们可是有着一股子八卦天性的。 他们左右张望,望望这个,望望那个,热切好奇的眼神望得赵枝和蒋姗姗脸一下子又爆红起来。 原先赵枝那一席话本来已经说得觉得理壮起来,这会儿好像又没那么壮了…… 顾竞文原本想站出来说“知青之间的问题就在知青内部解决”,可是韩东塬这么一上纲上线,让他想说的话根本就站不住脚。 韩东塬说完就转头对程柠道:“你来主持吧。” 程柠点点头。 她笑道:“其实厂子才起,什么都是从头做起,厂子的章程规矩也都是新立,大家有疑问,都是正常的,所以我们今天不是来说什么矛盾,判断是非的,主要是跟我们大队长,大队书记一起答解大家的疑问,像厂子刚刚说的,答完疑问,那大家以后就好好的安心工作,做好厂子,这样我们厂子才能越来越好,我们大队也才能越来越好。” 说完顿了一会儿道,“大家心里有什么疑问的,现在就可以举手问。” 没人再问。 知青们之前早就问得差不多了。 村民们都张望着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呢。 然后周晓美从王晓娟那里一打听,好家伙,这哪里还掩得住,很快一大片都知道了,而且群众的想象力是巨大的,很快简直说什么的都有了。 下面的“嗡嗡”声简直一大片。 程柠也不急,最后就笑吟吟的道:“看来大家问题都问的差不多了,不过先前知青们提出来的疑问咱们都还没有一一解答,都让沈助理记着,沈助理,不如你就读出来,咱们一条一条跟大家解决吧。” 沈青点头,道:“好。” 她原先是侧身坐着的。 这会儿便站了起来,转身面向大家,道:“我刚刚收集了大家的意见和疑问,先一条条说,有错漏的,就还请大家补充。” “首先是职工宿舍收钱问题。刚刚大家已经听到程主任跟大家解释过,这是因为宿舍资源有限,收取宿舍费是为了避免宿舍被滥用。所得我们厂子也不拿,会全部交给大队,支持大队办大队小学,争取让我们的孩子不用再风里雨里还要走上十几里的山路去别的大队或者公社上小学。” …… 沈青一条条说着,大家并没有意见。 原先赵枝和蒋姗姗还像被火烧一样,但听着沈青认真一条一条解答着问题,并没有针对她们的意思,人也放松下来。 “最后还有几条问题,” 她说着抬头看了赵枝和蒋姗姗一眼,道,“是关于咱们厂长自己起的那个院子。有个别的知青同志觉得厂长同志徇私,另外还表示这起房子,起一个厂房一个知青宿舍也是起,加上她们的房子也是起,反正是现成的人力,村民们只需要一点工分,用不着工钱,土坯墙是地上挖泥晒的,木料山上砍得,根本就不需要花什么钱,如果能顺带着帮忙起,也就起了,” 她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看向下面的村民,问大家,道,“如果起房子不用钱,顺带着起起就行了,我想问一问在座的大家,咱们村民,家里屋子住得紧,不够住,觉着不用钱又不需要什么麻烦就能有个院子住的,举举手?” “哗啦啦”下面举起了一批手。 沈青转头看向赵枝和蒋姗姗,道:“看见了没,赵枝同志,如果像你觉得,起房子不用钱,顺带着起起就行了,那全村的人都会想起,又凭什么轮到你?如果个个都要起房子,这地谁种?厂子谁来干活?村民吃什么喝什么,谁来给工分?大队里吗?你以为那些工分那些钱那些粮食是天上飞来的吗?” 赵枝涨红了脸,张了张口,刚想开口为自己辩解两句,下面有人“噗嗤”一声笑出来,道:“开什么玩笑吗?顺带起?她以为她是谁啊?咱们自己村的人起房子想批哪块地都要经大队和公社批准,想请谁帮忙,都要先跟大队商量,跟村民事先说好约着合适的时候,也是不耽误队里的生产为先,但也要村民们愿意才行。” “你谁啊?张口就现成的人力,用不着工钱,土坯墙自己挖泥晒,木料自己山上砍,你这么能耐你自己挖了泥晒,自己去山上砍呗,在背后嘀嘀咕咕干什么啊?欠着你,该你的啊?真是脸大如盆,还是洗澡盆。” 是周晓美。 她性子烈,口舌利落,还跟程柠交好,一听那赵枝在背后搞这种小动作,这哪里还忍得住?便连讥带讽机关炮似的“嘟嘟嘟”,气都不带喘的一串串骂了出来。 村民们一下子轰然大笑。 众人的哄笑声中,赵枝差点厥倒,哪里还能说出半句话出来? 顾竞文眼看着情况失控,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赵枝在这么多人面前被欺负。 他站了起来,愤然道:“沈知青,每一句话都有特定的场合,都有前因后果,断章取义都是不合适的。你很清楚,赵知青说的那几句话只是因为她看到蒋知青伤心,说出来安慰她的话,可能有些地方是欠妥当,但她当时一时情急……我认为,这些都是你们宿舍女同志之间私下的几句话,你有不满,完全可以私下解决,她有不对,你也完全可以私下教训,你这样拿出来当着整个大队的人说,却是十分不妥当的。” “一时情急,看蒋知青伤心,安慰她的话?” 沈青原先还算冷静,看顾竞文站出来说这些冠冕堂皇,实际句句诛心的话,想到他之前也当着她和许冬梅的面说程柠“对赵枝有敌意,处处针对她”“怀疑她对所有容貌不错的女同志都有敌意”,想到蒋姗姗原先还只是性子直点,现在整个人都偏激得不行,心里那股怒气就再抑制不住。 她道,“安慰人的话,却句句在说厂长徇私,起房子很简单却不给别人起,因为程主任的到来,才引得我们宿舍跟别的宿舍不和?我看她不是安慰人,而是在处处挑拨!” “你说这是我们宿舍女同志之间私下的几句话,是,如果她只是私下骂我几句,诋毁我几句,哪怕说的再难听,我告诉你,我会上前直接扇她两巴掌,但却不会把这事拿到这里,拿到所有知青,厂子所有的职工面前来说。” “但是不是!” “她挑拨的不是我跟蒋知青的关系,甚至不是程主任和蒋知青的关系,她说着句句似是而非的话,玩弄人心,挑拨的是每一个知青,甚至每一个厂子职工,每一个村民跟我们厂长,跟程主任的关系!” “那些话,如果我不拿出来,当众替厂长,替程主任澄清,大家误会,浅则心中生怨,对程主任,对厂长不满,重则影响我们厂子,甚至我们整个村子大队的团结,一个员工对领导层不满,不信任的厂子,员工怎么可能做好工作?这样的厂子,又怎么可能走长远?” “所以,我倒是想问问你们,赵知青,顾知青,你们到底是想做什么?如果你们不愿进厂子,那尽可以去种地,不要一边享受着程知青和厂长拿着自己钱垫出来办的厂子才享受到的福利,还要一边在私底下百般诋毁挑拨,你们这种端起碗来吃饭,放下筷子骂娘,不,这还没放下筷子呢,就在骂娘的行为,请问,只是私下可以解决的吗?” 众人都被沈青骂得惊呆了。 到这个时候赵枝终于受不了,站起身哭着说“我没有我没有”,捂着嘴巴“呜呜”出声就要跑出院子,但却被周三婶子一把拦住,虎着脸道:“赵知青,事情还没说完,你可不能走!” 顾竞文搂着赵枝气得满脸铁青,可面对众人鄙夷的目光,却也没有丝毫办法。 “三婶子,让她离开吧,” 这时程柠出声了,道,“我们厂子是人民群众的厂子,一个居心叵测,在背后百般诋毁挑拨,想要破坏我们厂子团结,意图阻碍厂子发展,毁掉厂子的人,也就不是我们厂子的人了。” 众人都是一震。 周三婶子也收回了手。 顾竞文回头狠狠看了程柠一眼,迎上的却是韩东塬阴冷的目光。 他差点把牙龈咬碎,转身扶着差不多已经晕倒的赵枝离开了。 众人目送着他们离开。 等都走了,再看回沈青和沈青。 人走了,这还继不继续? 继续啊,为啥不继续? 重点又不是批判赵枝,召了众人过来开职工大会是为了解除大家可能的误解,扫清隔阂,然后好好团结一心搞发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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