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三枚骰子先后停下,桑卿伸手盖住:“算什么?” “明年的运势。”沈故道。 桑卿把手移开,把骰子的点数亮给沈故看。 “二六六,屯卦,坎上震下。” “好,还是不好?”沈故看不懂。 “身处困境,阻碍繁多,但事缓则圆,有初难后解之意。”桑卿解释道。 小孩皱起眉头:“那就是不好。” “别急,还没完。”桑卿说着,将三枚骰子抛出,又扔了两次。 洁白如玉的玲珑骰子在桌面上打着旋儿,仿佛绽开的睡莲。 “四四四,”桑卿指指三枚骰子的点数,“变爻之四,四爻为……” 话未说完,被沈故打断,“四四四,听着就不吉利。” 桑卿唇角勾了勾:“心智纯正者,即便身处囹圄险境,只要信念不移,亦能事事圆满。” “说到底,明年还是麻烦不断,阻碍颇多。”沈故双手托腮,软乎乎的小脸圆鼓鼓的,“你不用再找补了。” “噗。”桑卿突然轻声笑了。 沈故圆溜溜的眼睛瞪着他:“怎么了?” “都说了我略懂一二,”桑卿拂过桌面将骰子收了,“方才的卦象,做不得数。” “真的?”沈故星眸微转。 “真的。”桑卿言语间十分肯定。 炖着雪梨银耳羹的砂锅咕嘟嘟翻滚开来,桑卿起身去端,又把火炉里烤着的玉米捡出来。 金灿灿的玉米此时已经被烤成焦色,玉米粒颗颗爆开,散发着一股诱人的焦香。 桑卿盛好两碗雪梨银耳羹,又把捡出来的烤玉米推到沈故面前:“快吃,这烤玉米凉了就不香了。” 沈故“嗯”了声,从小浅筐中拿了一根烤玉米啃着。 这玉米烤的外焦里嫩,一口咬下去,外面的糊香混着里面香甜的玉米芯,格外可口。 沈故吃的腮帮子鼓鼓的,甚是可爱,看的桑卿很想用手戳一下。 他盯着沈故出神,一只手无意识的把玩着那三枚玲玲骰子。 凤凰骨,镶红豆。一卦成,为天命。 这三枚玲珑骰子是他早些年成为玄尘派长老之前,从沉水楼巫独长老手里赢回来的。 沉水楼巫独长老巫姬,生前乃是修仙界第一的神算子,据说她老人家上能占神仙命格,下能卜凶鬼罪恶,曾是整个修仙界又敬又怕的存在。 巫姬的用来占卜的圣物,除了现在他手里的这三枚玲玲骰子,还有九枚八卦铜钱。 那九枚八卦铜钱据说后来传给了她唯一的徒弟,但与她完全相反的,她晚年收徒,那位神秘的徒弟从未在众人视野中出现过。 也有人传她收徒本是个谎言,那九枚八卦铜钱早就被这老家伙带进了棺材。 这传言真假,桑卿并不知道,他知道的是这三枚玲珑骰子起的卦象,算无遗策,一卦落成,天命既定。 而刚刚他为沈故卜的那一卦,是为六十四卦中的□□屯,为大凶。 屯虽意为新生,但坎卦水流向下,震卦雷电交加,困于死境,而生机渺茫。 作者有话说: 关于占卜术数,全是胡扯,看个大概就好~!
第17章 古董羹 眼看年关将近,玄尘派负责后勤的师兄们都开始忙碌起来,逛街采买准备年货,贴对联挂灯笼,安排年夜饭,人人都脚不沾地。 桑卿一早将沈故送去上课,自己也去逛了小静峰附近的镇子。 两个人过年,总不好搞的太冷清了。 红纸、灯笼、窗花、年画,桑卿买了一沓又一沓,瓜子花生、糖瓜果干也都买了不少,另外还有做年夜饭的食材。 这边桑卿忙着囤年货,另一边沈故正在上年前的最后一堂课。 年底的最后一堂是灵修课,之前各门课的考核都已经结束,大家的心也早就不在这里,了元长老就捡了些修仙界历年的趣事来讲,免得太过刻板无聊。 沈故坐在望山书堂的最后一排,托着腮一边听课一边发呆。 距离上次剑术考核的事情,已经过去七八日了,周谷再也没有出现过,程策也一直没有来上课。 那件事情之后,程夫人来看过他,给他带了些爱吃的点心,因为程策的事,程夫人很愧疚,不停的向他道歉,还说以后程策若是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尽管告诉她。 沈故向来不喜和长辈告状,他只希望程策能记住这次教训,以后不要再招惹他。 “如今的修仙界四大仙门鼎立,王朝繁荣昌盛,百姓平和和乐,是一代代杰出的修士共同打退妖族和魔族,除尽邪灵恶鬼才换来的,你们可要懂得珍惜。” “咱们玄尘派能位列四大仙门之一,担负守护枉死树的重任,这是咱们派中每一个人的责任……” 了元长老是个长相三十出头的儒雅男子,常年一身淡墨薄衫,明明咒术阵法用的最是出色,却总带着一身书卷气。 此时他端坐在前面的讲坛上,一个典故讲完,正在不疾不徐的收着尾。 魏子林趴在桌上,十分娴熟的接上下一句:“洞渊是通向酆都的关口,是重中之重,万不可破,咱们修习术法阵法就是为了守住枉死树,守住洞渊,即使过节休沐,也万不可放松功课。” “年年都是这一套,我倒着都能背了。” 韩江雪借着书架和课本的遮挡,小手飞快的舞来舞去,正编着一条平安结,等魏子林的话音落下,她适时的开始倒数。 “五、四、三、二、一……” “放课。”沈故神色平静的接道。 ——当!当!当! 山顶的铜钟敲响了。 “放课。”了元长老放下手上的书本道,“回去不要忘了功课。” 然而,弟子们已经一窝蜂的冲出了望山书堂,仿佛燕雀归林,一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沈故和魏子林道了别,刚想走又被韩江雪拉住。 “沈师兄,”韩江雪把刚刚编好的平安结塞到沈故手里,“新的一年,平安顺遂。” 小丫头说完脸上一红,转身跑开了,沈故瞧着韩江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无奈的低头看手里的平安结。 小小的平安结用红绳编的歪歪扭扭,倒是有点可爱。 沈故把它挂在腰间,一边想着该送什么回礼,一边背着书箱出了望山书堂。 “故儿!” 院中老松下,程夫人裹着绛紫色的舞蝶披风正朝他望着。 沈故快走几步来到她面前:“程夫人,您怎么来了?” “还有两天就三十了,到时候来吃年夜饭。”江姝烟柳叶眉弯弯,温和的笑着,“今年兮芜也回来了,你叫着他一起。” “嗯。”沈故点点头,“那我回去和他说。” “还有这个,”江姝烟从石凳上放着的包袱里翻出一顶绣工精致的虎头帽来,给沈故戴在头上,“闲来无事做的,你跟策儿一人一顶。” “谢谢程夫人。”沈故摸着软乎乎的绒毛嵌边,心里暖暖的。 “好看。”江姝烟捏了捏帽子上圆圆的老虎耳朵,“故儿戴着果然漂亮。” 沈故朝她甜甜的笑了笑,想起还在禁闭中的程策,还是问了一句:“程师兄……还好么?” 他本不想关心程策,但程策是程夫人的儿子…… 提起程策,江姝烟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还在思过呢,你管他作甚。” 沈故咬了咬唇瓣:“程夫人,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多关心关心他……” 自从桑卿把他托付给程掌门夫妇,沈故就觉得程策对他的态度越来越坏,可能是觉得他抢了程掌门夫妇的疼爱吧。 “那小子就是被惯坏了,”江姝烟哼道,“我这一天到晚都围着他转,他还给我惹事。” “行了,不说他了,眼看天就黑了,你快回去吧。” “好。”沈故点点头,给江姝烟行了个礼,背着书箱离开了望山书堂。 天色渐暗,静心路上的石灯笼一盏接一盏的亮起来,沈故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不知不觉和桑卿已经相处了好几日,沈故虽然嘴上不说,但已经渐渐习惯了和桑卿一起生活。 恍惚间,他总有一种回到了松雾斋的错觉。 那时候他刚被桑卿捡回来不久,两个人在松雾斋朝夕相对。 靴底踏在石板路上发出轻轻的“哒哒”声,沈故一边走一边神游,没注意到前面不远处突然出现的人影。 “站住!” 这突如其来一声低吓,惊了沈故一跳。 他猛地停住脚步,就看见程策穿着一身黑金绣虎纹短袍站在他面前。 程策一身黑袍黑裤,脸也是黑的,他盯着沈故头上那顶虎头帽子,眼睛似要喷出火来。 “我娘可真是疼你!” 沈故一脸警惕的望着他,飞快的把帽子摘下来抱在怀里。 程策冷哼了一声,并没有上去抢他的帽子,而是怒道:“沈故你还真有福气!” “我爹娘疼你,小师妹喜欢你,魏子林那个蠢货成了你的小跟班,如今桑卿回来了,倒是又多了一个人向着你!” “你知道我这次因为你挨了多少罚?” “你那个好师尊不知道用了什么妖法,给我爹看了剑术考核的全过程!” “我爹打了我二十戒鞭,罚我抄了五十遍门规!从小到大,这是他第一次打我!” “周谷服用的踏云丹,是你给他的吧。”沈故定定的看着他,“踏云丹放在归墟长老的百丹阁,只有内门弟子才有机会进去。当年蛊雕的事情,也是你和周谷说的吧。” “对,都是我做的。”程策怒目而视,“但那又如何?!” “不如何。”沈故淡淡的看着他,“所以你该罚。” “你……!”程策气得捏紧了拳头。 沈故不想打架。 他突然向后退开一步,往侧旁的一条小路跑去。 程策被他的举动搞得有点懵,但很快追了上去:“你去哪?给我站住!” 沈故没理他,快跑几步之后,抽出腰间的木剑,御剑朝山下飞去。 程策拔腿追了过来,站在山路上的字碑旁,气得咬牙。 玄尘派门规规定,放课后不得在门派内御剑飞行。 “除夕夜你不许来!” “你要是敢来,就别怪我不客气!” 身后程策愤怒的声音隐隐传来,沈故不予理会,脚下踩着木剑,飞的又快又稳。 小木剑还是当初桑卿送他的那把,桑卿后来帮他要了回来。 木剑上面刻了七星北斗,剑格是左右对称的莲花状,精致又轻便好用,沈故很喜欢。 但是年后他们就要进百剑阁挑选自己的佩剑了,沈故盯着脚下的木剑,竟然有点舍不得。 耳畔的风轻轻拂着脸颊,痒痒的,也不冷。 山路两侧,突然有光亮了起来,淡淡的荧光,自山脚下一路往上蔓延开来,像是两道小河流进了黑漆漆的夜里,照亮了脚下的小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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