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叔去外面挖了些野葱山姜回来,洗出来一大把多多的腌上。 二婶子看着这些姜葱:“天气眼看要冷了,到时候也不好再去外面挖,我看要不弄点栽在院子里,这个山姜倒也好放,弄上一筐慢慢吃上一个冬天都没事,就是这个小野葱,得在小菜园子里弄块地方来养着。” 林飘认可的点了点头,现下能调味的东西本来就不多,如果再失去了葱姜基本就失去调味界的半壁江山了。 “那咱们过两日上山的时候挖点回来养,这不费事倒也不急。” “行。” 将肉腌上了,又将棒骨用刀背敲开,连带着还有几根排骨一起剁了进去。 “婶子,这光是骨头也没多少肉,切两根大白萝卜进去一起炖吧。” “成。” “今年的老天爷赏饭吃,稻米长得不错,萝卜也水灵,鲜脆甜。”二婶子一根萝卜劈成几截,自己一边吃一边递给林飘和郑秋。 林飘接到手上啃了一口,脆生生的:“是甜,一点不辣嘴,水灵得很,婶子再给我点,我拿去给沈鸿吃。” 婶子又劈了一截给他,林飘拿着萝卜回到院子里塞给沈鸿。 沈鸿正坐在炉子边看书,正是午休的时间,学生们吃过了饭依然没走,就在院子里坐着看书,有些实在困了的就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如今天气冷了下来,手伸在外面久了便觉得寒气重,沈鸿坐在炉子边,被热气烘着也并不冷手,炉子上还热着水,有时学生便会拿着水碗轻手轻脚的过来倒一碗水去喝,等到水壶快空了,最后一个人拎拎水壶,便会去添水再放回来。 林飘走进去,还醒着的学生见他是过来送萝卜的倒也不馋,他们在家里爹娘也挖了萝卜回来也总洗给他们吃。 “沈鸿,吃块萝卜解解渴,这萝卜可甜可水灵。”林飘一边说,一边还啃着自己手上的这块,咬得咔咔脆。 沈鸿将书合上放到桌上另一边,接过那块雪白到有些半透明的萝卜,尝了一口,的确很甜。 他坐在火炉旁也常常喝水,但也不比吃上一块甜津津脆生生的水润萝卜解渴散燥。 “谢嫂嫂。” “不谢,你要吃什么就说,我拿个盘子给你装过来,也方便你一边看书一边吃。” “一心不可二用,看完之后再吃也无妨。” 林飘点了点头,没想到这小崽子还挺有读书人的讲究,食不言寝不语读书不能吃零食。 “那你好好读书,我去看看菜。” “好。” 林飘回到二婶子院子里,看见二婶子已经把萝卜全都放进汤里了。 二婶子看见他过来,道:“萝卜切的大块禁得炖,小火浸在里面和大棒骨一起闷上一个时辰,一根长柴禾慢慢烧就够了,闲着我们烤花生吃。” 一盆肉腌着,一锅汤炖着,他们三围着小火炉烤花生还烧了一壶热水,上面放着早上吃剩下的红苕,切成一指厚的片,水烧好了就把红苕放上去。 三人闲聊,秋叔说到自己现在的近况:“我昨晚又做了一批豆皮,一晚上都快干了,收着放在堂屋里,这次做得多,估计够卖上好一阵子了,这钱一文文的攒着,我心里真踏实。” 林飘道:“难怪今中午我看厨房又有一大盆豆渣了。” “那个做菜吃的确清爽,你又说那个吃了对身体好,说补营养的,我那边做了肯定要拿来给孩子们吃。” 秋叔没有提自己的钱都放在林飘那里的事情,一个是怕二婶子多想,另一个是他俩说好了这事谁都不告诉。 “先前王大娘来我家,不是和我说叫我别做这个生意了吗?” 二婶子还是第一次听起这个事情,搓着花生衣抬起头:“做什么就不做了?” 秋叔把前因后果都说给了二婶子听,听得二婶子直啐:“想得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咱该赚的钱就得赚,不赚咱们吃什么喝什么,怕事干脆别活了。” “我也是这样想的,也就不管她了,继续做我的,她那边看劝我不听反倒做得越发勤快了,后面总上门来说我,有时来买豆皮也要给我好一顿说,说我不知道轻重厉害,昨晚我不是又酿豆皮吗,她听见了动静就来敲门,进来看见我一院子的豆皮气得不行,说是不是觉得她在害我,越说什么不能做越要对着干,不识好人心什么的直骂我。” 二婶子眉头直皱:“这老婆子发的什么癫。” “我本想着邻里之间,之前她总来说我我就当没听见就算了,没想到她现在居然上门来指着鼻子骂我,大壮当时还在旁边,看见她这样冲进来吓了一跳,我心想平时也就罢了,忍也就忍了,这样冲进我家里我再不说她两句以后还怎么得了。” “就是。” “我就说她多管闲事,不如去操心自己家的钱袋子,说了没两句,说得她直哭,说一片好心被人说成这样,后来她闹得附近的邻居都出来看了,他家里儿子媳妇跑出来问这么回事要我给个交待,我就说她让我别做豆皮了,我没听还在做,让她别来管我,她就气哭了,当时她儿子媳妇那个脸色呀,真的都要绿了,他们听着也觉得脸上挂不住,邻里听了也直说王大娘脑子不清醒管的宽,他儿子媳妇就不敢再说是,赶紧把她扶回去了。” 他这招还是在林飘这里学到的,遇着了事不要不敢说,支支吾吾的说什么我没怎么着她,自己越难为情,别人越觉得你有问题,不止要说,还要明着说,大声说,说得坦坦荡荡,反而叫在一旁看的人都没话说了。 二婶子听得直笑:“怼得好,多管闲事就是烦,管天管地管别人挣钱,真是稀奇,说起来还有另外一件事,飘儿才回来肯定不知道,郑秋你听他们说了吗?” “什么事?” “大沈家那个儿子回来了,就考上了童生,准备考秀才那个。” “就林飘大伯娘家的那个大儿子?” “对。” “他回来做什么啊,这不紧着备考吗。” “他秋收的时候不是告假回来帮家里收粮食了吗,这才多久一阵子你说,说他媳妇有了,估计就算秋收的时候怀上的,他是家里的大儿子,但是好几年媳妇都没怀上,沈波是老二家的都已经有了个孩子了他还没有,他娘去算过命,说他媳妇面相好,那个卧蚕丰润,还有哪儿也好来着,是命里有儿有女的面相,但是他面相不好,命里子女缘薄,现在一说怀上了,他娘一封信写过去,他不赶紧告假回来来看媳妇了。” “那到明年村子里又要添小孩了。” “哎呀红苕烤好了,快吃,小心别糊了,捡到碟子里多烤点,下午就吃这个了,不然光吃肉也吃不饱。” 三人分了红薯片,烫烫的拈在指尖热乎乎的吃,蒸得软软的红薯在火炉上烤出了一层薄薄的硬脆酥皮,里面又香又软,粉粉的口感甚至有些糯。 三人边吃边聊,林飘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跟着聊聊,很快就到了晚饭的时间,炉子里换上了几根大柴禾,很快烧过了最初火焰最热的时候,外层仿佛焦黑的炭一样,小小的火焰包裹着整根柴禾。 大火时烧了热水,等待火焰稳定下来就放上了铁网,把孩子们都叫了过来。 一人盛了一碗汤,每碗里面都装着两大块白萝卜,这边铁网上涂了薄薄一层油,将腌制好的肉一块块铺上去。 热乎乎的烤红苕片就放在放在桌上,学生们一人拿两个在手里,配着鹿骨汤热乎乎的吃着,眼巴巴的望着烤肉。 “别急,这肉多着呢,大家都吃得着。”腿肉剔下来的肉片成薄片,几乎堆起来有大半盆,里面加了盐腌,腌出不少葱的水分。 林飘也领到一碗鹿骨汤,坐在小烤炉旁边,喝了一口热乎乎的汤,筷子插进萝卜里轻轻一压,顿得软烂的萝卜就成了两半。 几个人一起围着烤炉打转,把烤好的肉装碗里送上桌。 “幸好做炉子的时候铁匠把开口做大了一些,这铁网架上去也有这么大,能烤的就多了不少。” 二婶子直点头:“这大小正好,再大了也笨重,再小又不合适了,做什么都不够用。” 烤肉当先送给沈鸿吃,等沈鸿吃过了他们几个大人尝尝味,然后开始均匀的分着吃,烤好了装在盘子里送上桌,大家各自夹一些,然后喝着汤吃着烤苕片等下一波的烤肉。 这一顿饭吃得热乎乎的,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林飘只觉得自己后背都是发热的,本来穿着秋衣和里面的小马甲正正好,现在热得他都想脱衣服换夏衣了。 他放下汤碗:“你们多吃点,我禁不住补,感觉后背热得很,你们多喝点长高个子。” 秋叔和二婶子也不喝汤了:“是喝着热得很,我还以为你们没感觉呢。” “是热的,这肉还是和猪肉不一样,猪肉吃再多都不这样,吃这个是真的补着了。” 不过那几个学生反倒没什么感觉的样子,他们本来年轻就火力旺,现在还穿着单衣不觉得冷,这会吃起来也不喊热。 孩子们吃完晚饭后各自散去,天色很快晚了下来,林飘热得去换了夏衣,但穿着又觉得有点冷,就在里面添上了马甲,这样穿着倒是又清凉又不会觉得冷了。 换了衣服出来,林飘看向沈鸿:“你当真不热。” “嫂嫂,我不热,只是喝了汤的确身上暖和。” 林飘点了点头,心想果然还是小孩子进补的空间比较大,年纪上来了吃这些东西就容易上火。 “那再坐一会早点睡吧。” “嗯。” 两人各自回了房间,林飘卷在被子里,因为精神太足脑袋里东想西想,也不知道想到几点钟才睡过去。 早上的时候,林飘还没睡醒,就朦朦胧胧的听见外面有水声和一些声响响了好一会。 林飘在睡梦中睁开眼,想着应该是沈鸿早期洗漱的声音,将窗棂支开一个小口,从榻上往外看,就看见沈鸿正在水井里提水上,也并没有加热,就倒在盆里将手伸了进去。 “沈鸿,你烧点热水用,别冷着手。” 沈鸿似乎没想到他这个时候就醒了,背脊僵住了一瞬,声音平静的道:“嫂嫂,不用。” “你烧一些吧,待会我洗脸也用。” “嫂嫂再休息一会吧,我待会给嫂嫂烧水,烧好了叫嫂嫂。” “好。” 沈鸿背对着林飘,并没有听见窗户合上的声音,就知道嫂嫂还在看着他,背影越发僵硬。 没一会林飘直接穿上了衣服出来,往他的盆里看:“你是在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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