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他初入江湖,名声不显,在江湖上根本就是查无此人,就算黑衣人真的对他产生好奇,有心调查,最有可能查到的也该是他第一次遇到黑衣人、同时也是第一次出手揍人、第一次在江湖上亮相的地方,丹阳城才对。 能在一年不到的时间里查到南郡,便说明送出帛书的人在江湖上的势力分布极广,消息极其灵通。 东瀛的忍者要是能把武林渗透到这个地步,那这江湖早就改奉天皇为尊了,何必费这个力气来寻宝物? 除去四大顶尖门派,有这样能力的组织,陆尘远之能想到的只有一个, 以贩卖情报为主、来无影去无踪、似乎无处不在无所不知的隐阁。 并且,这种神秘莫测到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行事方式,还让陆尘远想到了一个人。 在颍川,他和莫影寒夜游阳瞿想要找出宝物位置时,曾经遇到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无名氏, 这位仁兄不知道是从哪儿冒出来的,突然间挡在他和莫影寒的路上,一句话不说,还不让他们走。 他二人百般无奈,又不想和人莫名其妙发生冲突,犹豫了半天决定顺了这位仁兄的意跟上去看看, 这一看,就被引到了一处僻静的柴房,找到重伤濒死的沈云依,由此被卷入阳瞿血案之中。 陆尘远从回忆中回过神来,眯起眼睛:“如果事情果真如我所想,那送信之人便是友非敌,这次庐江之行,说不准能有什么意外收获呢。”
第86章 枞阳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按照陆尘远原本的打算, 奔波在外大半年,好不容易回一趟家,他和莫影寒大可以在肃宁多待一段时间, 最少也得等到过完正月十五的元宵节, 突如其来的信件让他原来的安排都鸡飞蛋打, 他和莫影寒不得不在刚过初五的时候就收拾收拾东西, 让大黄马载着他们再一次南下。 提起江南,绕不开的是江南无限好风光, 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 能不忆江南? 陆尘远之前也不是没有到过江南, 苍梧、洞庭都算得上是江南之郡, 太湖之水苍苍,哪怕那时的他满腹心事, 却依旧不得不称赞一句太湖之美名不虚传, 但这次南下,情况与此前不同。 之前, 江南的天气还没完全凉下来,还算是抓在秋天的尾巴上,纵使冷,也不过是在微风垂过时泛起一两分凉意。 如今大年刚过, 还没出正月,正是一年头最冷的时候, 虽说有大山大川作为屏障隔绝南下的冷气,江南的气温确实要比北方高上一些, 可真到了该冷的时候,这冷起来依旧和北方不相上下, 各有各的冷法。 如果说北方的冬天寒冷又干燥,扑面而来的冷风像是无数把锋利到反光的小刀直往人脸上划,刀刀见血,刺得人生疼, 那南方的冬天就是阴冷,冷气一寸寸渗入肌肤,深入骨髓,无论穿多少衣服裹得有多严实,依然无法阻止骨子里透出来的那股冷意。 某种程度上,南方的湿冷要比北方的干冷更难熬上一些。 陆尘远是习武之人,身负内力,按理来说该寒暑不侵才对,可他上一世是个地地道道的北方人,从来没见识过南方的冬天。 那厚重的阴云连绵不绝,灰蒙蒙的天空,仿佛永远下不完的小雨,潮湿紧贴皮肤的衣服……所有的一切都让他心底的冷意止不住地往上冒,哪怕披上厚厚的大氅,手里握紧小火炉,从头到脚连根头发丝都不露,也还是觉得冷。 一阵风吹来,陆尘远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上下牙齿碰得“咯哒咯哒”一阵响。 他好不容易撸直了舌头,哆哆嗦嗦地问:“阿阿阿阿阿阿阿影,咱咱咱咱们还有多久能到到到到枞阳县?” 枞阳县是他和莫影寒围着羊皮地图研究半天以后决定落脚的地方。 到了庐江以后,他们不能什么都不准备地一股脑直奔红圈去,总得找个地方休整,收拾必要的东西。 枞阳距离红圈很近,往来的旅人商队多,人员成分复杂,他和莫影寒去了不会引起不必要的注意。 莫影寒低头看了眼地图,又抬头看一眼天色:“再走一个时辰,差不多正午的时候。” “那那那那就好。”陆尘远的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他紧了紧外袍,试图把自己的鼻子埋进毛茸茸地衣领子里。 莫影寒看不过去了:“公子要是冷,就进马车里休息,马车里有炉子,会暖和一些。” 陆尘远倔强地摇头。 他当然知道马车里暖和,有厚实的帘子挡着,总比在外面吹冷风来得强。 可他怎么能留莫影寒独自吹冷风呢! 说好的“好兄弟,一起走,谁先反悔谁是狗”, 他,陆尘远,今天就算是冷死冻死,从马车上跳下去,也要陪他的好兄弟一起冻死! 莫影寒:“……” 大可不必…… 好在,事情还没发展到两人壮志未酬双双“冻死”的地步。 莫影寒估计的时间很准,在差不多该吃午饭的时候,他们看到了“枞阳”的城牌。 眼下还没有出正月,城里家家户户都贴着红对联,挂着红灯笼,依旧沉浸在过年的喜庆之中。只是连绵的阴雨到底把这份年味冲淡了些。 城里有些铺子店门紧闭,明显店家还没回来,有些则已经大张旗鼓,开门接客了。 两人一雀外加一匹大黄马找了家客栈暂时安顿下来。 陆尘远问店小二要了一桶热水,好好泡了个热水澡,渗进骨头缝的冷意被热气熏出来,整个人终于又活了过来。 他收拾好自己下楼吃饭,莫影寒已经从外面绕了一圈回来了。 点了一桌招牌菜,等到莫影寒一顿风卷云涌填饱肚子,陆尘远这才问道:“怎么样,有没有打听到什么消息?”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 陆尘远对自己的认知十分清楚,打打杀杀他或许能应付,收集情报这种事情让他来做就是在为难自己 。 莫影寒摇头。 还是那句话,往来枞阳的人很多,身份很杂,这在方便了他们隐藏行迹的同时,无意也给敌人提供了便利,再加上黑衣人易容的手段不俗,无论是打探消息还是寻找线索都不容易。 “是嘛……”提早有心理准备,陆尘远对这样的结果倒也没多少失望。 “……其实,有一件事……”莫影寒犹犹豫豫。 “说来听听?” “刚刚,我找上了枞阳的包打听,从他那儿听到一些消息……” 包打听,通俗点来说,就是消息灵通的人。这些人经常出现在茶楼酒馆之类人群聚集的地方,时常留意别人闲谈中的消息,再把知道的东西卖给需要的人。 每个地方都会有这么几个“包打听”,想要什么得到消息,只要钱足够,找他们是最省时省力还有用的办法。 被莫影寒找上门的包打听只是见莫影寒给钱大方,他没能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又想给有钱的主顾留个好印象,于是绞尽脑汁找到个可能有点关系可又关系不太大的传闻。 “说起来,出了这枞阳城,往西再走上十几里地,有一个叫飞云寨的村子。我认识一个叫李大光的人,是个木匠,就住在那个村子里。他们家在这城里盘了个铺子,专门给人做家具、门窗、木头摆件的。他手艺不错,用料实在,做出来的东西又结实又好看,找他做东西的人挺多。我听人说,从去年腊月开始直到现在,李大光的铺子都没有开张。” 莫影寒没觉得有什么。 毕竟是过年,要是从腊月二十三开始算,直到正月十五都可以算进“过年”里,这前前后后加起来, 楠碸 差不多得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 包打听看出了莫影寒的心思,自得地笑了笑,左右瞅两眼,看没有人注意这边,凑近大主顾的跟前,神神秘秘地说:“据我所知,不光是李大光,袁二他们家把女儿嫁到飞云寨,今年是第一次过年,一家人早早地准备起来,就等着女儿带着女婿回门,你猜怎么着,直到现在,袁二家的女儿都没回来过……这几天袁二一直绷着一张脸,脸色可难看了……” “还有,飞云寨的赵丁,每隔半个月就会来镇上买东西,最近突然来得特别勤快,差不多三四天就来一次,问他就说,最近家里来亲戚了,吃得多用的多,买的也就勤了。他身边还总是跟着他们家的远房亲戚,一个木讷的小伙子,不爱说话,有一股奇怪的口音。” “……早前,赵丁有一次在酒馆喝醉了,我听他亲口说过,他们家三代单传,爹死了以后就他和老娘两个人一起过活,也不知道他来的是哪门子的亲戚……” “奇怪的口音”让莫影寒当即警觉了起来,问那包打听:“你见过赵丁的远房亲戚?” 包打听摇头:“见到没见过,这些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说这话的人还说,他看那赵丁和那亲戚不像是个亲戚的样子,赵丁每次来脸色都不好,看起来好像挺害怕他那亲戚的……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恶亲戚见赵丁孤儿寡母好欺负,上门吸血来了。” 一边说着,这包打听还一边连连叹气,说什么“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之类的话。 莫影寒见再也问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给了包打听一串铜钱就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 听了莫影寒的话,陆尘远戳着大米饭想了想,问:“那阿影你觉得,这包打听说的话,可信吗?” 莫影寒先是点头,又摇头。 众口铄金,包打听的话能信,却不能全信。 他之所以提起飞云寨村,说不定是因为他对那个村子里的人最熟悉, 李大光或许是因为过年才没有开张,袁二的女儿女婿说不准是因为什么事情而耽搁了,赵丁和他所谓的“远房亲戚”说不准另有隐情,只是不足为外人道。 陆尘远眯起眼睛:“都说无风不起浪,这连着三个有问题的人都是飞云寨村的,那村子里确实出了什么事也说不定。” 如果这些猜测都只是他猜错了也就罢了, 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能让疑似“隐阁”的势力千里迢迢给他送张地图过去,黑衣人所图定然不小,说不准又是一桩“阳瞿血案”呢? 陆尘远眼珠一转,打定主意:“择日不日撞日,就今天,你,我,还有穹宇,我们三个动身去飞云寨看看吧。” 要是飞云寨的异常真是黑衣人在背后捣鬼,他们这一去说不定还来得及救下那些无辜的村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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