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豪情万丈地挥挥袖袍,内力随他的心意外放,一股劲风袭向木头做的桌子,当即将它打得四分五裂,碎成一堆木渣。 陆尘远出手太突然,莫影寒救之不及,眼睁睁看着无辜的木桌命丧当场。 偏生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没有一点悔过之心,炫耀似的朝他笑得格外开心, “哈哈哈哈,看到了吧阿影,我可是江湖绝顶高手,哈哈哈哈……” 莫影寒看着这样的陆尘远,心底有一阵风吹过,吹散了些许彷徨和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会是怎样的光景,不知道这样平静的生活会到几时, 公子说的对,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天喝凉水, 既不知明日,那何不活在当下? 翌日。 眼睛被光晃出一片亮红,陆尘远缓缓醒转过来,还没睁开眼就是皱起眉头一声呻/吟。 他感觉脑袋一涨一涨十分难受,就好像被人混着面粉灌进水搅了几搅,然后拌成了浆糊, 他昨天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儿才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副模、样的…… 昨晚发生过的一切在他的脑海中一一浮现,陆尘远想起了他是怎么背古诗,怎么强行推倒莫影寒,又是怎么发酒疯毁了桌子还沾沾自喜的。 陆尘远:“……” 想他英明一世,怎么可能做出这么不翩翩公子的事情!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他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看到本该放着桌子的地方空空如也,再清楚不过的昭示了他昨天的“罪行”, 陆尘远:“……” “…………” 什么叫喝酒误事,什么叫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这就是活生生的教训啊! 陆尘远侥幸地想着,还好阿影不在房、 “叩叩叩” 恰在此时,房门被扣响。 “就来——”陆尘远心头一跳,做贼心虚一般抹了一把脸,整理一下衣衫,把自己收拾出个人样子,然后面容整肃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果然是莫影寒,他手上端着一盆温水,面色如常,“我猜公子应该醒了,便来看看。” 陆尘远轻咳一声,决定当做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过,他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陆大侠。 等他打理妥当,天色已经大亮。 吃过早午饭,陆尘远从沐家主那里得知,在他还没起床的时候,奕鸿已经走了。 陆尘远:“……” 明明奕鸿昨晚也没少喝酒,为什么今天早上起不来床的只有他一个? 难道酒量也是衡量大侠的标准之一?? 下定决心以后坚决远离误事的酒,陆尘远向沐家主拱手作揖:“既然奕侠士已经离开,我和阿影也就此告辞。” 沐家主一怔:“这……可是在下待客不周?二位侠士何不多住几天?” 陆尘远笑着摇了摇头,“昨日承蒙沐家主盛情款待,只是我们此行本就是为了护沐姑娘一路周全。如今沐姑娘平安返家,我和阿影便不多叨扰。” 沐家主依旧试图挽留:“我还没能好好谢谢几位侠士,这、” “沐家主的好意我和阿影心领了。你我若是有缘,他日自会相逢。沐家主,保重。” 陆尘远抱着灰猫穹宇带着莫影寒离开沐府, 天寒山仙草出世一事自此落下帷幕,他们三个重新恢复自由身。 陆尘远坐在马车辕上,舒舒服服身了个懒腰。 莫影寒拉动缰绳,陪他们去一趟天寒山又一路来到苍梧的大黄马打了个响鼻,踩着“哒哒”的脚步往镇子外走去。 负责驾车的莫影寒问身边的人:“公子,可是要去云中山庄?” “不,”陆尘远惬意地倚在马车上,嘴角含笑,“在那之前,我们要先去另一个地方。”
第36章 肃宁县 河间乃是北方的一处大郡, 东面临海,向西北再行两百多里地就是天寒山所在的恒山郡。 陆尘远丢掉嘴里叼着的狗尾巴草的草杆,飞身站上马车顶, 右手搭一个凉棚,借“地利”之便远眺。 “阿影, 咱们还有多久到河间?” 从苍梧出发, 直到现在,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半月有余。 纵使沿途的风光再好看,看了这么久,陆尘远也早就看腻了。相比一望无际的荒原, 他更想赶紧找个有人的村落或者镇子, 好好歇一歇脚, 泡个澡,换身衣服, 再吃顿好的。 “公子, 大约再走一日就到了。” 莫影寒稳稳地拉住缰绳,控制着大黄马停在原地不要乱动。 大黄马晃了下耳朵, 低下头悠哉悠哉地寻鲜嫩的青草来啃。 莫影寒摸摸大黄马的脑袋,再薅一把马脑袋上蹦蹦跳跳的小灰雀,少见的有些走神。 苍梧宴会之后,公子本该去往云中山庄, 准备参加不久之后的论剑大会,偏偏现在, 公子不去南阳,反而要去和南阳分在两个方向的河间、 偏偏、是河间。 御影门是个杀手门派, 不容于江湖,也就不能如寻常门派那样招收门徒、延续传承, 而是搜罗无家可归的孤儿,或者从人牙子那里买些跟骨不错的幼童。 莫影寒就是御影门从人牙子那里买来的,那时的他不过四五岁。 他虽然记事的早,可毕竟年纪太小,如今再回想起来,很多事情都已经记不太清,只记得他曾经是有个家的,只是一日去街上玩,他给了街边乞丐一串糖葫芦,随后就被歹人当街拐走,几经转折卖给了人牙子,之后被御影门的人看上,转手被卖给了御影门。 御影门内十年严苛至极的搓磨都没能磨掉他心底的这点念想,在离开修罗堂、成为一名可以接任务外出的正式杀手之后,他暗地里去寻过自己的出身来历。 十年前的往事,当事人都有可能不在人世,想要查清楚十分困难,若是被御影门知道他私底下的行动,那鬼亦哭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 莫影寒不想也不愿意放弃, 他不仅是御影门下的一把刀,他曾经也是有家的人 йΑйF , 他不想就这么沉于黑暗、不想杀人不想刀口舔血的过一辈子、不想像条野狗一样死在哪个没人在意的角落里, 他有什么错! 这一查整整用了五年的时间,几次险些被御影门发现端倪,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终于寻得,自己曾经的家可能就是在河间。 而今,公子要去河间。 莫影寒不得不去想,公子突然改变行程是为了什么,又是否和他有关。 他垂下眼,敛去眸中的暗光, 就算公子此行确实是为了他,去了那河间,也什么都寻不到的, 都道心安之处方是吾乡, 他的家,早没了。 “阿影,我们走了。” 陆尘远从马车顶上跳下来,拍拍衣摆的灰尘,坐上马车。 等了一会儿,不见莫影寒上来,他疑惑地又换了一声:“阿影?” 莫影寒猛地回神,飞身在陆尘远身边坐下,一拉缰绳,轻喝道:“驾” 大黄马收到信号,迈开腿任劳任怨地往前走。 陆尘远盯着莫影寒看了好几眼。 阿影居然走神没有听到他说的话,这还是他认识对方以来的首次,究竟是什么事能让闷葫芦一样的阿影都心神不宁的? 身为前杀手,莫影寒的六感本就敏锐,武功恢复之后,五感同样恢复,他能够感觉到一道滚烫到炽热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让他屁股底下好像扎了针一样坐立难安。 实在熬不住陆尘远过于热烈的眼神,莫影寒试探地问:“公子可是有事?” “该说这句话的人是我才对,”陆尘远右手摩挲着下巴,忽地凑近过去,“你有心事?” 突然凑近的气息让莫影寒本能地想后退,却在身体即将退缩的时候硬生生克制住本能僵硬地杵在原地,整个人都成了木头雕的。 “公、公子,”莫影寒眼神微闪,“公子此去河间,是……为了什么?” 陆尘远听了,左手不自觉地攥了攥袖口,笑得十分神秘:“这个嘛……是秘密,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莫影寒欲言又止,低低应道:“……是。” 如此又行了一日,二人抵达河间地界。 河间郡地势平坦,四季分明,眼下已入盛夏,陆尘远目之所及一片碧绿,长空绿草,叫人见之便觉心胸开阔。 走了一段路之后,平坦的官道向前延伸出两个分叉。 陆尘远从袖中摸出一份地图,比照着二人所在的方位看了半天,什么都没看出来。 他手上握着的地图和他上一世惯见的高精度地图不同, 这份地图以山川为基准,先把河间郡的十几个县城按照方位画在图上,再把各县城附近的山川河流以县城为基准补充在相应的位置,特殊符号标注出大小,最后再把县城与山川之间的道路绘制出来。 前一世出门,他只需要把目的地输入导航之中,之后便只需要跟着导航走,而现在,陆尘远上下左右翻找半天,都没有办法确认二人所处的位置。 莫影寒深知陆尘远不擅长这些,及时出声救场:“公子,要不还是我来吧。” 陆尘远就等这一句,手脚并用把地图塞过去,感慨:“还好有你啊。” 要不是阿影,他这一路不说风餐露宿,怕不是已经不知道迷路去了哪个犄角旮旯。 莫影寒认真看了两眼,伸出手指头在地图的一个地方点了点,“公子,我们现在在这里……之后要去哪儿?” 陆尘远指着地图上被划了一个红圈的地方:“我们去这里。” 莫影寒寻着指引看过去,被圈住的是三个字,名曰“肃宁县”。 这…… 又是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名字,他心下一凛,见公子依旧笑眯眯的样子,便知公子不欲透露消息。 莫影寒将地图还给陆尘远,拉着缰绳,驱车走上右边的官道。 之后的路上,二人走走停停,时不时拿出地图校准方向,如此这般,花了一天半的功夫,陆尘远远眺之时,总算看到了肃宁县的城墙。 “阿影之前可曾来过这个地方?” 莫影寒先是点头,后又摇了摇。 河间境内并无多少大门大派,值得花大价钱请御影门出手的目标很少,而肃宁县作为河间境内的一个小县城,值得御影门光临的次数自然更少, 为了不引起御影门门主鬼亦哭的注意,这么多年来,他只趁着夜色悄悄来过这肃宁县一次。 只那一次他都没敢久留,当晚去当晚走,却依旧误了回御影门复命的时间,被罚了一个时辰的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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