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奴答应了江雪鹤,他们到江府时便分别,明奴下马车的时候远远地看见了江夫人与春兰。 雨幕之中,两人的面容犹如蒙了一层细纱。春兰撑了一把素净的伞,上有墨色花纹,花纹在雨色之中晕开,向下连成未断的雨线。 明奴只看了两眼便收回了视线,忘春来门口接他,他进了忘春伞里,两人一并离开。 回到院子里,忘春已经提前为他准备了热汤,担心他受寒,汤药一并也熬好了。 “二少爷为何穿着大少爷的衣裳回来……听说今日夫人知晓了你们二人一同出门,很不高兴。” “同样都是少爷,怎的这么偏待。” 明奴把衣裳放到了一边,那些香囊一并放在桌子上,他对忘春道:“今日街上热闹,便在街上逛了逛。” 忘春替他高兴,主动地把门合上下去了,明奴自己脱了衣裳,他手掌中央有一道疤痕,今日方长好的,不知江雪鹤用的什么灵药。 身上还有许多道伤疤,明奴泡了一个时辰的药汤,睡前尚且好好的,结果因为淋雨吹风,第二日还是病倒了。 这么一病,拖拖拉拉半个月他几乎都在床上度过,这么半个月,他让忘春给他找了各种各样的书,都和血月与九仙志异有关。 这里是三眼相所造的须臾之相,有关三眼相的一切几乎都被抹去,他能知道的寥寥无几。 转眼到了出行的一日,他在须臾之相已经度过了一个月,这一个月江雪鹤来看过他一次,命怀梨给他送来了许多补药。 明奴喝了半个月的补药,身体没有变好,倒是都补在脸上,脸上被蒸的红扑扑的,皮肤在屋里捂的更白了些,像是一块残缺的陶瓷娃娃。 他第一次出远门,还是和江雪鹤一起,忘春舍不得他,大男人眼眶红着,为他收拾了一大包子的行李。 “小公子,若是在外面受了委屈,回来便是,我和奶娘会一直记挂小公子。” 包子太大了些,明奴一个人都背不动,怀梨正好过来,见此便主动地帮了忙。 “忘春,很多东西,书院里应当有,不必多带着。”明奴想起来忘春上回给他装的破布娃娃,当时江雪鹤不到一日便把邪祟除了,根本用不上。 忘春装的都是一些没用的东西,他嘴上这么说,却没有要把东西放下的意思。 “小公子都带着,总不会出错,麻烦怀梨了。”忘春说。 “还有药小公子莫忘了喝,先生说了,小公子药不能停,这个月需要喝完。” 剩余的药忘春给他单独装了,明奴抱着,如今已经入夏,他穿的依旧是冬日的棉衣,抱着自己的小包子随着出院子,从院子到府前这么一段路,他脸上发热,一路喘着气。 江雪鹤在马车旁站着,扭头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幕。明奴这一世没怎么长高,初夏穿得厚显得像裹起来的团子,小脸红扑扑的,一双清澈的眼略微闪烁。 “鹤哥哥。”明奴张嘴喊了一句,江雪鹤于是大步过来,接了他手上的东西,他手上一轻,稍稍缓回一些力气。 “身体可有好些?”江雪鹤问他。 明奴点点头,坐在马车上脑袋还是有些晕,兴许是补药喝多了,一边晕一边身体因为走路发热,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好一会喘不过来气。 “我们不走水路,兴许会慢上一两天,晚上找地方休息。”江雪鹤对他道。 明奴点点脑袋,他又有些想睡觉,想起来自己不能睡,翻出来忘春给他找的册子,这里没有关于三眼相的信息 ,他索性让忘春给他准备了话本。 “可是还难受?”明奴手里拿着话本册子,脑袋上多了一只手,江雪鹤碰了碰他的脑袋,皮肤传来温凉的触感,他对上一双略微担忧的眼。 明奴应一声,他有些不自在,不喜欢江雪鹤突然靠近,好像身边随之变得温暖了一些,人在生病时总是格外的脆弱,会变得比平日心软。 “我让怀梨准备了小被子,若是难受便睡会。”江雪鹤收回手,依旧坐在他身边,顺带着扫一眼他看的小册子。 路上下起了毛毛小雨,在晚上的时候雨势变大,雨线噼里啪啦地落下,他们走的是小路,晚上只能在寺庙歇息。 明奴未曾了解过江雪鹤平日赶路,与他想的不同,江雪鹤很能应付,并不是那般喜欢享乐的性子。 只需屋檐遮蔽风雨便是。 原先尚且能应付,现在明奴还在生病,江雪鹤随即改了主意,打算绕道从城里走,只可惜今日雨势,夜间不能再行路。 怀梨点了火堆,冷风顺着吹进来,他们二人用干稻草和褥子给明奴铺了睡觉的地方,明奴抱着小被子在一旁守着,黑白分明的一双眼随着两人的动作缓慢转动。 冷风迎面而来,明奴打了个喷嚏,怀梨在角落煎药,江雪鹤布了一层结界,此处便不透风了。 已经入夏,算不上冷,江雪鹤只穿了一身薄衫,此时长身而立,看向抱着被子的少年。 明奴与他截然相反,吹了一些风小脸便白了,像是一张薄薄脆弱的纸,那双清澈的眼看人时引人心神动摇。 他走到了明奴面前,明奴瘦弱的仿佛一吹即散,他很想俯身将人抱在怀里,意识到了什么,他在明奴面前停下来,最后只是伸手碰了碰明奴的指尖。 “明奴,是不是还是很冷。” 嗓音极轻,落下来却沉甸甸的。
第82章 似梦非梦 明奴点头,烛光映着他的脸颊,他眼睫落下来,冰凉的手指碰到一片温暖,江雪鹤握住了他的手指。 平日里江雪鹤手都是凉的,今日却很暖和,他的手指被握着,江雪鹤坐在他身旁,烛光映衬着,半边侧脸变得柔和,将他的手指包裹住,温度顺着传过来。 明奴被江雪鹤眼底的情绪刺到,手指传来温暖的温度,他稍稍有些不适应,心底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冒出来。 江雪鹤这是在关心他吗? “只有今天一晚上,之后我们换路,晚上可以住客栈。”江雪鹤说。 怀梨的药汤很快便熬好了,药汤递到了江雪鹤手里,冒出来的热气氤氲了江雪鹤的面容,江雪鹤用勺子舀了舀,放凉了才递至他唇边。 明奴只需张嘴便是,药汤很苦,这会咽下去又带着些许甜味,没有那么苦了,里面兴许加了蜜饯。 他被江雪鹤喂药,江雪鹤看着他吃完了一碗药把药碗放下,怀梨在外面守着,外面风雨声依旧。 明奴穿的很厚,还裹了一层被子,却依旧感到寒冷,他手指被握着,半梦半醒间下意识地便朝着江雪鹤靠近。 他睁开眼便能看见江雪鹤完好的侧脸,一下雨他骨头缝隙里,以及身上很多处都在疼,心里有尖锐的小刺冒出来。 无论多少次入幻境,他都会见到江雪鹤,如同一块烂在他心底的心结,再怎么样都没办法改变。 他稍微动动,江雪鹤便注意到了,问他,“可是哪里不舒服?” 明奴对上那双凤眸,小腿膝盖处隐隐作痛,心底更是有带毒的藤蔓缠绕其上,不好的心思冒出来,他稍稍别开眼。 “鹤哥哥……我脚有些冷。”明奴说。 他嗓音很低,似乎一不小心便会散进风里。 说着,他用眼角去瞅江雪鹤,江雪鹤面上没什么表情,空气中略微安静片刻,江雪鹤好一会才道:“这般,我看看。” 江雪鹤握住了他小腿脚踝,明奴稍稍僵住,他的鞋袜脱下来,露出来雪白的脚背与圆润的脚趾。 江雪鹤未曾犹豫,直接触上去,碰到了一片冰凉。 陌生的触感传来,明奴的脚被捏住,有些奇怪又莫名有些爽,他看着江雪鹤那双手碰他的脚,内心深处莫名有快意。 那些毒藤蔓如同刺进他心底腐烂的地方,流出溃脓的血,又疼又痛快。 江雪鹤掌心很温暖,抓着他的足弓,片刻之后,把他的脚放进了怀里。 明奴还抱着小被子,他略微睁大了一双眼,脚趾触碰到温暖的胸膛,现在方入夏,江雪鹤里面什么都没有穿。 有什么东西在他脑袋里炸开,他脑袋里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脸上涨红,又气又羞恼,脸上随着冒烟。 足弓被按着,像是有蚂蚁在他身上爬,触摸全部换了个意思,明奴更加不自在,他对江雪鹤道:“鹤哥哥……不必如此,我方才只是说说。” “不必这般……放开我。” 明奴指尖稍稍绷紧,他小腿被迫抬起来,这样的姿势太过于奇怪,他下意识地脚趾蜷缩起来,从脸红到了脖子根。 对方嗓音气若游丝,江雪鹤顺着看过去,看到了一张通红的脸。明奴虽容貌被毁,皮肤却极其白,像是脆弱的骨瓷,此时晕染了一抹绯色。 常年不活动,小腿很纤细,足部小巧精致,在他怀中稍稍蜷缩,像是一团羊脂玉。 江雪鹤察觉到了什么,并没有按照明奴所说松手,目光在明奴面上稍稍停顿,淡淡地对明奴道:“方才是明奴自己所说。” “这般可还冷?” 他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明奴沾到江雪鹤总是没好事,他这会倒是不冷了,身上热的能冒烟。 明奴没有回答江雪鹤的问题,江雪鹤的目光落至何处,他那处的皮肤便会发烫。 雨声淅淅沥沥,明奴后半夜才辗转睡了过去,他顺应本能,知道自己应当睡姿不好,他睡前便抓着一角江雪鹤的衣角。 待他睡着之后,便自动钻进了江雪鹤怀里,如同小动物找到了温暖栖息之地,赖在江雪鹤身上,手指抓着衣角尚未松开。 怀梨守到了清晨,直到雨停了才进来,进来时便见两人严丝合缝的抱在一起,他目光稍稍停顿,装作没有看见江雪鹤解明奴衣衫的指尖。 “少爷,雨停了。” 明奴随之睁眼,他醒来便自动恢复平日里的模样,很快甩开江雪鹤,自行检查了一番,和江雪鹤保持着距离。 他不知前一夜江雪鹤数了他身上的伤疤,只是在马车上时才偷看两眼,他手脚现在都很暖和,盯着江雪鹤看着江雪鹤的侧脸,瞅一会之后便收回了目光。 江雪鹤拿了剩余的蜜饯,递到他嘴边,明奴瞅一眼便别过了脑袋。 前一日摸过他脚,他没有看见江雪鹤洗手,这会便有些嫌弃。 “鹤哥哥自己吃便是了。”明奴说。 江雪鹤并不吃甜食,闻言把蜜饯放了回去,“我不喜甜食,留着给明奴煎药。” 明奴:“……” 马车晃晃悠悠五日才到剑道书院,剑道书院人来人往,许多弟子都认识江雪鹤,见了人便打招呼,明奴跟在江雪鹤身后。 他容貌被毁,加上又在江雪鹤身边,路过的弟子难免议论,明奴于是稍稍低下头,江雪鹤注意到了,在前面稍稍挡住了他。
168 首页 上一页 84 85 86 87 88 8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