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给你一天时间,若是明天你再拿不来江雪鹤的书印,本公子必然饶不了你。” “模样生的丑陋,上回刘公子不是说你声音不错……我看不如把你送去唱曲。” “你说……若是把你送走,江家会不会有人在意你的死活?” 几名少年哄笑而去,只留明奴一个人在原地。 明奴小脸苍白,他用手掌捂住自己的后脑勺,后脑勺犹如漏风,他低头看过去,手掌一并擦伤,传来火辣辣的疼痛。 身体没什么力气,兴许是前一天发烧留下的遗症。 明奴撑着柱子起身,他站起来的时候略微不稳,好一会才缓过来,从后院慢吞吞地走回前院。 一路抱着书袋回去,回去路上顺遂许多,只是掌心多了一部分血,摸起来粘腻腻的。 “二少爷!”方回到院子,忘春远远地便注意到了他,一双眼略微瞪着,脸色稍稍变了。 “夫人今日去了书院找大少爷……二少爷,你这是怎么弄得……又有人欺负你了?” 忘春见明奴一手的血,袖口和衣角处都沾了血迹,再看明奴小脸白着懵懵懂的模样,心随之揪了起来。 明奴这才松开了手,见到忘春稍稍放下心,他对忘春道:“是我自己不小心碰到的。” “二少爷,我又不是傻子,你怎么这么笨。”忘春想碰明奴又不敢碰,拉着明奴到了水缸前,舀了水给明奴擦拭手腕处的血迹。 “跟你说过好多回了,若是有人欺负你,便去找大少爷……他好歹是你哥哥,在外总不会不管你。” 水缸映着明奴的面容,一双瞳仁漆黑,半边烧毁的面容模糊,另一边完好的面颊如玉一般都白。 忘春检查了明奴的伤口,方才被捂住了,这会血块粘在一起,不再往外流血。 “一会我们去大夫那里看看,今日跟夫人说说,小公子这两日还是不要去学堂了。” 话音方落,忘春正忧心忡忡,他们的院门被敲了两下,怀梨的身影显现出来。 门“嘎吱”一声开了,怀梨对他们二人道:“二少爷,大少爷要见你。” 忘春闻言动作略微顿住,面色变得犹豫。 “可是有什么事?已经这么晚了,小公子该休息了。” 明奴一双瞳仁又大又黑,看人时显得澄澈而黑白分明。 怀梨:“这是大少爷的吩咐,去了便知。” 忘春还要说什么,明奴稍稍摇头,他思绪稍稍偏离,前世江雪鹤鲜少见他,大多是他主动或者被迫过去。 抱着这样的想法,明奴跟在怀梨身后,怀梨在前带路,很快到了江雪鹤的院子,怀梨在门前停了下来。 怀梨:“小公子进去便是,鹤少爷在里面。” 明奴推开门,院墙外的杏树朝内扎根,窗边一抹红衣映入眼帘,熟悉的少年面容,一双凤眸犹如惊鸿过隙,蜻蜓点水一般落在他身上。 雍朝二十年,他与江雪鹤同样十五岁,江雪鹤从剑道书院回来,每年还会前往江州学堂,他要随之前去。 明奴只看了一眼,他迅速地收回视线,踏进了殿中,殿中盈满熟悉的雪香,犹如厚重落尘,散开之后扑面而来轻盈。 “见过鹤哥哥。”明奴开了口,他在门口的位置站着,离窗边的少年很远。 这是前世的江雪鹤,他眼角稍稍掠过那道红衣人影,脑海中浮现三眼相的第三只眼,很快收回了思绪。 “不必多礼。”江雪鹤开了口,嗓音略微冷淡,停顿片刻之后对他道:“过来。” 明奴稍稍地愣住了,眼中疑惑一闪而过,他在原地站了一小会,才朝着江雪鹤过去。 “鹤哥哥……找明奴来,是有什么事吗?” 明奴与江雪鹤依旧隔着距离,这一段距离被他划在安全范围里。 离得近了,江雪鹤的气息与气场更加强烈,少年那双冷淡的眼落在他身上,自上而下地打量他。 最后目光落在他缠绕的指尖上,他听见了江雪鹤的声音。 “今日你去了哪里?” 今日他去了哪里? 他一直都在学堂,除此之外没有去别的地方。他随之了然,原来是审问,兴许是江夫人授意。 明奴闻言回复道:“今日一直都在学堂,未曾去别的地方。” 面前的红衣少年略微皱眉,自己的回答兴许没能让江雪鹤满意,明奴低垂着眉眼,沉默不语。 他略微低头时,脸上的烫伤伤疤完全浮现出来,江雪鹤的目光在他脸上烫伤的位置停了好一会,目光存在感太强,让明奴稍稍有些不适。 这伤是替江雪鹤受的,江雪鹤以前未曾在意,如今这样盯着看,仿佛在羞辱他。 明奴自诩重来一世,心性已非前世可比,如今再入前世之景,内心犹如被已经深入糜烂的刺再次戳穿,心底烂开了一个无底的洞。 兴许让他进来是错误的选择,他这辈子都难以释怀,烂在前世的过往里,永无宁日的被刺痛。 明奴低着头,身体略微僵直,直到江雪鹤收回目光,他看着自己充满伤痕的手指,稍稍垂下衣袖,遮住了那些伤痕。 “明日不要迟到。”江雪鹤最后吩咐了这么一句。 明奴不记得自己怎么回复的,兴许是听话地“哦”一声,或者是默认,直到他走回自己的院子。 他脑袋一片重,好似脖子要支撑不住,加上他这幅躯壳没有修为,未曾察觉到有人跟了他一路。 直到他回了自己的院子,忘春已经把这件事跟奶娘说了,奶娘为他请了大夫过来。 明奴如同木偶娃娃一样被拽过去看大夫,大夫为他检查了伤口,给奶娘开了药方,让他这几日不能洗头发,以防万一还在他脑袋上缝了两针。 他的脑袋用纱布裹了一圈,明奴坐着站着的时候都没感觉,直到他躺到床上,脑袋沾到东西便疼,只能侧着身子睡,一不小心翻过来又会碰到后脑勺上的伤口,睡梦中后脑勺传来一阵钝痛。 这般一整夜都没有睡好,明奴第二日精神更差,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身体多么弱,一副弱的躯体,些许疼痛都让他难以承受。 早上忘春又为他上了一遍药,明奴抱着书袋去上学,他脑袋顶着纱布,在路上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前一日的几名少年。 若是他有修为自然不必顾忌,现在他置身在前世,又受身份所困,几名少年找他麻烦确实算是小麻烦。 他抱着书袋进了学堂,因为他受了伤,顿时吸引来不少目光,大多都是议论,明奴装作不知道,回到角落的座位。 周姓少年与几名少年进来时便看向他,眼中隐隐有威胁之色。 明奴还察觉到有目光落在他身上,他已经无暇顾及,在纸上写了一些东西,全部和先生讲的东西无关。 ——过去和妻菏融在一起,三眼相,瘟疫,邪咒 他如今便陷在过去里,要想办法先从自己的记忆走出去。 明奴自己没有把握,若是让他完全释怀才能出去,到时恐怕会很棘手。 “原先我们曾讲过,仙君在世时,与许多人族亲近,其中包括仙灵、湘秦、绯邱,妻菏……妻菏在千年前便在黄沙之中,属黄沙古城,它们一族信奉三眼相千年,后来随着仙君逝去淹没在黄沙深处,三眼相一并化为鬼相。” “如今的妻菏实为重建,并非千年以前的妻菏。” 明奴听的略微入神,先生还在讲堂上站着,脸已经变得模糊,外面的窗犹如蒙了一层细细的沙,耳边有沙沙的声音缓缓淌过。 很快先生的课便结束了,一群少年少女一哄而散,明奴抬眼看过去,周氏和几名少年还没有走,其中一名少年上前。 “江明奴,跟我们来。” 明奴把自己的书袋合上,他慢吞吞地起身,略微低垂着眉眼,跟在前方少年。 少年还是前一日带他的少年,对方在前面道:“江明奴,今日周少爷兴许会认真了,你若是没有带书印,一会便学机灵点,不要让周少爷生气。” 明奴开了口,嗓音很低,“怎么样才算得上机灵。” “你说呢?别畏畏缩缩的,”前方少年说着回头,身后的少年依旧勾着脑袋,只是背脊不知何时变得挺直,纱布裹着脑袋,一双眼清明动人。 若是不看脸上的那些伤疤,只看那双眼……少年收回了目光。 明奴空着手过去,周氏和几名少年正在嬉笑,他方过去,书袋就被夺走,东西被其中的一名少年随意地翻了翻。 “我就说他肯定没拿,江雪鹤怎么会那么容易让他拿到书印。” “我看……不如直接把他送到忘春楼算了。” 周氏脸色略微难看,看向明奴道:“江明奴,昨天我们怎么说的,你把本少爷说的话当成耳旁风?” 明奴依旧在原地站着,他正组织着语言,话音到了嘴边,其中一名少年已经上前,直接便推了他一把。 “我家少爷和你说话呢……你装什么哑巴?” 明奴被推了一把,他身体如一张薄薄的纸,他被推得向后,背靠在了柱子上。 背脊略微发凉,他慢吞吞道:“我没有办法拿书印。” “没办法不会想办法?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道黑影落下来,明奴没想到眼前这少年连话都不愿意听完,他下意识地闭上双眼,然而一道雪香传来,预料之内的拳头并没有落下来。 他缓缓地睁开眼,面前被一道红色身影笼罩,从他的角度能够看到江雪鹤的侧脸,江雪鹤面色冷冷,一双凤眸扫了他一眼,随即握住了周氏少年的拳头。 “……江雪鹤?” “江公子……” 一众少年怎么也不会料到江雪鹤会出现,个个面色都变了,周氏脸色白了下来,红一直青一阵,面上非常精彩。 江雪鹤稍微使力,骨头断裂的声音传来,半空中传来了一声惨叫,周氏捂着自己的拳头向后退了数步。 “是你们……欺负他?”江雪鹤问了出来,眼皮薄薄地掀起来,扫向面前的几名少年。 明奴闻言略微怔在原地,他思绪稍稍有些偏离,江雪鹤的声音犹如从很远的地方传过来。 “鹤公子……我们……这是误会。” “我们没有找他麻烦,找明奴过来是有事……不信你问他。” 一群少年也不明白江雪鹤为什么会突然发难,反应地却很迅速,一直在朝着明奴使眼色。 闻言江雪鹤一并朝着明奴看过来,一双凤眸稍转,目光落在明奴身上。 “是这般吗?” 明奴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不知江雪鹤在打什么主意,他稍稍移开目光,沉默之后略微点头,算是默认了。 “这般。”江雪鹤嗓音清冷,只说了这两个字,只一道剑气落下,面前的几名少年个个面色骤变,“砰”地一声,他们受威压所致被迫跪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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