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风声也让苏戎恍然间想起跟夏驹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那是一场雨后,潮湿的幼儿园广场里,他在玩滑滑梯,穿着T恤和短裤的小夏驹堵在滑滑梯的出口,居高临下对他说。 “你好,我叫夏驹。” “你好,我叫苏戎。”小苏戎茫然地仰起头看他。 “你有朋友吗?我想跟你做朋友。” “可以呀!”小苏戎毫无防备。 “但是我当你的朋友,你就不能跟别人当朋友。”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我是你的朋友,你就应该要听我的。” …… 渐渐地他们形影不离,小学,中学,甚至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同学老师打趣他们关系真好,苏戎总是内敛地低着头。 后来,他们的关系是什么开始变质。 那时上高中,有位喜欢他的女生给他递情书,被他毫不留情撕碎,还是好不容易跟喜欢的女孩搭话,被他拉到墙角,威胁地对他说。 “苏戎我们不是朋友吗?” “我们是朋友。” “可是你答应我只有我这一个好朋友,还有你上高中不能谈恋爱。” “可是……” “你不能骗我。” 苏戎感觉有什么不同,可他迟钝的大脑却找不出问题,直到上大学,他遇到了曾经喜欢的女孩,可女孩却总躲着他。 后来在一次兼职的场所里,他跟女孩再次相见,原以为女孩又会躲着他,可是女孩却鼓足勇气地说,“你离夏驹远点,他不是好人。” “那天你跟我说完话,他就找人堵我上学的路口,我被吓得一个星期没去上学。”女孩抬起头,认真地跟他阐述过往,随即叹息地说,“不过我也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你们关系那么好,但我还是想提醒你。” 女孩说完就离开了。 他也第一次对夏驹埋下怀疑的种子,后来他遇到了朝殊,冷清,却很善良,也愿意跟他交朋友。 苏戎激动地跟夏驹说,虽然夏驹现在不反对他交朋友,可那天晚上,苏戎感觉他心情很不好。 紧接着…… 苏戎回想过往的点点滴滴,心里的巨石瞬间压得他喘不过来气,脑海里也有一道声音在质问他。 然后呢? 你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但是你敢吗? 是的,他不敢,就像夏驹第一次闯进朝殊的家,为了带他回去,做出伤害他人的事,他都不敢亲手断绝这十几年的关系。 只是让他在拘留所待着,可现在不一样,苏戎望着为了保护他的朝殊,还有这些保镖。 他很想告诉朝殊他不值得,他苏戎就是一个懦弱无能的人,连斩断关系都做不到,还需要朋友的保护,他这种人不值得朝殊保护。 苏戎的眼眶不知何时模糊,胸腔里充斥着打量的悲悸情绪。 正在跟夏驹搏斗的朝殊,一直避着夏驹手里的小刀,突然感受到什么,望向苏戎那个方向。 苏戎刚好开口,“对不起朝殊。” “你没有什么对得起我,苏戎,你尊重自己内心的想法。”朝殊抿着唇,感觉到苏戎现在的状况不对劲。 可夏驹却趁这个机会,一个胳膊肘抵住朝殊的胸膛,眼见手里的小刀就要划破他的肩胛骨处。 “不——”苏戎围观这一幕。 原本的犹豫,害怕,在这一刻统统失去,他此刻心里有一个念头。 他不想当胆小鬼。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他几乎本能地推开夏驹,挡在了朝殊的面前。 空气里闪现过皮肉绽开的声音,紧随其后,血液喷洒出来的画面,像在纯白的画纸上,撒下大片红墨水,而时间像是被人按下暂停,再无任何动静。 * 地下室内,潮湿,阴暗。 一道皮鞋踩在水泥地面上的声音,响彻在地下室。 很快,一道虚弱的声音,低声下气地说,“苏戎,他怎么样了?” 陈柘野居高临下,像看一只虫子,睥睨地看他,“他被送进了医院,现在在手术台上。” “那他会不会有事。”此刻的夏驹虚弱得像一只狼狈的流浪狗,用哀求的眼神看向陈柘野。 可陈柘野只是漫不经心地说,“你觉得呢?” 陈柘野一想到他赶到现场的画面,入眼便是满目的血,让他眼底迸发出浓烈的杀意,骨子里的肆虐被激发出来。 虽然陈柘野后面知道这些血都不是朝殊,可这还是给陈柘野一个很大的刺激。 如果他要是晚来一步,万一受伤的不是苏戎而是朝殊? 陈柘野一想到这里,心脏就像是被人狠狠攥紧,一种扭曲被尘封的念头再度闪现脑海。 把他困住,用金笼锁住他,让危险永远远离他,这样他就不会受伤。 而这个阴暗的念头,又很快被他压下来。 他当时先让人将苏戎送进医院,可朝殊坚持要跟过去,陈柘野没办法,只能让他过去,而他本人则是亲手处理这件事。 于是,他让手底下的人将他关在地下室里,等自己处理好其他后续,这才不紧不慢地找夏驹好好“聊”一下。 可夏驹这副爱惨了苏戎的样子,让他嗤笑不已。 “你也别装这么深情,因为你的喜欢,害得苏戎上手术台,你也真会爱一个人。”陈柘野讽刺地说。 夏驹被他狠狠戳中伤口,低着头,喃喃自语,“我没有想伤害他,我只是想带他回去。” “我也没想到,他会替朝殊挡……” 他还没有说完,被陈柘野踹了一脚,“你还敢提这件事。” 被踹得心口疼的夏驹,发出急促的哀嚎声,可这份哀嚎声,让陈柘野什么情绪都没有。 “怎么,这点痛就叫成这个样子,你忘记你喜欢的苏戎还在手术台上。” “因为你,他被医生推进手术室,现在在生死不明。” 陈柘野一字一句,让夏驹的神情愈发崩溃,陈柘野睥睨这一幕,那双桃花眼也只是浮现一丝恶意。 “怎么,伤心了,可是这点伤心可不够,为了心爱的人,居然做出这种事,你真的觉得你爱他吗?”陈柘野手上戴了一双黑皮手套,身形高大,却又一大半的身影落入黑暗中,原本昏暗的地下室也只是看到他忽明忽暗的凌厉侧脸,还有那张似笑非笑的笑意。 不过这笑意,在这诡谲的地下室,只让人觉得毛骨悚然。 “不过像你这种人,我也见过,大部分都以心中自私标榜自己多么爱他,可偏偏是你这种人是伤他最深的人。” “不可能,不可能,我跟他认识十六年,十六年,我怎么会不爱他。”夏驹不肯承认他自私,只是一个劲反驳陈柘野说的话太假。 甚至还冲着他大喊,“这个世上能爱苏戎的人,只能是我,况且你说这些话,也只是想报复我,你喜欢朝殊对不对,所以你说这些话,只是为了帮他出气。” 夏驹一副了解他的样子,还用左手撑着地板,抬起头,露出得意的表情。 可陈柘野只是目不斜视,唇角忽然扬起,然后随身跟着的助理,递给了他一根高尔夫球杆。 夏驹看到高尔夫球杆,毫不在意地说,“怎么你想用这个解决我我。” “我是绅士,怎么会做出这种事。”陈柘野接过了高尔夫球杆,掂量了一下分量,确认重量差不多,随即便将高尔夫球杆扔在地面上。 夏驹:“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我只是怀疑你是不是真的喜欢苏戎。” 夏驹一听,整个人激动得不行,“全世界只有我最喜欢苏戎。” 陈柘野点了点头,“确实,我调查过,你跟他认识十六年,这期间,你一直跟他形影不离。中学有人喜欢苏戎,你便找人拦住对方,让对方不准喜欢苏戎,高中有女生对他有好感,苏戎也恰好对她也有好感,好不容易有机会在一起说话,你却找人故意堵女生上学的路口警告她。” “还有大学,故意跟苏戎在同一个宿舍,还安装了监控设备。” 陈柘野说完这些,轻笑地说,“看起来你对他真一往情深。” “那是因为我爱他,你爱一个人不会想要了解他的全部吗?”夏驹抬头带着质问的语气说。 可陈柘却笑吟吟地说,“我当然也想了解他的全部,可是仅仅是这些,完全不够。” “你什么意思?”夏驹捂着受伤的胸口,难以理解地看他,而陈柘野半蹲下身,大发慈悲地说。 “我喜欢一个人,不仅是监视,我还要让他永远无法逃离,所以你这些手段太简单。”陈柘野就像是地狱里的恶魔放下诱饵,吸引夏驹的注意力。 “你是说我手段低级?”夏驹果然有了兴趣。 陈柘野:“你瞧,无论你再怎么监视苏戎,他还是照样离开你,所以你可以换个方法。” “什么意思?” “让自己受伤,让他心疼。”陈柘野给他抛出带毒的苹果,让他蠢蠢欲动地啃下去。 “这样你也能体现你爱他。”陈柘野说完,站起身,对他蛊惑地说,“你不觉得操控一个人的心理,便是精神方面吗?那么让他心疼是应该不错的选择。” “你只需要将自己的腿打断,或者将自己的胳膊弄折,这样说不定他会原谅你,也能让所有人看到你爱他的决心。”陈柘野浅笑地说,顺便对夏驹说了他一个臆想很久的想法。 “我其实很早之前,就想用愧疚操控朝殊,毕竟我这么爱他,打断自己的腿,让他无法忘记也只是其中一件小事。” 可惜,这个方法被朝殊破坏,导致他只能放弃这个想法。 夏驹蠢蠢欲动,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可以这样做,而且在听到陈柘野这番话后,他突然觉得陈柘野跟自己是同样的人,对他说的这些话,内心的迟疑变得更加动摇。 不过,夏驹狐疑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 陈柘野看他防备的样子,愉悦地说,“也许是看你太蠢,提醒你一下。” “不过如果是我的话,我觉得这个方法会很不错,毕竟不这么做,他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 这句话让夏驹听了进去,双手攥紧,目光在思索。 陈柘野余光注意到这一点,微笑地说,“你可以想想,毕竟这也算是爱他的证据。” “只是一个断腿。”轻飘飘的一句话,好像是一件很简单的事。 陈柘野:“不过你做不到很正常,毕竟没有人能比我更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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